楚行之今早醒来时,浑身的骨头仿佛被灌了铅,症状甚至比前几天还严重。
吞了两片退烧药,又冷敷了一会儿体温才降下去。但到赛场后,症状加剧,额角的血管突突直跳,连呼吸都带着灼热的痛感。
整个脑子都昏昏沉沉的,队医随便开了只镇静剂,就去报告自家舅舅了,生怕他退赛。
毕竟今天这场表演赛,主办方早在合同里明确了他不参加全队出场费减半的条款。
TIN去年商务价值降的可怕,这么个关口,他不想费鹤鸣找到什么由头开罪战队。
冰袋贴在滚烫的额头上,他盯着天花板数秒,直到水珠顺着太阳穴滑进衣领。本以为熬熬就过去了,但即便空调开到了18度,楚行之却觉得有团火在胸腔里烧。镇静剂的针头在肘弯留下个泛青的淤点,可指尖仍在不受控地发抖。
正纠结这状况上场不知会不会砸招牌时,敲门声就是在这时炸响。
楚行之皱眉,他记得自己挂了勿扰牌,而且明确叮嘱了其他人别来打扰。
“谁?”本想等外面的人自己走开,但那人毅力惊人,最后楚行之只能软着身子起身,左膝磕到椅子,剧痛让他短暂清醒了一瞬。
门把手在掌心里滑了三次才拧开,走廊的顶灯下逆光站着一个高大的人影,楚行之眨了眨烧的通红的眼睛,待那张轮廓分明的脸终于清晰时,他无比诧异:“...樊晟?”
樊晟的眉峰几乎要拧成死结,眼中的怒意几乎要将对方灼烧。
楚行之不明所以,可此刻实在无暇揣度对方的心思,滚烫的体温烧得他眼前发晕,只能强撑着哑声问:“有事?”他伸手扯松领口的纽扣,冷汗浸透的衬衫黏在脊背。
樊晟不自在的别开脸,突然伸手将他推开,大步跨进休息室。狭小的空间一览无余,没有其他人,也没有任何可以藏身的地方。
空气中那股诱人的甜橙香愈发浓烈。樊晟猛地转身,只见楚行之虚弱地倚在门边,那双总是清明锐利的眼睛此刻却蒙着一层水雾,修长的身形微微发颤。
更令人心惊的是,那股令人血脉偾张的信息素正源源不断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半晌,樊晟的喉结剧烈滚动,嗓音哑得可怕:“楚队,你特殊期来了?”
“特殊期?什么特殊期?”楚行之看着他,怎么也理解不了话里的意思。湿漉漉的额发黏在眼角,他只觉得樊晟靠近后,那股灼热感非但没有缓解,反而在体内掀起更汹涌的热潮。
樊晟浑身的肌肉绷的死紧,深吸口气后才走到他面前,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问:“你吃药了吗?”
“吃了,但是没什么用。”
樊晟声音暗哑的吓人:“你吃的是假药吗!信息素都要把我淹了。带抑制剂了吗,还是我带你去找医生?”
“信息素?”楚行之困惑地眨着眼,突然嗤笑出声,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对方:“樊队,我是个Beta。只是有点发烧。”
“你该不会是赛前紧张,出现幻觉了?”话音未落,一阵眩晕袭来,他手指紧紧抓住桌子才稳住身形。
樊晟转身一把抓起桌上的药板,看着上面退烧药的字样,太阳穴突突直跳。知道这时跟他说不清,转身就要往外冲:“我给你找医生,见鬼,TIN的队医是死了吗,这么大事他跑哪去了!”
“别!”楚行之下意识阻止,慌乱中抓住他的手臂,却因腿软一个踉跄栽进对方怀里。
肌肤相触的瞬间,Alpha 身上冷杉的气息像是救命稻草,他本能地抓住对方的袖口,往对方身体靠去。
樊晟浑身肌肉瞬间绷紧,扶在他腰际的手掌青筋暴起:“楚行之!“Alpha的声音带着危险的颤音,“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混沌的意识被这声低喝震得清明一瞬,楚行之猛地推开他,跌坐在椅子上大口喘息:“我没事,别找医生。我只是,只是需要休息一会儿。”
见他这么坚持,樊晟站在原地剧烈起伏着胸膛,信息素在密闭空间里疯狂交织。
最终他狠狠抹了把脸:“等着!我去给你找药。”转身时踢翻了脚边的矿泉水瓶,瓶身在地板上滚出一串凌乱的声响。
逃也似的冲出门,身后还传来楚行之低声的呢喃:“什么药?”
“见鬼!”门被摔得震天响。
几乎是用了这辈子最快的速度冲回休息室。见门虚掩着,樊晟心头一紧,猛地推开门——还好,没人进来过。
锁上门,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再来两次这样的刺激,他怕是要提前得心脏病。
甜腻的信息素铺天盖地袭来,楚行之正蜷缩在椅子里,死死咬住手背,湿透的衬衫贴在身上,呼吸急促而凌乱。
平日里冷傲锐利的模样荡然无存,只剩下脆弱和失控。
如果这时候有别的Alpha在场……樊晟眼神一沉,不敢再想。
他快步走过去,刚靠近,楚行之就无意识地朝他偏了偏头,鼻尖轻颤,像是本能地追寻他的气息。樊晟绷紧下颌,庆幸自己刚才喷了阻隔剂,否则现在的情况只会更糟。
没时间拖延了。他一把扣住楚行之的手腕,滚烫的皮肤下血管在清晰跳动。樊晟稳了稳呼吸,找准位置,干脆利落地将抑制剂推了进去。
几分钟后,满室的甜橙香如潮水般褪去,只剩下空调运转的细微声响。
樊晟盯着楚行之逐渐平稳的呼吸,只剩一点点余味,他心里莫名空了一瞬。狠狠掐了下自己的虎口,起身将空调调成换气模式。
直到室内最后一丝信息素也被抽离。楚行之的睫毛颤了颤,终于彻底清醒过来。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空气凝滞得几乎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良久之后,楚行之率先打破沉默:“樊队,你给我打了什么?”嗓音低哑,尾音甚至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颤抖。
樊晟气的哼笑了声,将空了的针管抛给他。
楚行之接住,垂眸看清标签的瞬间,指尖微微一僵——Omega专用抑制剂。
即便再不愿意相信,但事实已经摆在面前。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面上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冷静。只有微哑的嗓音与平时有些许不同:“你刚才……真的闻到了信息素?”
樊晟没回答,反而死死盯着他的眼睛,声音沉得发冷:“你一直在隐瞒性别?”
“没有。”楚行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眉心,苦笑道:“我确实是Beta,从小到大,每一次检测都是,是每一次。”
樊晟沉默下来,空气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尴尬。
作为HW联盟的两支王牌战队队长,他们交锋的次数不计其数,却从未有机会像现在这样安静地共处一室。
楚行之强压下翻涌的思绪,声音有些发紧的问着现在唯一可以咨询的人:“我这是...分化了?”
樊晟被他这副懵懂的样子气笑了:“楚队,就算你以前是Beta,生理课总上过吧?高热、燥闷、信息素失控,Omega分化期至少要持续半年,你该不会想说这些症状都是今天才出现的?或者你就那么特殊,今天早上一大早突然分化了?”
“我以为只是感冒...”楚行之下意识反驳,却在对方锐利的目光中住了口,这件事确实是他大意了。
“讳疾忌医,楚队。”樊晟声音陡然沉了下来:“如果今天进来的不是我,你知道后果有多严重吗?”想到刚才的兵荒马乱,他额角的青筋又跳了跳。
楚行之抿了抿唇。万千疑问在心头盘旋,最终化作一句:“今天的事,还请樊队暂时帮我保密。”
“我没那么闲。”樊晟轻嗤一声:“不过,你不准备上报组委会?”
“不,我还要...”楚行之眉头蹙的死紧,脑子转过无数念头:“我还要想想。”
樊晟知道他的顾虑,点了点头:“尽快处理,不然后续很麻烦。”
这倒符合他一贯的作风。楚行之稍稍放松,这才注意到对方被汗水浸透的T恤,好心提醒:“你的衣服?我有备用队服...”
樊晟一脸见鬼的看着他:“第一,你的尺码我穿不上;第二,我穿着TIN的队服招摇过市不好吧,你确定要我换?”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对方颈后,“比起我,你的衣服才全是信息素的味道。”
楚行之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有些愕然:“我不是那个意思。”
“先管好自己吧。”樊晟说着扔来一个小瓶子:“阻隔剂,知道怎么用吗?”不等他回答,直接拧开瓶盖,对着楚行之就是一通喷洒,那味道直让楚行之打了好几个喷嚏。
等一瓶喷完,他嗅到一股清冽的冷杉气息,下意识呢喃:“冷杉?这就是阻隔剂?”
樊晟动作一顿,看了眼手里的瓶子,又看了眼他,然后忽然凑近:“好闻?”
他眼底闪着危险的光,楚行之仍点了点头:“还行。”总比带着榴莲味上场好吧。
谁知樊晟嘴角扬起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这是无味的阻隔剂,而且,AO是闻不到自己信息素的。”
楚行之几乎立马明白过来这句话背后的意思,瞬间涨红了脸:“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有意思。”樊晟低笑出声,难得见他窘迫的样子,还忍不住恶劣地补充:“想知道你的味道吗?”
“樊晟!”楚行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就算生理课全逃了,他也知道当面评价别人信息素有多越界,要是在大街上能被当流氓抓进去。
好在樊晟见好就收,把阻隔剂塞进他手里:“效果只能维持24小时。明天,不,你一会儿就得必须去医院。”
楚行之难得乖顺地点头,生怕再说什么社死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