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历2390年3月，沈知南刺杀白鑫失败被流放，这是他所做的最后的挣扎。
在获取白金王冠无望后，他便回到了韦德实验室，关押洪魔的隔离室内，数个被感染的士兵已经完全异化。
他们丧失了作为人的意识，只重复着攻击动作。
“一代疫苗失败了，虽然能延缓洪魔感染的速度，但无法逆转感染的结果。”
韦德实验室是沈知南从星盗手中夺回来的，他并没有上报回收，而是将其作为研究洪魔的私人实验室。
“可是，在我身上疫苗起效了，怎么会对他们没用？”沈知南表情凝重，似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
“或许问题就在您身上，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您对洪魔的抗性很高。”
研究员上下打量着沈知南，他们也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同样的疫苗，在沈知南身上就起效，但在兽人身上作用就大打折扣。
“这一点是需要你们研究的，既然一代疫苗失败，就用二代疫苗。”
“不行，二代疫苗的毒副作用很大，注射后死亡率接近80%，我们需要更多时间来研究解决办法。”
研究员立刻摇头拒绝，那二代疫苗确实对感染的遏制有显著作用，但其致死率过高，根本无法大面积使用。
“我的士兵现在正在和洪魔作战，每天都有人死去，你觉得洪魔会给我们时间吗？”
沈知南并不想给研究员们施压，可疫苗的研究进展缓慢，战场上的阵亡率同样高的可怕，他们对洪魔束手无策，只能对有感染的星球实施灭绝打击，无法进行地面作战。
洪魔进化的速度远比想象中要快，它们隐蔽、高效，只要有一人感染，就会导致整个星球全部沦为洪魔，死去的士兵还会异变成新的洪魔，时间拖的越久对他们越不利。
“这，如果有更多试验样本，或者您能……”研究员看着沈知南身旁荷枪实弹的警卫，话说到一半就住了口。
“说下去。”沈知南从对方犹豫的表情中看出些许端倪，便叫对方说下去。
“如果您能提供实验数据的话，我们也许能找到解决办法。”研究员说完后就立刻后悔了，对方可是全军最高指挥官，怎么可能以身犯险。
“那还等什么，我时间不多了。”说着沈知南解开风纪扣，脱掉外套及衬衣，露出自己满是疤痕的身体。梁岳看到他将那块写有沈知南名字的铁牌挂在脖子上，原来他并没有毁掉，而是一直这样贴身的珍藏。
“沈将军，这怎么可以！”他立刻出声阻止，沈将军当初注射一代疫苗是不得已为之，现在战事吃紧，这个时候更不能让他冒险。
“现在还有别的办法吗？”沈知南目光一扫，眉峰凌厉如刀，在场所有人都被这股气势所震慑。
“其实，如果有足够多的样本的话，研究进度也可以加快，您不必如此。”研究员立刻打圆场。
“我们可以找更多试验样本，您不必冒险。”梁岳立刻接话。
“之前的样本还不够多么？他们有抗性吗？”沈知南只问这一句，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
沈知南是注射一代疫苗后唯一存活下来的人，他的本身似乎就代表着奇迹，奇迹只会发生一次，不会有第二次，他们没有时间试错，沈知南就是最好的研究样本。
“我已经把全部的作战计划给你了，只要你们一直执行下去就可以了。”
他面向研究员们继续说：“我已经罹患基因崩溃病，死只是时间问题，在此之前，我希望你们能够不辜负我这份信任。”
此时此刻，空间站已被拖到了地面，再次站到这里，梁岳的内心久久无法平静。
他仍戴着镣铐，可周围人的态度却从忌惮转为了更复杂的情绪，一个梁岳可以说谎，可存活下来的上千名士兵不会每个都说谎。
几经讯问的结果都是洪魔真的不复存在，他们也没有理由在这种事上欺骗众人。
所有人，包括白澜都做好了与洪魔殊死一战的打算，但万万没想到结果竟然打了所有人的脸，他们的努力、恐惧与严阵以待就像是个大大的笑话。
真相就近在眼前，可又被刻意的隐藏。
“原本，他早已做好了背负一切骂名的准备，他也不想让你们知道他所付出的牺牲，所以才会销毁所有的资料。可是我不甘心，凭什么你们在享受他带给你们的和平的同时，对他极尽诋毁？”
他指着其中一张试验台说：“他就躺在那里，承受超出极限的痛苦，无数次从死神手中逃脱，亲自去看吧，看看你们的傲慢。”
他们在战争结束后销毁了全部资料，但梁岳却保留了其中一份，就存放在光脑中，需要他亲自解锁。
实验室恢复供电后灯火通明，这里所有东西都仿佛没有变过，但过去的痕迹却都被一一抹除。
白澜在许多年前曾受邀参观过韦德实验室，这座从事基因生命、神经物理学研究的实验室，在整个星盟都是最顶尖的存在。
其建立在空间站里，利用宇宙辐射来研究生物科技，曾为星盟贡献了无数宝贵的成果。
但现在，他站在这里不是受邀，不是来接受别人的恭维，而是直面自己追寻的真相，一种莫名的恐惧蔓延在他心头，如果所有人都错了，如果真相是不能被接受的，那么他能够公正的向星盟所有人澄清吗？
他不知道答案，更没有勇气知道。
在梁岳的输入下，复杂的密码被解开，整台光脑开始运作起来，亮起的屏幕上一行行数据被恢复。
2089年10月17日，提取基因做分解研究，分离原始基因片段，未知片段内含洪魔抗性基因。
10月23日，根据抗性基因改良二代疫苗-09，免疫性减弱，毒性减弱。
10月30日，试验体出现严重排异反应，一代疫苗破坏其原始基因活性，洪魔感染停止，出现不明原因变异。
11月24日，试验体进入治疗舱修复肢体，有严重幻痛反应，双目暂时性充血，二代疫苗试敏反应严重，心脏一度停跳，经抢救恢复。
一行行的数据，冰冷至极，从十月到第二年的三月都没有停止过。
经过几十次的分解、提取、离析，试验，仍无法完全降解其破坏性，致死率降低，对洪魔抵抗增强，但仍会缩短寿命。
这些数据一直到三月，不知发生了什么，二代疫苗研究暂停。
再次出现在镜头前的沈知南形销骨立，头发被剃掉，军装在他身上显得宽大，剿灭星盗的功勋奖章被佩戴在胸前。头部的缝合线显示他接受了数次手术。
面前的人不像是个意气风发的青年将军，更像是个濒死的病人，可他那双眼依旧明亮，里面像是燃烧着一团火焰，比宇宙中任何一颗恒星都要明亮。
“将士们，我刚刚收到消息，哈姆特星已经陷落，洪魔大军正朝我们扑来。二代疫苗可以让你们免受感染，但相对的会使你们的寿命大大缩短。我本可以对你们隐瞒真相，可那样与星盟所做的没什么两样。现在，我将真相告知你们，将选择权交到你们手上，你们要决定自己的命运。”
他将注射枪放到自己的胳膊上，里面暗红的液体似不祥的污血，随着注射枪的推进，红色的药液缓缓注入他的身体。
一瞬间沈知南身上所有的血管膨胀起来，惨白的皮肤下鼓动的血管变为了青黑色，那模样要多恐怖有多恐怖，活像是电影中的丧尸。
“我不是神，我也会害怕死亡和疼痛，可是如果畏惧退缩能苟全性命，如果妥协与谈判能解决困局，今天我们也不至于此。”
这些话仿佛是从沈知南胸膛里迸发出来的，他周身的每块肌肉都在痉挛着，汗水浸透衣服，血管似蚯蚓般扭曲鼓动，直到十几分钟后，青黑渐退，他才恢复如常。
这漫长的十几分钟里，他的表情始终如一，犹如躺在深渊中无悲无喜的神明。
再次看到这一幕的梁岳不禁潸然泪下，尤其是当他知道衣钵的真正含义时，再回过头看这段画面时，内心更是无法平静。
“注射疫苗的过程十分痛苦，且目前我们已无时间改良。我不会替你们决定，疫苗的注射采取自愿原则，不注射疫苗的人将会被调离前线，到后方去执行更安全的任务，而我会率领亲卫团选择亲自阻挡洪魔大军。”说完这段话后，他整个人瘫坐在椅子里，安静的等待着所有人的选择。
其实，他们那时并没有选择，就像沈将军所说的，洪魔并不是能用常规手段战胜的敌人，它们是带着灭绝兽人、灭绝文明的目的而来，没有妥协的余地更没有逃脱的可能，唯一的区别只在于他们是引颈就戮还是殊死一博。
屏幕上实时连接着跳动的数据，从零开始。不过数秒，那红色的数字以疯狂的速度增长着。
民意化为沉默数字而又似汹涌的洪流，那是比洪魔更坚定的意志，为了赢得最终的胜利，十几万人所做出的选择和牺牲。
饶是没有经历过这一切的人，面对这红色的潮水也应畏惧，那是一组压迫得人喘不上来气的数字。
他们不是普通人，他们是军人，如果他们撤退了，那么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挡洪魔大军的屠杀。
白澜、白嫣乃至于在场的所有将官都沉默着，这一刻他们都意识到自己错了，且错的离谱。
看着他们如丧考妣的脸，梁岳冷笑一声说出了致命一击。“如果不是你们的傲慢和愚蠢，本可以有更多的人活下来。你们收到的反叛声明来自洪魔，我们在战役最紧要的关头却腹背受敌。而你们难得一见的天才指挥官白翡殿下，却带领着凡尔西和十三舰队扑向了洪魔为你们精心炮制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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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这代价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