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负已分！胜者，幻世的奏者！”
裁判宣判的那一刻，与场内滞涩的空气不同，全场顿时响起了激动的掌声。
透明的海水褪去，幻想的身影转身，最后只剩下红白的少女一人，静静地漂浮在平息下来的战场上。
演奏结束，那些飞向半空起舞的异灵也都落回了自己的主人身边，看它们那懵懵懂懂的表情，仿佛都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只是做了一场狂欢的梦。
其中唯有奈因不同，虽然它也变回了小猫回到凯文的身边，可是它那活泼的样子，就像是在给玩伴介绍自己的旅行一样，“咪咪咪”地喋喋不休，惹得男孩无奈地应和。
格琳妮看着它这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只得伸手挠了挠它的下巴，把这只小猫的注意力拉回现实。
奈因直到被警告这才消停下来，看着主人略带深意的眼神，它也只能讨好地蹭了蹭格琳妮的手背，随后乖乖入座，重新围上了凯文的脖子。
不过它消停了，现场可还有另一个人没有放下刚才的事，等着质问自己的友人。
格琳妮刚把身体坐正，顿时就感受到了另一侧的视线。
她的肩上适时地搭上了一只纤细的手，尽管力道不重，可是那异样的存在感背后却蕴含着莫名的压力。
“……格琳妮，刚刚的演奏，你就没有什么想要和我解释的吗？”
面对精灵海兽都保持着镇定的少女突然浑身僵硬，缓缓地转过头去，正好对上面带微笑的友人脸庞。
“埃、埃米……”
“你可不要说，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哦？哼，我们之间是什么交情，别以为我听不出来那是谁的风格。”
金发的少女刻意小声耳语，没有让凯文听到两人的对话。
不过她的表情可就不怎么淡定了，又是激动又有些愠怒，仿佛既为大赛的结果高兴，又埋怨格琳妮不告诉她真相。
格琳妮也知道自己糊弄不过去了，她本以为借助“幻想流线”能把自己的身份盖过去的，可却实在小看了埃米对自己的熟悉。
不是魔法方面，而是演奏的问题。
不过说实话，她也并没刻意去隐瞒这方面的小习惯，埃米从来不是她的防备对象，只要不被这个国家的主人认出身份就好了。
冷淡的少女一反常态地小声告罪，渴望得到友人的原谅。
正当两人亲密又吵闹地互相嬉戏时，场中的情形突然发生了变化。
一阵鲜明的乐音响起，众人只看到高坐主位的那位魔女轻轻起身，悠然从半空落了下来，站到了红白色的身影面前。
她的脸上带着艳丽的微笑，置那座亲自打造的透明钢琴与演奏者为无物，仿佛不认识她们一般，只是对着这场大赛的胜利者，笑着说出祝福的话语。
“幻世的奏者……呵～”
“恭喜你，赢得了这次大赛的胜利。”
“作为胜利者，你可以从说好的奖品中选择一样，作为自己的战利品。”
“这是来自瑟尼芬的馈赠，没有必要拘谨，尽情选择你看中的就好了，呵呵～毕竟……历史悠久，遗产雄厚，是这个国家为数不多的优点了。”
明明是自己统治的国家，嘴上却依旧毫不留情，悠莱的模样看上去就像是最为真诚的款待，丝毫看不出谋划失败的颜色。
可是旁观这一幕的众人，反应却截然不同。
无知的观众不清楚背后的事，或是羡慕或是嫉妒，只是为了大赛的结果一喜一忧。
半空的坐席中有人冷眼有人叹气，他们都知道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根据他们对悠莱的了解，这位“幻世的奏者”接下来会遭遇什么几乎不言而喻。
旁观者中，唯有魔女之国和裂隙之海的客人不为所动。
雷媞瑟丝的力量本就隔绝了所有的窥探，而芮涟等人则表现得漠不关心，仿佛之前的针锋相对都是错觉。
只不过这个时候，无人注意到这点微妙的反常，他们都被场中的发展吸引了视线，无暇顾及主角以外的旁人。
“幻世的奏者”，或者说格琳妮，看着眼前平静的魔女，心中的警钟就没有停过。
直面悠莱，是她整个计划中最危险的环节，她的目的是星之枝，是来自遥远的过去，真实星空中强大的异植残留。
参加演奏大赛只是手段，格琳妮毫不怀疑自己有把握取得胜利，她所担心的，是自己能不能顺利拿到战利品，离开赛场。
尽管她不像来自各国的强者一样，知道悠莱背后的计划，可是从选择参加大赛开始，格琳妮心脏里的“魔女之种”就一直在向她散发着奇妙的波动。
莫大的机遇也代表着莫大的危险，星之枝是那么合适、能够短时间帮她增强实力的绝佳材料，那也就代表着，获得它，一定会遭遇莫大的困难。
而在瑟尼芬，最大的困难，莫过于统治它的魔女本人。
响乐之魔女，魔法之音的创造者，瑟尼芬的绝对意志。
她的扭曲，她的强大，无时无刻不在威胁着格琳妮，让她感到命运的波动。
所以，她才制作了完全由自创魔法“幻想流线”组成的另一个自己。
所以，她才化名“幻世的奏者”，不让对方察觉自己的真实身份。
即使眼前的女人面色再怎么温和，格琳妮都不会忽视，对方是随心所欲的魔女，是撕裂了和平的存在，以战争温养灵感的扭曲者。
是自己得到星之枝之前，最危险的敌人。
尽管她并不觉得，对方会阻止自己拿到战利品，这里是众目睽睽的大赛现场，她也没有必要违背自己定下的规则。
可是颁奖过后，名义上的演奏大赛就算结束了，这里是魔女统治的瑟尼芬，到时候会发生什么，谁都不知道。
按照之前从瑟尼芬的现状中窥见的异常来看，格琳妮毫不怀疑，悠莱可能上一秒还面带微笑地为自己颁奖，下一秒就向自己发难，打算把自己也献祭给音乐……
不过再怎么感到威胁，格琳妮也不打算放过这个机会。
她没有犹豫的余地，也从不畏惧挑战，只是可能的危险无法阻止她停下脚步，她有着自己的目标要去完成。
更何况，她也不是毫无准备的，尽管“魔女之种”让她预感到了波乱，可是它也给自己带来了力量。
眼前面临的，不一定是死局。
她要做的，是在即将到来的混乱中尽可能地抓住机会，能够取得星之枝的机会，能够带着它脱身的机会。
所以，她只是操纵红白色的身影行了一礼，默默地说出自己的选择。
“幻世的奏者”并未发出明确的声音，可是身前的魔女却理解了她的要求。
当听到对方从众多奖品中选择了星之枝时，悠莱隐约感到了一阵怪异。
这是她原本用来吸引凯门家那个女孩的诱饵，想要借助对方的音乐滋养魔力，却因为那女孩没有参赛而束之高阁。
结果兜兜转转，自己的仪式失败了，这东西最后还是送了出去，即使对象和她预想的不太一样。
悠莱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观众席的方向，可是她并不知道格琳妮的具体位置，自然什么也没看到。
如果她在这时看到了，也许身为魔女的预感就会向她发出提醒，让她窥见命运的流动。
可惜，这一刻她沉浸于仪式失败的影响中，满脑子都是怎样去弥补自己的损失，错过了响乐之外的变动。
台下，埃米有些担心地挽住了格琳妮的手。
自从她发现“幻世的奏者”的身份后，注意力就不可避免地集中在对方身上，自然也发现了此时场上空气的违和。
联想到之前见识过的魔女的异常，她有些紧张地抓着格琳妮，不敢松手。
格琳妮只是淡笑着附上她的手，无声地安慰着她。
而悠莱得到胜利者的答案后，自然也没有犹豫，瞬间用魔法从瑟尼芬的国库中将星之枝取了出来，悬于掌上，笑着对“幻世的奏者”说道。
“胜利的奏者，自然能得到她的奖赏。”
“这就是星之枝，是神明时代遗留下来的真实星空的碎片……既然你知道它的存在，想必你也是历史的探求者……”
“来吧，幻世的奏者，属于你的战利品就在这里，伸出手来取下胜利的果实吧……”
像是鼓励，又像是引诱。
悠莱只是站在那里，等待着对方向自己的方向靠近……
星之枝不愧为历史悠久的神物，尽管被缩成了一掌可握的大小，仍旧散发着神秘而浩瀚的辉光，仿佛那小小的掌心当中，有一片星空生长。
这种魅力，对于世世代代追求星空的“执星者”来说，无疑是致命的，就连格琳妮灵魂中的桂妮娅都被惊动了。
……如果此时，它不是被握在魔女的手中。
可是“幻世的奏者”却仿佛这只是正常的颁奖一样，毫无防备地向着悠莱的方向走去，那样子，就像是经受不住战利品的蛊惑一般。
终于，她走到了魔女的面前，用那张红白流线组成的没有五官的脸，直视着眼前的渺小星空。
因为面影的残缺，或许还因为预想的结局，旁观者只觉得这一刻的她苍白而僵硬，然而只有格琳妮自己知道，此刻存在于这里的意识是多么的郑重。
她不是要送死，只是在等待时机。
幻想的少女将手，伸向饱含星光的枝桠。
魔女只是面带微笑，等待着猎物走入陷阱。
终于，她碰到了，那片曾经高悬于天际，散发辉光的星野。
可是那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发出了震动。
那是直面魔女的压迫，只有“幻世的奏者”看见的错觉。
整个瑟尼芬似乎都醒了过来，横亘着分裂国界的围墙仿佛巨兽苏醒。
格琳妮听见了管风琴的声音。
她看到周围的人影褪去，坐落于最中心的皇宫仿佛化作了无穷大的幻影，执掌着音乐权柄的魔女转眼生长成了滔天的梦魇，仍是那副微笑的表情俯视着她，仿佛看着脚下的虫豸。
那是一种温和，更是一种无情。
格琳妮能够感受到对方的蔑视，她的耳中听到的只有管弦乐的声音，可是脑中却仿佛听到了居高临下的宣判。
“出乎意料的胜者，你很出色，带来了我不曾见过的活力，摧毁了我的舞台。”
“我并不在意胜负，只渴望创造音乐，你很好，足够强大，足够新奇，让我很想知道，用你，能够孕育出怎样的乐章……”
格琳妮只觉得周围的音乐快要把自己碾碎了，几乎维持不住“幻世的奏者”身形。
若是再多承受这压迫一会儿，也许她也只能放弃最稳妥的办法，带着星之枝自爆了。
那样至少还有一成可能取得星之枝的碎片。
可是还没等她真正做出决断，下一秒，恍惚间她似乎听到了海啸的声音，以及无数鲸鱼的哀鸣。
管弦乐的声音瞬间褪去，皇宫消失了，梦魇消失了，瑟尼芬不再震动如巨兽，眼前再次回到了大赛的现场。
格琳妮听到了人们的惊呼，可是她的意识还没从刚刚的压迫中缓过来。
直到她作为“幻世的奏者”的视野恢复，这才发现自己的一只手和悠莱被星之枝的星光宛如锁链连在一起。
此时自己所处的的确是赛场，却又不只是原来的赛场。
世界尽数被海色浸满，汹涌澎湃。
那不是之前透明之海那样单纯的弥漫，而是整个世界的篡改。
属于这座赛场的皇宫领域，完全被深邃的蔚蓝所覆盖，不是海出现在了这片空间，而是这片空间本身变成了海。
风暴肆虐，虚空崩毁，此时瑟尼芬的皇宫，已经变成了裂隙之海本身。
无数长着硕角的巨鲸从地底窜了出来，听从着一位异族少女的号令，带着陷入死寂的透明钢琴向着半空飞去。
此时的薇露不再保持着文静的模样，她的手中拿着一根兽骨制成的异样法杖，而她自己也变成了远古部落的姿态，似人似鲸，浑身散发着海兽的气息。
“……芮涟，你终究还是忍不住了。”
悠莱一只手捆绑着红白的身影，一只手召唤出无尽的乐器王座，抵挡在自己上方。
她的头顶，最恐怖的暴风雨化作极尽真实的海难，压迫地冲刷着乐器的残骸。
乐器不断毁坏，又不断被召唤，音乐在灾难之间消弭，又不断地复生。
一切灾难的上方，无尽的海色当中，只见一个似人非人的身影操纵着满盈世界的裂隙，专注地攻击着唯一的承受者。
“海妖之魔女”，芮涟，终于找到了绝佳的机会，吹响了复仇的号角。
“……你该猜到的，悠莱，你不正是希望我这么做，才发出的邀请函吗？我不过是满足你的愿望罢了……”
“吾乃海精灵的庇护者，从你夺走了第一只海精灵的生命起，这一刻就注定了。”
“这是裂隙之海的复仇，即便【汐彼罗斯】失去了祂的荣光，海的威严也不容侵犯。”
“瑟尼芬的篡夺者，响乐之魔女，你要为自己的杀戮，付出代价……”
闪电裂空，雷声宛若大海的悲鸣。
海妖之魔女挥下权杖，号令大海去摧毁这令她作呕的世界……
没能在12点前写完……
说一句迟到的新年快乐吧
希望新年我能多写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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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