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少女所给出的故事,就像一根串联了所有如同珍珠般的节点的项鍊线。
我开始托着下巴在思考,这样一来,我需要的所有线索已经集齐。目前的情况就一下子明朗了很多,接下来我可以开始进行简单的逻辑推理了。
首先是在神笔升级之后,其中一个成就任务,要求我去终结先知家族的宿命诅咒。
【成就任务「魔女的复仇」,以不死魔女的身份彻底终结这个先知家族的宿命诅咒,任务成功的奖励「安魂曲」——冰冷的雨水仍然永不止息地下着,彷佛所有仇恨和历史都被模糊在雨声里。】
然后,我一开始遇到正在追杀吸血鬼的红衣猎人莱利,结果我误打误撞地打破了一场死者复活的计划,这位需要被复活的死者身份正是赛纳河的无名少女。
但是她受到人们疯狂爱慕的先知特质,在她死后仍然没有消散。
在她死亡之后,爱慕者为了纪念她在死前微笑的美貌,而所制成的死亡面具就是收容物。根据表妹的证言所说,这个家族一直以来存在一个名为「金发少女」的诅咒。
这个「金发少女」的早夭诅咒,对应着七宗罪中的【色/欲】。
而第一位离奇地早夭的金发少女是两百年前,正好是赛纳河的无名少女的死亡年份。
我当时玩《救救小神官》第六关时,开头动画就是播放着跟死亡面具有关的回忆杀。在像素动画中的金发少女被某个神秘人士追杀后,她的尸体直接被丢到河里。
最后尸体被打捞上来时,因为她微笑的遗容太漂亮,才有人为她制作了死亡面具。
很有可能在两百年前,曾经出现了一场针对先知家族的灭门案。
因为对方当时是直接被灭门,导致没有人知道无名少女的真正身份。在人偶少女的故事中,另一个追求永生的天才人偶师,他就是被灭门之后想要复仇。
两者之间并不是巧合,而是在用不同角度叙述着同一件事。
所以他在出师之后,他向命运女神祈求自己拥有「复活死者」的能力。接下来他就重新回到他的家乡世界开始自己的复仇计划,而他的家乡就是我这个世界。
如果人偶少女所说的另一个天才人偶师,他就是出身这个家族的话......
他当时可能是因为去了其他世界游历,而误打误撞地躲过了一劫。等他回来之后发现自己的父母、恋人、妹妹等亲友全部死光了,最后他找上了在隐居的命运使者拜师。
但是他出师之后,他的亲友已经全部灵魂转世了,他发现自己无法完全复活他们。
当时对方费了那么大功夫,让青年圣职者帮忙去收集死亡面具、收集教廷那具圣女不腐的遗骸、引诱红衣猎人莱利去踏上陷阱,最终他完成了整个复活过程。
而他所复活的对象可能就是,他那个已经成为先知的妹妹,赛纳河的无名少女。
这个是唯一无法转世的对象。
医生的这个大家族可能也查过自己祖上的族谱,知道他们就是先知家族的旁系血脉,他们自身也随时面临着被灭门的威胁,很明显这个家族也不会坐着白白等死的。
所以他们可能做出一切也只是为了自救,也可能是另有想法。
他们派族人过去建立圣地小镇,最终导致【许愿小镇】的收容物诞生,就是那个邪恶版本的万能许愿机。他们还资助了医生的生父去海上遗迹进行考古,结果对方失踪。
他们也收养从小就觉醒了先知体质的医生,疑似另有他用。
而那个幕后黑手在走火入魔之后,他也找上门想要把这个家族的人全部转变成永生的人偶。所以他根据家族照片全部一比一复制了,跟他们每个人所对应的所有人偶。
因为医生只不过是收养回来的养子,对方就直接跳过不管,没有给他提前准备人偶。
虽然这种行为,在我眼中只是一场屠杀。
但是幕后黑手可能是十分偏执地认为自己正在拯救他们,如果不是属于他这个家族的人,甚至没有资格得到他所给予的永生。
「你关上了音乐盒,但是你所听见的这个旋律仍然令人感到不安。」
「你开始思考......」
「女作家口中那个写下了故事的人究竟是谁,他就是一切的幕后黑手吗?」
我拿着音乐盒忍不住望向自己的身后,笼罩着整个庄园大宅的梦境出现变化。在我的身后有一扇门在半掩着,有一道忧郁旁白正在说故事的男性声音从门后隐约传出来。
「谁?」
结果我发现自己竟然来到放着蜡烛台的长餐桌前,被享用的命运仍然正在等待着我。
「你重新回来到这里,但你感到很疑惑。」
坐在高背椅子上穿着黑色礼服的绅士青年,他把左脚的膝盖搭到右腿膝盖上,他礼貌平静地把双手交迭在腹前对我缓缓道:
「因为这个发展,根本跟旁白所叙述的过程不同。」
无论是他这种熟悉的叙事方式,还是他这种彬彬有礼又带着绅士仪态的忧郁声音......
「你是《绅士的餐桌礼仪》里的那个旁白?」
「旁白?你可以称呼我为作家。比起学术研究,我更加喜欢沉迷写作。我也曾经想过,有甚么职业更适合成为【命运的代理人】,难道是人偶师吗? 」
「不,我认为是作家。」
「因为他们是唯一的全知全能者,他们能知道过去、现在、未来的剧情,他们是在自己笔下世界里的上帝。」
我并不是不认识他。
相反,我太过熟悉了眼前这个人,这个男性学者人偶的脸......还有属于语虫的声音?
虽然对方的自称第一次不用「在下」,而是用「我」令人有些不适应。而且对方身上有一种自信野心,我感觉到他身上似乎有强烈饥饿得吞噬一切的自我意志。
一连串的猜测在我的脑海绕了一圈,但最后我终究还是靠过直觉确认对方不是语虫。
在我看来,神笔身上永远有挥之不去的忧郁平静,它身上散发着在随时思考的哲学气息。它更加像是一个无欲无求的哲学家,而对方身上很明显有很强烈的七情六欲。
我下意识摸了摸空无一物的怀里,但是我仍然选择相信神笔。
「这种信任未免过于盲目。」
他深深望了我一眼道:「但我确实不是他。它一直以来不断在试图阻止你接触属于这段时空的记忆,因为它知道你即将会在这里见到我。」
「别弄错了,曾经跟你做过约定的人是我,而它只是一个模彷我的劣质假冒品。」
劣质假冒品? 在医生所没收的日记之中,曾经多次提到代号为「预言家」的收容物,它会说话和思考,而且能力外表都跟神笔十分相似。
「无论是那个男性人偶的身体,还是这种玩弄命运的能力,他也只是我的复制品。」
「我一直感觉有人在阻碍我的行动。」
「那个医生一直在打断我的计划。虽然我已经猜到站在他的背后的人是你了,但我现在要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你要跟我为敌吗? 西奥多。」
这个男性人偶的身体竟然是属于语虫?
等等,我终于反应过来,难道语虫他就是在二十年前的那个被遗忘者?
因为属于它这个男性人偶身体内的灵魂一直无法诞生,它在创作期间直接夭折,人偶少女当时才把这个人偶身体借给我作为分/身。但它并不是没有诞生,而是因为它的灵魂彷照对方的形态变成一枝笔了。
「......你是预言家?」
「你称呼我为预言家吗?」他在交握自己戴着白手套的双手道:「不过他们一般叫我做原罪学者,暴食君主。」
「暴食?」
「你是男性人偶身上的诅咒?」我思考了一会才道:「历代由命运商店的老板所创造的每个男性人偶,他们最终也会精神失控,而只有女性人偶一直幸免于难。」
谁料对方却平静地反驳了我。
「诅咒? 你弄错了,人偶自诞生起就不是甚么安全之物,他们本来就会弑主。」
「这个诅咒会随机出现每一个人偶身上,【暴食】原本是我们所有人偶共有的欲/望,用世上的一切填充自己的空壳再长出血肉。如果其中一个人偶成功继承诅咒了,那么它就是代表【暴食】的意志。」
「而我即将会在他身上重生。」
难道他就是师父帮我代打最后一关的关底boss吗? 因为我当时没有看到师父是怎样打通《救救小神官》,我根本没有被剧透过,连我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甚么事。
我下意识退后了一步,对方口中的信息量已经超出我的处理范围。
不可能的,人偶少女当时说过的话仍然在我脑海中徘徊不散。难道命运商店的老板在一个男性人偶身上,复刻了对方这个天才人偶师的模样......
但他这个明明是很多年前的人为甚么会认识我? 我现在真的混乱得完全搞不明白。
「退后吗? 明明那枝笔只不过是我的复制品而已。」
作家望了我一会之后道:「虽然我觉得这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事,但因为这是你的请求,所以我会帮你完成。」
「我曾经用能力假扮成一枝笔,随机流浪到每一个创作者身上。偶尔会遇到有趣的人,我会用他们的人生写下属于他们的故事。」
穿着黑礼服的他直接单手合上了自己的书,连他手上的白手套显得一丝不苟。
「我明白了,既然你不愿意看到医生被我除掉,你甚至不惜代替他在故事中本来该有的位置,看来我确实无法再按照原本的剧情推演下去......毕竟连角色也被掉包了。」
「那么这里的故事告一段落,我们以后会再见的。」
好不容易才看到最终BOSS,我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等等,你的目的究竟是甚么?」
「成为人类真的太痛苦了,拥有七情六欲对我而言太痛苦了。」
作家他只是起身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后道:「你想要我成为人类,就是要为了让我感受到这种痛苦吗? 那么我要违反当年的约定了,西奥多。」
「人类的寿命太过短暂易逝,这次轮到我把你做成永生的人偶吧。」
「我们日后会有很多时间交谈。这个几乎跟人类身体完全一样的人偶技术,只要有了它的话,你就不会再害怕死亡。」
「但是我根本不认识你。」我最后还是忍不住道:「......你是谁?」
彷彿我刚才那一句说出了甚么禁语般,作家他只是沉默片刻,最后才冷静地道:「转世就是这样的,我只要在最后的复活环节,把你的灵魂稍微较正一下就行了。」
「不过明明正品就站在这里,你却只会对着彷制品在投入感情,你是白痴吗?」
因为他看上去难以捉摸,我已经决定放弃搞清楚他在说甚么了,反正我直接说出自己想说的话就好了:「你说的是神笔吗?」
「但它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只是我的朋友而已。」
「你所创作出来的人偶太过悲伤痛苦了,无论是人类还是人偶都是注定会不幸和互相伤害的。既然你是造物主的话,那么你至少能给他们一个好结局吗?」
作家他用手轻拍着自己手上的黑色封皮书。
「如果我给了他们一个好结局,那么谁又来给我一个好结局?」
「你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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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章 第一百八十六章 原罪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