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凉州埋骨

段春及状态不对。

他对自己莫名其妙晕过去的事绝口不提,对过往记忆的恍惚,甚至这几日都精神不济,也睡不安稳。

更古怪的是,异魂竟然没有趁机作乱。

一定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姬淮暗暗地想。

他对异魂知之甚少,从前世来看,异魂的目的不单纯是争夺帝位,而是针对他本身。

姬淮心中浮现一个大胆的猜想,先帝给予段春及权势地位,用尽手段将他推得高高的,是不是…是不是因为他想要创造出另一位“主角”?

经历前世种种,姬淮早知道自己是父皇之后新的主角,段春及仍旧被附身,便证实了主角的塑造与权势无关。

一个世界只能有一个主角吗?

他找不到答案。

恰好段春及盘着若三给的串儿走进来,姬淮坐在桌前抬眼看他,拿起了信:“宿乡的进展很顺利。”

第一封加急信件后,姬淮便下令从京城紧急调兵调粮支援,堪堪缓解灾情压力。

人手问题杨月峥已经妥善解决,原来她去寨子找不见的山匪早已下山,比朝廷支援凉州城要快得多,加上徐州临近山下的村里人,竟形成了规模不小的民间队伍。

“多亏了他们。”段春及叹道,“无心插柳柳成荫,她做将士还是宿乡,都有济世之心。”

姬淮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我知道,最近那帮大臣都在议论,说什么‘可惜她生了个女儿身’‘杨家一脉后嗣凋零’之类的。”

“管的太宽。”姬淮向他抱怨道:“关女儿身什么事,满朝文武一众男儿,朕也没见他们多有用。”

姬淮补充道:“若三那个愣祭司都比他们聪明。”

“好了。”段春及失笑,这几日小皇帝被一堆写满废话的奏折搞烦了,他便是再兢兢业业,也不想成天看一堆“陛下安好”“陛下吃了吗”的梅花大全。

他揉了揉发麻的额角:“凉州的雪下了半人高,往来送信的路被封了多条,若要急援恐怕难了。”

“粮草早已在路上了。”姬淮说着,终于露出一点笑:“陶姜又来跟朕哭穷,说他户部要被掏空了。”

段春及说:“还有心情闹,想必不缺家底。比起陶姜,陛下不如瞧瞧邢方,他近日阴阳怪气得很。”

姬淮一挑眉:“巧了,他最近对朕也没个好脸。”

“他家那位状元郎不听他的,反而去了陶姜那当户部侍郎。”

段春及一耸肩:“这事儿不都过去一阵了,状元郎叫什么来着?我查过,他江湖人称百晓生。”

姬淮:“叫邢溯之,邢方的小儿子。”

“段哥,你忘啦。”小皇帝神神秘秘一笑:“杨月峥和邢溯之幼时有过婚约,杨老和邢方都没当真——加上之前杨月峥封将的事,自己儿子还倔驴一样盯着婚约,扬言非她不娶,一来二回的,没见他跟谁有好脸色。”

段春及只是笑,照着姬淮的描述,这才想起来那寥寥几面,不禁怀念:“这位百晓生我见得少,偶尔瞧着,倒有点杨少卿当年的风采。”

杨少卿和杨阁老全然不同,他潇洒清举,不见古板,在半大少年的眼里,他是最好相处的师友。

提到他,室内二人不由自主地沉默下去。

杨少卿的死因不知,尸身不明。可他拜别先帝的种种,又仿佛有迹可循。

姬淮忽然开口:“杨阁老查到杨少卿去过凉州,在之后的线索就断了。”

他们只能推断,杨少卿留在了凉州。

“凉州…凉州。”段春及捂了一下额头:“凉州究竟是什么地方,竟成了无数人的埋骨处。”

姬淮敏锐的看向他:“段哥,怎么了?”

“方才有些恍惚。”段春及也拧眉,“我好像…看见异魂了。”

灵魂撕裂般的疼痛转瞬即逝,就在那刹那间,段春及在脑海深处看见一个人影,那人一头短发,衣着怪异,面容模糊不清。

但偏偏那双眼睛,有一种他说不出的熟悉感。

想不出来,段春及跳过这个话题,举起手串:“喏,若三给的,只说有用,问多了就面无表情地着急。”

姬淮深深地看他一眼,口吻却轻松地抨击:“他脑子不好。”

“小淮,过来。”段春及突然出声。

他把姬淮拉到身边,翻开衣袖取出袖箭,再将它细细装配于少年的小臂上。

一室无言。

姬淮小木偶似的任他摆弄,眼神一眨不眨盯着他,像是察觉到什么。

段春及抬眼,笑了一下:“臣还是陛下的先生吗?”

姬淮定定道:“是。”

“那,射程之内,先生教过你。”段春及点了点额角,“不许失手。”

……

在酉的不懈努力和帮助下,若三成功陷入昏迷。

酉:……

她又差点急哭了,这次远行,天晓得——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祭司走的多艰难!

族神还把自己搞失忆了,给她的寻找之旅雪上加冰雹。

酉捧着手里一样急得团团转的同心蛊,守着若三欲哭无泪。

她用族语自顾自嘀咕:“古籍上是这样记载的呀……怎么,怎么能晕呢。”

包袱里炮制过或磨成粉的草药被一一取来,门窗紧闭,挡不住一股异香从屋内悠悠散开。

不知过了多久,原本紧闭双眼的若三拧紧了眉头,他奋力挣扎似的,猛的睁开了双眼。

记忆如潮水般在他脑海中淌过,一年又一年,复杂的,死寂的,最后都归于尘土,唯有他一人坐落神龛,长存不灭。

他的长生源自一场灾难。

更古更久远的时候,他本该死在十七岁,死于□□之中。

濒死之际,他意外吃下一颗圆珠,抵消了如蛆附骨的饥饿,让他熬到最后,活了下来。

后来问起,有人说那是太岁,也有人说是万蛊之母。

但无一例外,所有人都认为那是一个神物。

岁月流逝,与他同辈的人长大老去,唯他一人面容如旧,不曾被时间刻画雕琢半分。

他身上所有非人的特质令人恐惧,他也曾被人喊打喊杀,驱逐的颠沛流离。

可他对蛊虫的钻研出神入化,还有神物加持护佑他不死不灭,二者合一,世人心中的敬畏将他捧上高台,自此再也下不来。

神物救了他,他的一生也彻底改变,他成为了祂。

所有的亲缘,原来早就断在了他十七岁那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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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政王他是忠臣啊
连载中闻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