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请然将军带路。”
两人步履匆匆,顺着中庭走进正厅,却看见羽陆沉站在正厅正中,脚下一片地面之上,地砖已然不知去向,露出中间的一处洞口。
听见大门豁然打开,少年天子扬眸,“师父。”
天亮之前,羽弄风好容易赶到御柳营,却发现御柳营早已经是人去营空。东王爷充分发挥口才,用各种史籍上都翻不着的典故痛骂了一通守营的士兵,然后好整以暇地走进中军帐。
三万御柳营士兵,已然向都城中开拔,想来御柳营到达京城的那一刹,造反自然会平息。
前提条件是自己的蠢弟弟不至于傻到把自己交出去的地步。
于是东王爷掀开御柳营中间密道的出口,拿了一把雏菊花,开始拔花瓣。
“出得来,出不来,出得来,出不来……”
东王爷乐此不疲,守营士兵也不敢说什么,只好命令手底下的兵油子挖地三尺给东王爷找更多更鲜艳的雏菊花。
正午之前,一地菊花残瓣中的东王爷终于等到了密道中的一声回响。
“王爷!”
东王爷从袖中取出铁胎折扇,候在秘道口,正正好趁着然诺探头的时候把折扇拍在然诺脑壳上。
然诺很懂事地爬出来跪好,东王爷从菊花瓣中站起身来,一时间雪花漫天。
雪花漫天里,少年扑到了东王爷怀里。
王爷眉梢仍旧是从容,一把折扇悠悠哉哉插入少年衣领,好整以暇和最后上来的人对视。
“东王爷。”李迟然仍旧是一张死人脸,结结实实作了个揖。
羽弄风却是不理会李迟然,扭头把铁胎折扇甩给然诺,“然将军,这次你整整比本王迟了半天,一个时辰按三十下,这次换个新花样儿,用本王的扇子,自己领罚吧。”
却是再也不理会李迟然,抱着少年天子就进了后帐。
后帐里,暖意依然。
虽说秋意不深,羽弄风还是一早备下了火盆。火焰毕剥,勾描出一片暧然。
羽弄风轻柔地将天子放在床上,欺身一侧,两人的身体严丝合缝。
东王爷发丝凌乱,揉碎的皂角味析析缕缕钻进天子的嗅道。
羽陆沉动也不动,心跳带着呼吸开始虚浮。
羽弄风五指探入少年鬓发,凑到少年耳际放肆地长声一息。
“嘶——”
羽陆沉阖上了眼眸,却什么都没有发生。再次睁眼,东王爷已然站到了三尺开外。
“呵,李迟然还算懂事,知道不能碰不该碰的。”
帐幔之外,男人的影子一躬到底,李迟然的声音带着一丝敌意。
“臣谨醒东王爷恪守君臣之礼,为人臣者,不可欺君。”
羽弄风走到羽陆沉面前,换下早已备好的冰袋,摊开大被,仔仔细细帮羽陆沉盖好。
少年天子目光迷离,注视着自家哥哥的动作,却是咬着唇瓣不发一语。
“走了一夜,也该累了。好好休息,日后还有一堆事等着你亲自处理。”
羽陆沉不说话。
“素烛我带了,就在枕下。近两日不能喝药,自己好好照顾身体。”羽弄风剪掉了烛台上的灯花,“李迟然喜欢你,这是好事。等我辞了摄政王之位,就让李迟然做宰辅,佐你治国。”
少年猛地瞪大眼睛,扭脸盯着羽弄风。
“怎么?信不过你师父的能力?”羽弄风伸手,握住一支飞来的羽箭。
“哥哥……是想不要我吗?”羽陆沉小心着措辞。
“世事无常,我也不能陪你一辈子。这次事件之后,我会引咎辞去摄政王,退隐江湖替你访求你身上之毒的解药。”羽弄风翘腿,又一支羽箭穿裆而过。
“找药的事,交给下人不好吗?”
羽弄风一停,手上的剪刀轻轻垂进灯芯中的蜡池。
羽陆沉睁着眼睛,拼命看着羽陆沉。
羽陆沉扔下剪刀,转过身形,深吸一口气道,“交给下人我不放心,四年前我扶你上位,我的承诺你忘了吗?”
羽陆沉不说话,沉默却被意外打破。
羽弄风抽出折扇,拍飞了一支射向羽陆沉的箭,好死不死敲在来人的帽盔之上。
丁一声脆响,来人面如金纸慌忙下跪。
羽弄风顺势回望,正好看见留守士兵油腻腻的铁盔。
折扇一开,羽弄风潇洒地回转,“胆子挺大的,皇上所在也敢随便闯进来。”
士兵瑟缩在地,一脸惶恐。
“你这是要告诉本王,我等已经被包围了?”羽弄风玩味的语气,带着半分戏谑。
士兵慌忙点头。
“如果本王没有猜错的话,包围我们的应该不是人吧。”
士兵点头点得差点没把下巴甩到地上。
空荡荡的营地四周,黑压压的都是各种色儿的活尸。
然诺挥剑斩下一个绿油油的活尸头,绿水四溅,喷了然诺一袖口。
下一秒,一只活尸突然一个托马斯全旋就飞到了然诺身后,对着然将军的臀部只咬过来。
然诺来不及回身,刚想硬生生接住这一次物理伤害,却感觉臀部一凉,仿佛被什么东西射了一裤子。
然诺欺身躲开一个活尸的夺命连环拳,侧眸一瞥,看见铁胎折扇没入身后那活尸后脑勺半寸。铁胎折扇又是一搅,活尸一口老绿汁又喷了出来。
活尸身后,自然是一脸笑盈盈的东王爷。
再一摸腰际,刚刚羽弄风扔来的铁胎折扇已然不知去向。
“王爷,这里的脏东西太多了,王爷先回后帐中去吧。”然诺扔出一句叮咛,回身又结果了一个活尸的运数。
“得了吧然将军,武运不济还不让本王来帮忙?你可知道好胜心太强不是好事。”羽弄风轻轻一推,送一只活尸上了西天。
然诺咬着牙,闭上眼睛,同时一柄长剑上染上了酒红色的光晕。
红光配上东王爷雪白色的衣衫,倒是顶顶的扎眼。
东王爷悠然抽身,轻身一跳,乘风直接飞到了中军帐之上。
耳畔,活尸的惨叫响成一片。
烛龙诀·焚寂。
空气中蓦然飘来一股烤肉的香味,留守士兵发誓这辈子都不吃烤肉了。
东王爷倒是表示自己还能承受,扶着帐篷中间的大铁尖极目四望,风景是没看到什么,就看见四下里漫山遍野都是活尸,只怕这一片所有的坟头受到了召唤。
东王爷纵然握着一把铁胎折扇,犹然保持着潇然的气度。顺着目光扫了一圈,喉头一滚送出一声短促的“嗯?”
只见西方活尸丛里,同样的橘色光艳冲天而起,和这边然诺点起来的一把野火完全是一个妈生的。
“有趣。”羽弄风吊着眼梢,铁胎折扇哐当一声敲烂了一个冲东王爷的裤子爬的活尸。
虽然东王爷讲文明树新风,不能放火,不过战斗力这方面也不属于战五渣那型儿的。
铁胎折扇起起落落,大概拍死了两三只图谋不轨的活尸。东王爷一擦香汗,目光远放,却看到了奇异的一幕。
五彩斑斓的活尸大潮背后,另一拨活尸浪潮加入了战斗。
不过目测现在正在直播的是活尸家族内斗现场。
两拨活尸刚刚接触,就撕咬在了一起,一时间空气中的血腥味几何系数增长。
眼眸眯起,目光聚拢,便看到了活尸浪潮中白莲花一般鲜明的白色人影。
裴大瞎子骑在一只英挺的男性活尸肩膀上,一只手举着不知道在喊什么,另一只手不老实地在那活尸胸膛之上揩油。
那活尸倒是骁勇善战,一口好牙口咬得身边的活尸避之不及。裴珩和羽弄风的距离迅速拉近,裴大瞎子的公鸭嗓越发清晰。
“王爷,王爷,王爷……”
牵扯着相思的呼唤,一声强过一声。
羽弄风手指摩挲着罩袍的扣子,中指一推,素色罩袍弥然松散,卷住两只缺胳膊少腿的活尸。地上裴半仙堪堪到了身前,一探手揪住罩袍一角,利索地一甩,两只卷成球状的活尸很听话地从山坡上滚走了。
裴半仙拢住罩袍,凑到鼻前心满意足地一闻,抬头朝羽弄风露出十全好看的微笑。
“王爷真是绝顶的英俊,只可惜草民看不见。”
羽弄风阖上铁胎折扇,一脚跳下大帐,顺便一脚踹飞了裴半仙□□的活尸。
裴半仙重心失衡,却是稳稳当当落尽羽弄风的怀里。
“王爷的怀抱真舒服,软的草民骨头都要酥了。”
羽弄风倒是不恼,一双唇笑得春意盎然。
铁胎折扇一横,身旁的活尸很自觉让开一条通道。就这么打横抱着,两个人大剌剌望中军帐里走去。
李迟然站在帐篷门口,看见羽弄风抱着个八爪鱼一样纠缠在身上的男人,一口老血差点没呛出来。
羽弄风昂然看了李迟然一眼,一瞳孔的挑衅像是要漫出来。
就这么抱着裴半仙,东王爷踹开木门走进了后帐。
一个时辰前,一个时辰后,同样的体位,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滋味。
羽陆沉的内敛自卑,配上裴珩的下贱自虐。
羽陆沉恍然惊醒,一转头,却看见自家兄长抱着个陌生男人出现在面前。
那陌生男人衣衫不整,一张脸上尽是媚色,两只不安分的手上下厮磨。自家兄长唇瓣轻挑,笑得尽是得意。
瞳孔骤然收缩,不由得握紧了发青的指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