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夕的报复简单且有效:她要亲手毁掉秦岸所重视的一切,让他生不如死。
既然如今在秦岸的心中西寒国重于一切,那么毁掉西寒就是最好的选择。而途径,自然是去东夷了。
如今顾奕已经成了东夷的皇帝,并且与西寒开战,想来我讨个将军当当也未尝不可。
不过顾奕这个皇帝似乎出了些问题。
如今满城风雨,都说顾奕实际上被山精鬼怪附了体。不光性情大变,连模样也一遍变了。我想起顾奕离开时饱受打击,想来应当是沉稳不少,不似以前那般张扬了。
到了东夷国的皇宫,里面一派萧条,门口的太监都在打瞌睡。我施了隐身术,在里面闲逛一阵终于在御花园找到了顾奕。
不过,顾奕戴着斗笠,身上套了一件绿色的袍子正在御花园里锄草,远远望去如大葱一般。环目四望,诺大的御花园,居然被开辟成了菜园子。
菜园子旁跪了一片文武百官。为首的官员擦了一把泪,老泪纵横道:“陛下,请您尽一尽君主的职责,来主持朝务吧!不要再当农夫了。若是您想种菜,让下人去种啊。现在东夷和西寒的战事迫在眉睫……”
园子里的顾奕头也不抬的将一团泥甩了出去,稳稳地落进了那官员的嘴里。
“什么迫在眉睫?你们不知道西寒就要亡了吗。天大的事,也比不上我手里的菜重要。把他带下去吧。若还有人聒噪,下次我甩的就不是泥了。”
那官员呜咽了一声,被一旁的太监扶了下去。
两旁的官员也都颤颤巍巍的离开了,皆叽叽咕咕道“天要亡我东夷”、“天要亡我东夷”。人都走光了,唯有蓝将军还跪在原地,一双眼死死地盯着顾奕,沉声道:“属下蓝末,有事禀报!”
顾奕头也不回:“滚。”
蓝将军纹丝不动,继续道:“此时兹事体大,须得陛下定夺!”
顾奕的手顿了一下,道:“说。”
蓝将军继续道:“如今东夷妖孽祸国,鬼人横行,主上失目。属下身为一国将军,万不可坐视不理!”
我心头一动,暗道不好。这蓝将军,莫不是要做什么事吧?
果然,蓝将军慢腾腾的从地上站起来,手扣在腰上的剑,缓缓靠近:“我蓝末一生,忠君爱国,只为顾奕一人效忠。如今,顾奕不知被什么妖孽附了体,占据身形,我身为属下,不可坐视不理。”
一直垂头的顾奕终于动了。但一张脸藏在斗笠下,看不清模样。他微微发出一个声音:“哦?所以,你是要杀了我吗?”
“还我世子!”
蓝将军纵身一跃,跃到半空之中。手里的长剑劈下,眼看就要劈中之际,顾奕微微一拂手,拂断了长剑,又扼住蓝将军的脖颈。
蓝将军脸涨得通红:“还我、还我世子——”
斗篷下传来低笑:“蓝将军,你忠心可嘉。但你知不知道,我不喜欢男人。”
说罢,咔嚓一声脆响,蓝将军身首分离,倒在菜田里。
顾奕一言不发的继续锄草,顺道挖了一个大坑,将蓝将军埋了进去。做完这些,他将斗笠一摘,笑道:“白夕,你看够了吗?”
我扑腾一闪,坚持不住隐身术,摔了下去,眼见着就要摔进田里时,他忽地身形一动,出现在我面前,稳稳地接住了我。
然后,他说:“白夕,三千年不见,你还是这么迷糊。”
我看清了那张脸。
“师、师、师父!”
“小、小、小绿!”
是的,眼前的这个男人,不是顾奕,不是小绿,而是悉心教导了白夕三千年的散仙,屠辛。他还有个身份,那就是曾经为我画过脸的男人:小绿。
他就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白夕和屠辛的过往像潮水一般涌入我的大脑。他收留她,扶养她,教导她,助她成仙。她被压入镇魂石后,他拼尽一身修为救出了她的灵魂,又将她放进我的身体里修养。
这便是一切的始末。
她是他心尖尖上的人,他是她最依赖的人。
这本是他们的故事,却平白拉入了我这个无辜者。
屠辛见我神色怪异,笑道:“怎么,吓着了?”
我摇摇头,脑袋针扎似的疼:“师父,你怎么会变成顾奕?他不是人类么,怎么,怎么忽然变成你了……”
屠辛笑着揉我的头发:“什么变来变去,这顾奕,从始至终就是我。”说着他挖起一瓢水,缓缓泼入园子:“二十五年前我见过乔乔一次,期间用玉笔为她画了一张脸,就是你的模样。你也知道,这玉笔画什么得什么,是禁物,所以惊动了天宫,又引来他们的追杀。没办法,我便只能转世投胎。你也知道,这神仙条条框框多得很。虽然我只是个散仙,亦被拘着。所以我想了个法子,将自己毕生修为都封进了一只耗子体内。若我遇到了什么大麻烦,或是想要苏醒,只要吃掉那耗子,自然就回来,变成你的师父了。”
耗子?难道是,阿宝!
屠辛欣慰的点头:“没错,就是阿宝。”
我的心猛地一颤,似被揪住一般,疼得我眼泪直流。
阿宝,那只贪生怕死,却在关键时候又无比讲义气的小耗子。它可以在大牢里弃我于不顾,又可以在万分危险时为我挺身而出。它那么谨慎,那么怕死,怎么会死了呢?还是死在它最重视的人手里。
阿宝,阿宝……
屠辛继续道:“你是不是还想问,为何那日我能到将军府去找你?那不过是转生术而已。我怕那小狐狸太蠢,找不到去皇宫的路。便给她提醒了一下。还好还好,否则你也不可能这么快就醒了……”
他还说了很多,但我一个字都听不清了。只觉得眼前爆开了无数的火树银花,想一把火将这世界烧个干净。
假的,都是假的。
我是假的,顾奕是假的,甚至连阿宝都是假的。
原来我们从一出生就没有选择的资格,早已被摆在碗里,等着人来食。
所有的一切,不过都是欢迎白夕的回归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