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与赵萧认识的第二十日,我答应嫁给他。
我并不爱他。只是像他说的那样,我太孤独了,我想有个家。
赵萧答应我,他会给我一个家。
我想,有了家以后就可以重新开始,抛弃一切过往,过只属于我自己的生活。
当夜,赵萧将床榻搬进了房间里。因这茅草屋只有一张床,所以他平日都是在外面打地铺的。今日他搬了进来,也算是并塌,当作成亲了。
但赵萧只将床榻撩在角落,离我很远,死活不愿与我睡在一张床上。
他说我只是答应了嫁给他,但并未拜天地,还不算成亲。只有等成了亲以后才能睡一张床上。
我晓得他一向迂腐,喜欢做什么正人君子。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勉强。反正成亲的日子定在了十日后,也只是个早晚的问题。
当夜,我睡在榻上,听到角落处他的翻身声。他的呼吸急促,并没有睡着。我也了无睡意,睁大眼睛望着窗外。
许久之后,我听到赵萧的声音:“乔乔,嫁给我,你会不会后悔?”
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却听他又道:“我自知配不上你,但我却想护你一生一世。还记得我说过的那只小猫吗?那只因受了太多伤,而不愿相信人的小猫。我第一次见你时就知道了,你在这凡尘俗世受了太多苦,现在只想找一个栖身之所安稳下来。乔乔,我只是一介凡人,但我会用我的命去护你。”
说完这些,他又翻了个身。许久之后,呼吸终于平稳下来,他已然入睡。
我眨了眨酸涩的眼睛,轻声道:“谢谢。”
我又被白夕召入幻境。
梦里腾起一层白雾,白夕站在浓雾中,影影绰绰拓出一个轮廓。她对我伸出了手:“乔乔,恭喜你了。”
我不语。
她又娇嗔似的道:“你也真是心急。女孩子嫁人乃是天大的事,你才与他相处了几日,就这么急急忙忙的将自己送出去了?莫不是怕错过了这个,世间便无敢娶你之人?”
我怔了片刻,冷冷道:“不管你的事。”
白夕侧着头,表情凌冽,眼睛却是笑的:“怎么不关我的事?现在你我是一体的,你嫁人,却也是我嫁人。倘若我不同意你这个婚事呢?”
我漠然道:“你若捣乱,我就杀了你。”
狂风大作,风声呼啸着涌过,拍打在山峦上。常年笼罩的浓雾第一次被吹开,白夕的脸一点一滴的清晰出来。她站在浓雾中,似笑非笑的望着我:“你杀的了我吗?”
我摸向自己的脸,光洁如新。因是幻境里,感觉不到那凸起的伤疤,但也足够了。
“我杀不了你,却杀的了自己。你若敢捣乱,毁了我的婚事,我就是拼上这条命与你玉石俱焚也不会让你好过。白夕,你不要逼我。”
这是我最大的把柄。
白夕安静的听着,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变换。她忽然道:“倘若是顾奕呢?”
我僵在原地。
白夕继续道:“倘若是顾奕来找你,让你跟他走,让你放弃这个婚礼呢。”
顿了许久,我喉咙有些干涩:“他已经和别人成亲了。”
“倘若他并未成亲呢?他不过是被什么事耽误了,所以没来找你……”
我的心底一片喧嚣。微微的苦楚泛起,却像一颗朽掉的莲子。许久之后,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就算是他来,我也杀。”
这是我的婚礼,我不容任何人破坏。
婚礼将至,赵萧变得日益繁忙。
因前段时间出现了疫疾,这里许多人都受到了牵连,赵萧每日忙的脚不着地,还常常披星戴月的外出就诊。好不容易得了空闲,他还要去集市上采购。
不过几日的功夫,赵萧嘴角上起了一串燎泡。
我知道,他是在为钱着急。
婚丧娶嫁,哪个不是花钱的事情?赵萧只是一个乡村大夫,平时收入本就不多。再加上他宅心仁厚,时常为来看病的穷人减少药费,甚至还常常搭钱进去。以至于行医多年一穷二白,办个婚事很是捉襟见肘。
我也不在意这些俗礼,多次劝他,随随便便拜个天地就成了,不必那么麻烦。
他笑着道:“乔乔,你不知道,这结婚是女孩子一辈子仅有的一次,草率不得。再怎么简化,凤冠霞帔总得有吧?”
说完这句话,他戴上草帽,提着灯笼走了出去。
远方是一条羊肠小道,他要走到小道尽头去给人看病。
我摸了摸头上的银簪,明白了。
成亲,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如今我既然要和过去划清界限,那这过去的银簪也没必要留着了。
我用这簪子换了几两碎银,放在了他的钱袋里。
成婚当日,赵萧送上一套凤冠霞帔。
这衣服果真如人类的婚礼一般繁琐,我费了极大地功夫才完全穿上。
现在是五月,天气已经隐隐转热,我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套着,像个活生生的粽子。最后还绾了一个极复杂的发髻,又盖上一张缀满珍珠的喜帕。
目不能视物,我只得扶着墙壁往外走。刚刚走了两步门外惊起一声锁啦,紧接着便是如雨点般密集的擂鼓。
一时间锣鼓冲天,似热闹非凡。
我微微掀起喜帕,却并未见着什么人。循声望去,却见一道红影缓缓走进。腰间拴着一个绣球,手里捧着一个锁啦。
每走一步便奏响一声,最后走到我的面前,将绣球放在我的掌中:“乔乔,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