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着那小宫娥的话,弯弯角角处果然拐进了一处别院,拱形门上落着三个字:昌乐宫,十分显眼。
但门口并没有宫娥太监守着,我也无处问安,便直接撩起袖子走了进去。
那小宫娥说的不错,这里果真什么都有。虽说春光渐老,现在许多花草都已经过了时日,基本都谢了。但这里却郁郁葱葱一片,各色花妍开的极好。
远处有一方凉亭,亭子更是被花团锦簇。
我无心欣赏,刚走两步便瞧见一株水仙花,开的极好,顺手就摘了下来。正欲离开之际,身后却传来一声娇喝:“哪里来的小太监,居然敢跑到锦绣公主的昌乐宫放肆!”
嗡的一声,我如遭雷击。
我就说老感觉忘了什么,他娘的,我居然忘了锦绣这一档子事!
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与锦绣搭上关系!
我在心底默默捶了自己一拳,摆正表情,做出谨小慎微的模样,与前方赶来的一双螺髻宫娥道歉:“姐姐饶命,小的是领了命令到这里来摘水仙花的。本想与各位姐姐打个招呼,得了准许再摘。但小的在门口等候时并未见着各位,所以才擅自走了进来。”
私以为,这番言论滴水不漏。即道了歉,又说明了缘由,再搭上今日大宴的名头,无论如何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但那宫娥却柳眉倒竖,一个耳光就扇了过来:“好大胆的奴才!就算你有一千个理由,也不该随便走进昌乐宫!锦绣公主的地盘,岂能让你这阉人玷污!”
这个耳光将我打懵了。
那宫娥继续道:“整个宫里的人都知道,锦绣公主的宫邸尊贵无比,一般人不可随意进入,尤其是阉人!”说罢她将我上上下下打量一遭,眼中满是鄙夷:“你这种身份卑贱的奴才,谁知道对公主有没有非分之想?!”
又一个耳光扇了过来。
脸颊顿时火辣辣的,已经肿了起来。因为带着人皮面具,所以表面上看不见。我只能默默地咬紧了牙关。
他奶奶的,忍。这是锦绣的地盘,我不想与她打照面。
但他娘的,这宫娥边说边骂,又一个耳光扇了过来。这一个耳光铆足了力气,我的脑子嗡的一响,像一瓶打翻的浆糊。
有迷迷糊糊的剪影从眼前飘过。
似乎也是这般形容,一个双螺髻的小仙娥正拼命地甩巴掌,落在前方一位白衣女子的脸上。
“……你这卑贱的狐妖,好大的胆子。莫要以为升了仙就可以为所欲为,锦绣仙子岂是你可以随意亵渎的?!”
啪!
嘴里一阵腥味,口腔应当破了。
老子不忍了。
我一把拽住前方的手掌,用力一捏,清脆一响,手腕错位。那宫娥惨叫一声跌在地上:“我的手,我的手……”
我咧嘴一笑:“你再打试试?”
脚步声渐起。我眼睛肿的张不开,只见前方列着一双双绣花鞋。那宫娥伏倒在一双鞋面嵌了两颗大珍珠的脚前,泣不成声:“公主,这个小太监非但不遵守规矩,奴婢教训他时他还动手……”
那鞋的主人冷冷道:“起来吧。”
那声音带着清凉的水汽,同时镌刻着无边的过往。我猛地抬头,撞见一张清冷的脸。细长的眉,细长的眼。熟悉的五官跨越了千年,再次出现在我眼前。
她张张嘴,声音也同过去一般无二:“好厉害的小太监,居然敢打伤我的人。”
“锦绣……”
我不自觉的叫出声,她尚未开口,身后的宫娥却仙发话了:“大胆!居然敢直呼公主名讳!”
说着就要上来打我嘴巴,却被锦绣拦住。她微微蹙眉,细长的手指落在我的脸上:“阁下是哪位高人,在宫里居然敢戴人皮面具。我倒想看看,阁下面具下的真容。”
我心中暗叫一声不好,拔腿就跑,却被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侍卫擒住。他们一人捉住一条我的胳膊,我很快动弹不得。
锦绣道:“跪下。”
我咬着牙不跪。身后的侍卫暗自发力,我只感觉背上压了一座大山,几乎要把我压垮。膝盖终于承受不住,扑腾一声跪在地上。
一个宫娥走了过来,撕开我的面具,接着便是一声惊呼。
“红菱娘娘!”
锦绣面色大变,压着我胳膊的侍卫也卸了力,不知所措的望着锦绣。
红菱最近宠冠六宫,他们约是把我当作了她。
锦绣走到我面前,两根手指捏住我的下巴,细长的眉微微皱起:“你不是红菱贵妃。你这张脸,不是靠铸脸术铸出来的。”旁边的人松了口气,锦绣死死地盯着我,眼中带着厌恶:“但不知为何,我想杀了你。”
我嘿嘿一笑,朝她脸上唾了一口唾沫:“无妨,我也想杀了你。不对,是我迟早都会杀了你。”
她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出现愠怒。锦绣站起身来,一伸脚将我踹在地上。我尚未反应过来便被踩在头上,脸狠狠地埋进土里。
“是么,不过看起来我要快一步了。”她加重了力气,将我的脸踩进一旁的花坛里。又对身后的侍卫道:“我不想看到她的脸。”
两个侍卫微微点头,朝我走来。
我被从花坛里拉了出来,又被甩在石桌上。拳脚如雨点般打了下来,噼里啪啦的打在我身上。得蒙锦绣的那句话,我的脸受到了极大地照顾。很快,我口中一片腥甜,呸的一声两颗牙也掉了出来。右眼挨了一拳张不开,额角也潺潺落血。世间一片,仅剩下红。
我奋力的护住头,打击少了些。锦绣啪的一声将茶杯放在桌上,悠悠道:“把她的胳膊卸了。”
一声脆响,两条胳膊应声而裂,像两条布袋挂在身上。
意识渐渐模糊。耳边有浩瀚的风掠过,漫天的拳打脚踢化作棉花,打在身上也没感觉了。
一旁的侍卫拱手道:“公主,这人怕是不行了。”
锦绣并未说话。
我睁开半只眼,看到她正坐在贵妃椅上品茶,斜里往下看,视线对上了。锦绣笑道:“你看什么看?”
我一张嘴喉咙里便咕噜一响,半口血积在口中。我将血咽了下去,露出一个鲜血淋漓的笑:“若是记不住你的脸,我又怎么回来报仇?”
锦绣笑了。啪嗒一声将茶盏搁下,她弯下腰来,冷冷笑道:“既然我能杀的了你一次,那自然也杀的了第二次。”说罢她朝身后的侍卫道:“继续。”
又是一片落下的拳脚。
许久后,一个侍卫探了探鼻息,道:“公主,她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了。”
锦绣微微抬起眼皮:“丢出去。”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