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杳没想到他会是这种反应。她向来吃软不吃硬，此刻被他死死拥在怀里，怔愣片刻，竟生出几分手足无措。
静默一瞬，她还是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脊背，低声劝慰：“在时空裂隙中漂泊，对元神损耗极大。人生不如意十之**，不必困在过去。回到正确的时空轨道，回到你该去的地方，好好继续自己的生活吧。”
话落，可青年的怀抱却丝毫未松。他既不道好，又未说不好。
两人之间沉默得出奇。随着时间流逝，温杳心底逐渐生出一丝尴尬。
半晌，她轻叹一声，无奈提醒：“可以松开了吗？……冯化寅跑了。”
半晌后，她无奈道：“可以松开了么，冯化寅跑了。”
青年的脊背微微一僵，这才缓缓松开了禁锢。他垂下眼睫，低声道：“对不起。”
“无事。”她并未迁怒于他，她自己的任务本就与旁人无关。即便没有他，以冯化寅现在的气运和修为，她要缉捕他也很棘手。
可青年的情绪逐渐不对劲起来，眸中赤红流转，透露出一种狂躁的凶厉，整个人霎时间变得癫狂：“我替你杀了他！”
周身萦绕着杀戮的气息。乌云密布，雷电交加。周围的环境也随他的情绪变得异动起来。
转眼间他再次撕裂时空，使天地倒转。五指成爪，从裂隙中强行拉出遁走的冯化寅。
绝对的实力压制之下，冯化寅没有丝毫的反抗之力。温杳想要阻止他时已经来不及了。
刀光一闪，利刃穿透胸膛。冯化寅瞳孔骤缩，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轰然爆体，魂飞魄散。
不过须臾，大乘后期的冯化寅便命丧他手，爆体而亡。
刀刃插入荒漠，随着冯化寅魂飞魄散，青年偏头剧烈咳血。
剧烈的炙热感迅速蔓延全身，犹如火焰在体内蔓延，灼烧着他的内脏和血脉。体内力量涣散，修为开始逐渐衰弱。
他强自忍受着疼痛，却无法遮掩眼中的绝望和痛楚。
青年脸色苍白，额上渗出冷汗。分明已经没什么力气了，他却一直在笑：“他该死，他早该死了！”
*
在异时空杀人，无异于自杀。
他明明知道后果，却还是一意孤行。这人……不要命了么？！
温杳注意到他手背上的一点黑色脉络，从束袖口一路向下蔓延，已经扩散到手背尽头。
温杳眸子颤了颤，严肃道：“你数次往返在时空裂隙之中，此次又在异时空妄动杀念。若是再如此任性下去，恐怕离魂飞魄散不远了。”
青年眼中未见波澜，好似早就知道这个结果。
他魔怔了似的，盯着她右手无名指，含混道：“我……你的灵戒能不能……”
温杳顷刻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倏然往后退了两步，瞬间戒备起来。
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她一口回绝道：“不能。”
灵戒是与管理局联系的唯一媒介，自然不能轻易离身，假手他人。
“对不起，对不起……杳杳……”青年的声音越来越喑哑，口中不停道歉，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口气：“我没办法……”
电光火石间，青年的身影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道无法被肉眼捕捉的残影。
温杳暗道一声不妙。还未及动作，青年眨眼出现在她面前，掌心点落，封住她周身几处大穴。
她的身体被牢牢地束缚住，动弹不得。
动作瞬间受限，温杳张开的唇发不出声音。只有一双眼死死瞪着对方，眸中盛着盛怒。
【啊啊啊！！！老温，你快想想办法啊！】
【我可不想跟这个疯子走！】
在堕仙绝对力量的压制之下，温杳根本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任人摆弄。
他垂眸握上她的手，去拿她食指上的灵戒。他的手指颤抖得不成样子，取了几次都未成功取下。
青年的身体僵硬，勉力维持着最后一点清醒，不敢看她的眼睛：“杳杳……对不起，求你别这样看我。他们抢走了……我没有办法……”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一些温杳听不懂的话。
系统：【这个堕仙怕不是已经疯了吧？！】
青年置身风沙中，他的修为渐渐被满黄沙吞噬。随着修为狂跌，他的周身也失去了原本的真气层护体。
修为仍在体内一阶一阶流失。大乘、合体、分神、元婴……数年的努力与血汗在一日间溃散如云。
每一阶的跌落，都是在切割他的生机。
尖锐的砂粒在他面颊上腐蚀，无情地肆虐着他已经濒临枯竭的力量。他努力挣扎着在风沙中转身，脚下的步子却越来越虚浮。
最终，青年艰难地跌倒在沙地上。狂风卷起的风沙几乎将他吞噬掩埋。
在他修为跌落大乘中期的那一刻，温杳已经挣开他的禁制，恢复了身体的使用权。
她走到他面前，抬手为他落下一道护身阵法：“我不知道你与冯化寅的仇怨。也不知道你与时管局什么关系，但这两者都非你该管之事。”
她叹息一声，蹲下身。无视他眼中的乞求，掰开青年死死紧握的手掌，拿回灵戒：“冯化寅罪大恶极，为这样的人丧命不值得。”
温杳骈指将自己的三分气运送进他的体内，勉强保他一命：“回去之后莫要再回来了，否则谁也救不了你。”
说罢，她挥手施展法术，将青年投放进了正确的时空隧道。
世上的堕仙，有几个能没有执念？温杳感慨。
漫天黄土，弥漫着肆虐的狂风。青年的身影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他从多年后而来，温杳不曾认识他，但她能感觉出这人对自己没有恶意。
或许有一日，她终会在自己的时间长河中与他相识，到时一切谜团都会明晰。
*****
石狮的利爪狠狠掏向江沉流的腹部，劲风几乎割裂了他的衣襟。
生死一瞬，他反手握住玄刀，带着决绝之意直插向石狮的“眼”部。
“咔——”
刀刃贯穿坚硬的石躯，石狮的身体渐渐出现了裂纹，裂纹迅速从上到下扩张，爬满它的整个身体。顷刻间一声轰鸣响彻天际。
巨大的身躯向后倒塌，巨碎石飞溅，在尘土中沦为废墟。
它的残骸之中，一枚散发着诡异光泽的灵丹缓缓悬浮而起。下一瞬，灵丹化作一缕淡蓝色幽光，迅速钻入江沉流的眉心。
江沉流闷哼一声，左手紧紧压在腹部的伤口上试图止血，然而血液仍然汩汩流出。
他的呼吸紊乱而急促，眼底却只有一抹无法遏制的焦躁。
根据照影石的指示，她还在那里。
可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回来？她是不是遇上了什么危险？
心中的不安像野火般疯长，江沉流借刀尖撑地，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前挪去。
却被人拉住了衣角：“道友伤重，还是不要走动得好。我已传音于我叔父，想必来接应我们的人已经在路上了。”
锦衣玉袍的世家子面容清俊，大概十七/八的年纪。说话间，他从乾坤袋里“哐哐”倒出大堆灵药，几乎塞满江沉流的怀中：“快些服下，别逞强。”
江沉流推辞不得，微微颔首：“多谢洛兄。只是……我还有要事在身，洛兄不必管我，你一个人在此等候即可。”
“哪里的话！”少年郑重地摇头，语气格外真诚，“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待我回府，叔父必将江兄奉为仙乐府座上宾。”
洛阳攀扯住他，与他闲话起来：“江兄，你知道我此次为何偷跑出来来到这里吗？”
未及江沉流未应声，他自顾自道：“我听闻能破此阵之人能有机会得一机缘，开启灵觉。开启了灵觉之人，便能够看到常人无法察觉的灵体和幽魂。”
“我爹娘辞世十来年，我都快忘了他们长什么样了。”少年叹道：“叔父叔母一直道我气运好，我想着既然如此，或许能碰碰运气，就让我得了这机缘，再看一眼他们呢。”
“没想到这秘境竟如此厉害，要不是我出来带的法宝多，早在第一关便死在里面了。”
转而他又兴奋起来，眉飞色舞地渲染起来：“不过我气运确实是不错，千钧一发之际竟然遇到了江兄救命……”
他后面说了什么江沉流不知道，只是低声喃喃道：“灵觉……”
方才进入他身体的那道淡蓝色的光，便是灵觉？
他盘膝而坐，闭上双眼，凝神运转功法。气息缓缓流转全身，经脉与血液皆被一股陌生而强盛的力量贯通。
当他再睁开双眼时，视野与感知范围顷刻间拓展到了无垠之境。风沙、灵力波动，甚至极远处若有若无的气息，都清晰映入他的感知。
她的方向，清晰无比。
*
【嘀——检测到男主生命体征微弱。老温，快去救男主！】
温杳连忙从不毛之地御风往回赶。
才堪堪赶了两三里路，风沙具净，巨石归位。周围的异象竟然都散了。
“天道石阵破了？”温杳心中讶异。想不通这些弟子是怎么连跨两大境界破了阵眼的。
【快看，那小子就在下面。】
系统提醒一落，温杳俯瞰下方，整个人险些从半空跌落。
她从底下的二人中辨认出江沉流的身形，但见他纯白的弟子服已是残破不堪，伤口遍布全身。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额前和胸口两处。
血从额前顺着眼角流淌下来，胸前也有一处碗大的伤口，血迹淋漓，将衣物渗得透湿。
石阵的阵眼是一只石狮，此时这方阵眼已经变成了一堆残骸躺在他脚下。
他正倚坐在一块巨石后面。双目迷离，神智焕散。看着就让人担心他要嗝屁。
温杳飞身而下，上前探了探江沉流身上的伤。
随即蹙起眉头，叹了口气：“怎么总是受伤？”
然而温杳没有注意到的是，在她伏身探查时，江沉流涣散的目光逐渐有了焦距，投在她身上的目光炙热而滚烫。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全世界龙最可爱 5瓶；mua～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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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灵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