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2
除夕这天一大早,庄亦白就被庄母在梦里的夺命连环call给惊醒了。
吓得他立马翻身下床,掀了被子,一半还盖在自己身上,另一半被他本人晚上睡觉不老实,踢到了地上。
小白脚上松松地踩着个拖鞋,毛绒绒的,大半的脚跟还露在外面,他“哈”着打了个漫长的哈欠,抬手抹了一把脸。
揉着眼睛往洗漱间去的时候,庄亦白把旁边的手机给顺走了,就这么踢踏着拖鞋往卫生间一步一步走。
庄亦白挤了牙膏,一边在嘴里“唰唰唰”地刷着,手机放在水池边不太溅水的地方。小白圆圆地张着嘴,拿手指在屏幕上划动。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梦里那连环夺命call……真还就不是假的。
【来自通讯录联系人“家里那位”的11个未接来电。】
小白临乎窒息地抬手打开水龙头涮掉了嘴里白色的泡沫和牙刷上的、刷牙杯上的,心里念叨着他要一会再不给回电话,估计他妈能把电话打到丁哥那儿去,再来个连环夺命call……
“喂……”庄亦白放下杯子就冲了过去,虽然速度并没有多快,他坐在床旁边那个矮矮的小型沙发上,给他妈拨电话。
一个喂后面跟的“妈”还没说出口,就被他妈那边的声音直接毫不客气地给打断了。
“喂什么喂,给你打了起码十通电话了,现在才打回来,别告诉我你现在才起床……”
庄母对职业选手的作息表示理解,但是“我昨天晚上特意问了问小丁,你别糊弄我说你训练,昨天晚上因为你们队里有小孩儿回家,人家特意没让你们训练……”
说着说着,庄亦白灵敏地从对面他妈的口中捕捉到了一句模糊的“……像个懒猪一样。”
像是对别人说的。
“……”
“妈,你们现在在哪啊?”小白隐约听到了有人说话的背景音,还夹带着音乐声。
“哦,我跟你爸在约会……停,先不说这个,我问你,你什么时候到家?”
庄父合上菜单,悄声给一边站着的服务生说了句谢谢,一边比了个手势让服务生小姐姐先离开。
庄母搅着咖啡,瓷制的咖啡匙放到托盘上,碰得清脆地响了几声。
“啊……这个很快吧,我叫个车一会儿就到了。”庄亦白这边说着,抬眼看向窗外,探头探脑地琢磨着Pine在干什么。
庄亦白他们一家都住在上海,一个城市隔了没多远,开车不到一个小时就能到。
“行,那你最迟……最迟下午五点之前到家,”庄母抿了口咖啡,“先就这样吧,我跟你爸还在外面,你没事别来打电话烦我……”
小白刚仰天想感叹下自己不是亲生的,就听见他妈小女孩似的小埋怨,“你爸也是,都老夫老妻了,还整这一套……说是有什么惊喜……难不成他能凭空给我变出个儿媳妇来?”
儿媳妇不能,估计一时半会儿是能不了。
庄亦白急急忙忙地赶在他妈说,“你谈恋爱没有啊?”之前说了句“你们好好约会,我一定晚回去,不打扰你俩”,然后火急火燎地挂了电话。
他一天训练比赛忙得要死,哪儿来得时间找女朋友谈恋爱,老婆有也是电脑、鼠标和他惨贵的键盘。
唉……
惨!
庄亦白起的确实挺晚的,现在已经下午快两点了,昨天晚上确实没训练,但他想着凑时长,拉着Pine排队直播,两人排就这么一排一排到了凌晨三点多。
最后还是Pine按着他的手把他的电脑关了,催他赶紧上床睡觉。
小白手指扒了扒Pine的手指,小声求求说:“就一局!再来最后一局!”
Pine按住他的手指,不让他乱动,平静向下撇了一眼,庄亦白因为空调喷出来的暖气,穿的也厚,脸上泛着一层红,而后他平淡地说了句:“今天除夕了。”
“你不回家?”
人立马老实了,撑着下巴起来坐直坐好。Pine伸手捞过来他放在背椅上的棉外套,伸手又团了两下。
庄亦白这才肯被Pine拉着回房间老老实实地睡觉。
Pine那边刚起床也接到了他妈的电话,Pine划到了接听,手机放在床边,起身从一旁的衣柜里找外套。
“喂……”通话那边响了一声,是他爸的声音,Pine应了一声,叫了句爸,问怎么了。
江父笑了笑,说:“余松啊,我跟你妈前几天刚到国外,过年是回去过不成了……一个人待着还挺不得劲儿的,咱上海那边有套房子,每天都有阿姨打扫,应该挺干净的,你请几个朋友,你们一起玩一玩……”
江父这边话还没说完,手机就到了江母手里,江母嘟囔着说了几句:“你爸也是……眼看着离过年没几天了,非得出国说找找个地方养生……”
“哎对,小松,你前段时间发朋友圈的那个男孩子是谁啊?长得白白净净,看着挺可爱的。”
江母前段时间闲着无聊,看着肥皂剧,翻着朋友圈,没想到刷到了她一百年不发一次朋友圈的闷葫芦儿子发的几张照片。
基本上都是游乐园的内容,最后一张拍了个玻璃窗外的烟花,还有个闭着眼许愿的人。
江母顿时感觉欣慰,这会儿想起来了这茬,追着非要问出个结果。
Pine原本用来含糊其辞的“一个朋友,也是打职业的”压根儿不管用。
话说,万物瞒不过自己妈,也许是真的。
他抿唇半天才说出来名字:“他叫庄亦白。”
江母笑了笑,说:“看你说个名字介绍个人给你费劲的……”
接着,江母隐约从儿子的态度上感觉出来不对,她停了一下,带着笑意开口问:
“儿子,你老实跟我说,你不会喜欢人家吧。”
Pine这边安静了一下,江父刚从类似于餐厅总和的地方端了两份慕沙卡①、干果和乳酪一类的早点,他们在靠近海边的地方租住了一间旅馆,环境很好,服务也挺到位。
江父把端在手上的餐盘放在一边的木桌子上,拿餐巾擦了擦手,听见了刚才江母说的话,隔老远兴致勃勃跟打趣似的问了一句:
“哟,这是看上哪家的小姑娘了?”
江母听即立刻怼了回去:“小什么姑娘,你儿子看上了一个小男孩儿。”
说着,她又暗自琢磨了一下,说,“……那孩子还挺可爱的。”
江父被怼了倒是也不生气,他按了按江母的肩,把披在肩上的衣服往上拉了拉,系上了颗扣子,不紧不慢地开口问:
“照片呢?怎么说也得提前看看未来儿媳妇吧。”
江父江母经常在国外跑业务,谈合作时见得也不少,国外这方面一向比较开阔,两人思想比较开放,倒也不至于儿子喜欢上个男孩子就搞多大的阵势。
不就再养个儿子的事。
江父那边空闲了半天,好半天Pine也没有开口,他抬手喝了口茶,江母已经调出照片递给了江父,电话就在那里空着,国际长途电话,也没人挂。
“唉……”看着看着,江父就叹了口气,想着儿子也不出声,估计就是默认有这回事儿了。他看了看江母,摇了摇头,说,“这才多久啊……咱家的猪就要供长得好好的白菜了。”
江母听见这话,笑了,她冲着电话那头说:
“江余松,听见没?……说了这么多,你人追到没呢?”
Pine这会儿才冷漠地开口,说:“刚才找东西,没听见。”
没听见就有鬼了。
他顿了一下,又接着说,“八字还没一撇。”
“哎呦,没追到呢?”江母隔着电话都能想象到自家儿子臭脸的样子,啧啧嘴,说,“就你这问十句说一句的劲儿,还没等你追到,人就跟别人跑了。”
话音刚落,Pine生硬地说了句:“再见。”就先把电话给挂了。
江母一个“bye~”还没说完,江余松那边就挂了电话。
“还气急败坏呢?”江母噙着笑放下了电话,看见一边品茶的江父,冲他说,“什么坏毛病?说不过就撂电话……都跟你学的。”
江父刚从书里抬眼就无端被骂了:“……”?
-
庄亦白又在被窝里墨迹了一会儿,临近三点才下楼。
他去楼下厨房找东西吃,阿姨这时候已经回家了,队里不是本地的包括家离基地远的都已经先走了。
本来想着要不煮包方便面,或者就是点外卖,小白余光里却看到了桌台上搁着一袋烧麦,上面还贴着一张薄薄的便签纸,挺清晰地是Pine的笔迹
——凉的,热一热再吃。
庄亦白伸手揭下来那张便签纸,黏在手心里,在心里给Pine提前颁了个2018年最有爱奖,他打开塑料袋,用手碰了碰,果然是凉的。
小白老老实实地打开微波炉,用盘子盛着六个烧麦放了进去,然后微波炉又“轰隆隆”地响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庄亦白还在想着怎么给Pine发消息时,“叮——”地一声响。
庄亦白取出盘子,单用一根筷子戳了个烧麦咬了一口,麦香包裹着酱香融合涌进口腔,他舌头被烫了一下,往里面微微缩了下。
“嘶……好吃!”小白张着嘴跟呼一口气似的,又嚼了几下,然后,他端着盘子,手里拄着根戳着烧麦的筷子往外走,刚走到门口楼梯口处,传来钥匙拧开锁芯的声音。
“啪——”一下,门从外面被打开了,Pine手里拎着拎着什么东西,从门外走了进来,手里掂的用塑料袋裹得一层又一层,看起来挺厚实的。
“这什么啊?”庄亦白又咬了口手上的烧麦,嘴里有东西,语气含糊地问。
“皮蛋瘦肉粥。”Pine把装有粥盒子的袋子放到一边,“唰”拉下拉链,脱掉了外套,低头换鞋问,“吃吗?”
“啊……吃啊!”
吃啊吃啊!当然吃啊!谁不吃谁是傻逼!
庄亦白吃完了个烧麦,用那根筷子又戳了个塞进了Pine嘴里,Pine垂着眼,牙关松松垮垮,也省得庄亦白亲自撬他嘴了。
烧麦没怎么挣扎就进了他嘴里,现在是热的,Pine才后知后觉知道庄亦白算是终于听了一回他的话了。
粥还是热乎的,Pine掀开塑料盒的盖子,庄亦白去厨房拿了两个白瓷碗,坐在Pine的一边,看着他动作,小白拿勺子搅了下自己碗里的粥,呼呼往外冒的热气扑了他一脸,粘了他一手。
“P宝,你刚刚……就是出去买粥了?”
庄亦白抹了把手心,问。
“嗯。”Pine依旧很闷,江母在跟他通话结束后三分钟,微信上立即给他发了篇文章
——“情感图鉴大赏:如何追自己喜欢的人?做到这三点很重要!”
也不知道他妈平常看不看这些傻逼营销号写的傻逼文章,Pine看完已经感觉无法正视自己。
大冬天的,他扯了一件薄薄的羽绒服外套就出去了,绕着基地别墅区跑了不知道多少圈,然后捎了几个烧麦又回了基地。
像是被傻逼文章洗脑了一样,Pine满脑子都是“一定要投其所好,了解TA喜欢什么,对症下药!一举成功!”
——他问了那家粥店,除夕营业到晚上八点,但是不接受网上订单。
……
但是这件事,肯定是说不出口的。
Pine接着说了句:“刚好有点事,路过就顺便带了。”
庄亦白刚信了,用勺子舀了勺粥送进嘴里,不料眼往旁边一撇,就看到了装粥的盒子上贴的logo贴纸。
——“一个有逼格的粥铺”。
庄亦白敢肯定,他对这个logo印象深刻,上面有个挺可爱的Q版小人儿。
可能是老板格外有逼格的原因吧,这家店现做现售,不接受预定,不接受网上订单,一般排队加等粥就得用挺长时间。
鬼才信是顺便。
庄亦白想了想,还是没戳穿他,但小白捞出来那个贴有logo的盒子,还是问了句:
“你去城西干吗?”
“家里有套房子在那边。”Pine知道他看见了那个logo,面无表情地撒谎道,“去看了一眼房子。”
其实这话半真半假,今天人不多,可能是因为除夕,也可能是因为天气实在冷,等粥的时候,顺带去看了眼房子。
那套房子买得挺巧,刚好就在粥铺附近没多远。
开门的钥匙放在门口那盆盛满土块的花盆里,满盆都是枯枝败叶,几块儿比较大块的土块下埋着枚钥匙。
毕竟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藏地毯下面太老土了,还不如藏花盆里。
屋子装修简单,但很干净,没多少东西,衬得屋里有些空荡荡的。
只有个茶几、沙发、冰箱、床……一些比较基本的生活家居,还备了张折叠床,连台电视都没有。
厨房是被装修过的,灶、炉、锅什么的配的挺全,打开冰箱门一看,下层除了几箱矿泉水什么都没有。
厨房里的置物架上有几袋方便面和面包,应该是家政阿姨按时放的。
尤其是还没装空调,今天这温度还跌到了3度,是冻死人的节奏,不能想象不开空调待一天。
Pine叹了口气,敷衍地拍了几张照片发给了江母,就回去拿粥了。
【Pine:[图片]】
【Pine:[图片]】
【Pine:[图片]】
【Pine:没装空调,今天很冷。】
江母那边正按着摩呢,她把铺在身上的毛巾往上拉了拉,划动着屏幕看了看这几张图片。
琢磨着要不要过几天联系人装个空调,突然跳出来了个想法。
江母:【停,打住,你是不是想说住基地?】
江母:【我给你出个主意怎么样?】
江母:【你去跟那孩子卖个惨,人家要对你有意思肯定就让你跟人回家了。】
江母:【唉,追人过年一举两得。】
Pine只是回了个“……”,没有丝毫表示。
两人的粥喝完了,Pine把粥盒连通袋子都扔到了一边,盛着粥的碗放进了洗碗机里。
等Pine从厨房出来时,庄亦白刚从和他妈的聊天页面中抬眼,小白戳了戳Pine,问:
“P宝,你不回家过年吗?”
Pine的脸色有些一言难尽,他叹了口气似的,说:
“我爸妈出国了,家里没人。”
“哦……那你去哪儿过年啊?”庄亦白莫名其妙地感觉Pine还挺可怜的,和他一样,都不是亲生的。
Pine心里不自觉想起了他妈说的,感觉太阳穴都在“突突”地跳,说:“住基地。”
庄亦白当即心下一动,又跟干什么似的戳了戳Pine:
“要不……我跟我妈说一声,你去我家过年吧。”
这合适吗?这好像不太合适……好吧这很合适。
“没事,要不我晚上给你……”点点东西吧。
庄亦白想着Pine估计不会答应,主动给自己找台阶下,好让气氛不是那么尴尬。
但是——
Pine答应了,他说了句:“好,谢谢。”末了,在庄亦白愣神的时候,又在他耳边说,“……你跟阿姨说一句,麻烦了。”
庄亦白感觉愣愣的,感觉什么也没听见,他胡乱“嗯噢……啊?好的。”答应了一通,也不知道答应了点什么。
然后,又愣愣地去一边摸手机,给他妈拨了个电话。
“喂,妈。”
“嗯,干什么?限你三分钟赶紧说完,我这边还有事儿……不对,我不是跟你说了没事不要打电话吗?”
“我要带个人回家。”庄亦白干巴巴地说道。
“嗯?带谁?”庄母心头有根弦立马绷起来了,说,“带人可以,但你们要把家里疯的特别乱,明年大扫除归你……”
庄亦白有次带圈外朋友去家里跨年,第二天,屋里就乱的像是猪窝,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当天庄母拧着他的耳朵让他收拾了一天的屋子。
接着,庄母感觉庄亦白干巴巴的语气不太对,“咳咳”了两声,试探着问:
“……你要带女朋友回家?”
“不是!”庄亦白反应特别强烈,立即扬声回答。
“我带男朋友回家。”庄亦白小声说。
“……”
“男、性、朋、友。”
-
“咚咚咚——”
庄亦白站在门外,手里掂着从街边买的一袋糖炒板栗,捧着一杯奶茶,手上还掂着几杯,咬着吸管在门口等开门。
Pine拎着一袋水果还有一箱牛奶站在他旁边,比庄亦白高了不少。
“来了来了!”庄母边说着边伸手拧门把手,门刚一开就看到了Pine手上的东西,笑着说,“来玩还带什么东西啊?来,给我吧,我先放厨房。”
Pine把手上的东西刚递过去,庄父就在一旁接过了,往厨房走。
“……你们好好玩啊!没事,不用那么放不开,我跟庄亦白他爸等会儿还要出去一趟,有点事儿……”
“哎对!家里那间空着的次卧堆的全是杂物,小松你先跟庄亦白睡一起吧,先挤一挤,改天再把那间屋子收拾收拾……你带换洗的衣服没有啊?我们这儿给你买了,备了一套……”
庄母跟Pine交代着杂七杂八的事情,Pine在旁边听着一项一项地回应。
庄亦白在一边坐着,感觉自己存在感实在是低极了。
他把放在一旁茶几上的百香果果茶塞给他妈,拿吸管碰了碰庄母的手,试图岔开话题,又咬了口珍珠问:
“那我们晚上吃什么?”
庄母喝了口手上的果茶,点点头,说:
“我给你们点好了,吃烧烤怎么样?我一样点了一点。”
“嗯!可以!”庄亦白把一杯绿茶塞给Pine,桌子上还留着被给庄父的红茶。
“P……”他一句P宝还没出口就被活生生堵了回去,“江余松,吃烧烤吧?”
“嗯。”Pine难得看见庄亦白被堵的样子,无声地向他弯了弯唇角。
笑什么笑?以前也没见你笑点这么低啊!庄亦白毫无威力地瞪了瞪圆眼,瞪了一眼Pine,然后又向他无声地吐了下舌头。
意思是我怎么办啊?我也很难办啊!
刚去打电话的庄母回来了,看着他俩之间奇怪的气氛,实在是费解,在庄亦白身后开口问:
“你干什么呢?”
庄亦白下意识绷直身子,摇头无辜状说:
“什么都没干啊……”
过了一会儿,庄父和庄母准备收拾收拾提前一点出门,庄母刚带上耳环,一拿起手机就看见了满屏的外卖提醒。
“唉,这事儿我给忘了!”庄母在庄父满具疑惑的眼神下蹬掉小皮靴,往屋里走,在楼梯口喊了句,“庄亦白!”
“诶!”庄亦白知道他妈一叫他准有事,穿了拖鞋就冲出卧室,“怎么了啊?”
“我们要提前一点出门,跟你说一声……还有就是,外卖到了,我刚才没看见,人家等了挺久了,放在值班亭了,等会儿你和小松一起去拿一下。”
“……也没多少,快一点,要不然等会儿凉了,肉凉了吃要闹肚子的……”
庄亦白“噢”着答应了,催着他妈赶紧走,他爸要在外面等着急了,又想起来了什么,说:“你等会儿把订单号截屏发给我。”
“已经发了……”庄母把手机放进包包里,一只脚刚踏出家门,就看见庄亦白没骨头似的倚在门口,嘴里懒洋洋地说“拜拜”。
眼看着他妈上了车,庄亦白合上门,冲着楼上的Pine喊:“P宝!我们去拿外卖吧!”
喊得惊心动魄,气壮山河。刚坐进车里的庄母也听见了,她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扣好安全带,看了眼镜子摸了摸她精心打理的头发,叹口气说:
“有时候,我真的怀疑是我自己老了……”
说着,又自己琢磨着,“我怎么听不懂他们之间的叫法呢?”
庄父笑了笑,故意咳了一声,说:
“这不跟宝贝的叫法差不多吗?……你听,我给你叫一个啊……”
“……宝贝。”庄父非常认真地叫道。
“……”
这时候车子还没启动,庄母直接将手提包扔了过去,搓了下手背,不好意思地说:
“干嘛呢?”
“……这么肉麻。”
-
去值班亭拿外卖的时候,庄亦白总算知道什么叫“也没多少”了。
庄亦白提着一大袋烤肉串,Pine那边也好不到哪里去,庄母还贴心地给他俩点了些易拉罐装的汽水饮料。
“我妈这是把一个烧烤店都给搬空了吗?”庄亦白看着手上明显的红痕,无声地叹了口气。
Pine伸手过来替庄亦白揉了下手,又看了眼对面电视墙上的表,说:
“等会趁热吃吧,春晚要开始了。”
庄亦白一听他这么说整个人也不颓丧了,坐直身子,从沙发边上来回摸了挺多遍在找遥控器,最后也没找到,他皱着眉头,跟Pine说:
“不应该啊!我记得我爸刚才就是在这儿看得电视啊!”
Pine从他身后把遥控器捞出来,一时竟不知道该不该说他傻,叹了口气,最后还是说:
“你头过来。”
“干嘛?”庄亦白这么问着,还是乖乖把脑袋凑了过去,身子也凑到了Pine身边,“干……”
另一个干嘛啊还没问出口,小白脑门儿就被Pine猝不及防地蹦了一下,“我淦!”
“P宝,你还有人性吗?”庄亦白揉揉额头,看着还挺红的一块儿,其实他也没感觉有多疼。
Pine凉丝丝的手指碰了下他的额头,然后把手里的遥控器给了庄亦白。
“……不对啊!你手怎么这么冷啊?”
庄亦白趁Pine还没缩回手指,火速攥住他的手指,另一只手按着遥控器按键调电视节目,这只手顺理成章的空着,他娴熟地钻进Pine指尖的缝隙,把两人的手紧紧地扣在一起,又塞进了自己睡衣前面的兜里。
“别动!这是我肚子这块儿……一动就特别痒。”
Pine原本想要挣扎的手也就停了下来,他能感觉得到,自己的手贴在庄亦白肚子上。
-
庄亦白咬了口鸡翅根,客厅没开灯,还挺昏暗的。
他时不时塞给Pine一串肉,吐槽一下这个小品演得好无聊,那首歌唱得挺好听,相声说得很有意思。
“噗呲——”是拉开易拉罐,碳酸饮料在里面炸开的声音,下一秒,凉丝丝的罐身就碰到了他的脸侧。
“你脸还挺热的。”Pine这么说了句,把那罐常温的饮料塞进庄亦白手里。
“确实……”庄亦白揉了两下脸,说,“我们家空调功能还挺好,我现在感觉浑身都热。”
庄亦白喝了口可乐,说:
“P宝,你先看着吧,我去屋里换个衣服去。”
庄亦白觉得自己的毛绒睡衣实在是太过分了,跟裹了个大棉袄一样,热得浑身想冒汗。
Pine“嗯”了一声,在昏暗光线下不知道碰到了谁的易拉罐,对着罐口喝了一口。
喝完后,他才后知后觉刚才罐口有一片湿润。
庄亦白换了身夏天的衣服下来了,标准的短袖短裤穿了一身。
薄薄的T恤衫一抬手或者稍微一有点动作都能勾勒出腰腹线条,更何况衣服已经短了。短裤下的那双腿又直又细,短裤才到膝盖上方。
Pine从楼上的灯光逆着光看了一眼,就别回去了眼,视线落在电视上跳舞的女生身上,眼前又不断闪过庄亦白的腰线和小腿线条。
感觉自己刚才喝进去的那口可乐,在嗓子里都是烧的。
庄亦白半盘着腿坐了回去,从Pine这边看,腿部几乎一览无余。
但小白丝毫不觉得有问题,他喝了口可乐,仍是盘腿坐着。
Pine看着电视,庄亦白递过来一串肉时接下了,面无表情地咬着肉,在心里默念大悲咒。
念完大悲咒,又念清心咒。
可惜他心里装有凡尘俗念,念一万遍我佛慈祥也没用。
-
庄亦白还吹牛说,他今天晚上一定能通宵,结果春晚还没结束,Pine就感觉肩头一沉。
有颗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庄亦白整个人都要载到他的怀里了。
Pine叹了口气,就这么让他靠着,倚着他的身子。
直到春晚一众主持人倒数,最后敲响新年的钟声,旁边那栋楼的楼顶,有几个女孩子在放烟花,是那种星星点点的仙女棒,Pine才如有实质地感觉到——
新年到了。
庄亦白的双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揽住他的腰,像是无比熟悉一样环抱着他。
像是在提醒他,今年和去年不一样了。
春晚那边的难忘今宵还没唱完,Pine开了客厅的灯,伸手去茶几下的空处摸遥控器,遥控器没摸到,倒是在最深处摸到了一张表面光滑的纸片似的东西。
Pine拿出来,看出来是张照片,正常尺寸,刚准备放回去,照片翻个面,是两个没几岁的小男孩儿,并排站在一起,一个拉着对方笑得很开心,另一个脸色臭臭的,但也没甩开对方牵着他的手。
Pine几乎是一瞬间看出来了那个小男孩是庄亦白,另一个……是他。
庄亦白七岁的时候和爸爸妈妈一起去云南那边旅游,庄亦白当时看见了个翅膀又大又带着黑黄花纹的蝴蝶。
他跟着那个会飞的小骗子胡乱地跑着,没一会儿就跟大部队走散了,他茫然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蝴蝶也不知道飞哪儿了,他在心里惊恐地意识到自己好像走丢了。
没什么安全意识,庄亦白胡乱地朝一个方向跑着,嘴里哭着喊着叫“爸爸妈妈”。
突然,他撞到了一个人,两个相差半头,这么一撞,各自都摔倒了。
江余松小时候就挺倔的,庄亦白用手把他拉起来,他站起来固执地问:
“你为什么撞我啊?”
“因为……因为我、我在找妈妈。”庄亦白抽泣着,磕磕绊绊地说。可能是年龄相近的原因,庄亦白愿意跟他说话,主动靠近他,挨着他,像是在寻找安全感。
“噢,你走丢了?”江余松这么说着,用自己的袖子给庄亦白抹眼泪。
“嗯……”庄亦白点点头,又抽抽鼻子。
“别哭了,”江余松替他又抹了一轮眼泪,见他还是眼泪汪汪的可怜劲儿,板起脸严肃地说,“你别哭,我带你去园长那里找妈妈。”
“那……园长是坏人吗?”庄亦白坐在地上,可怜巴巴地问。
江余松拉着他的手,说:“我跟你保证,园长不是坏人,园长是我妈妈呢。”
“你觉得我是坏人吗?”江余松牵着他问。
“嗯……你不是。”
“对,那园长就不是坏人。”
“为什么啊?”
“因为大坏人的儿子也是坏人,是小坏人。”
庄亦白一下子破涕为笑。
Pine半晌无言,他把照片从新放回了原处,揽着庄亦白的腰,另一只手放在了他的腿窝,径直把人抱了起来。
原来我们早就认识。
Pine抱着人上了楼,把庄亦白放在床上,手轻轻搭在他腰上的那只又托了下他的腰,这身衣服是刚换的,也省得他一会儿再给人换衣服了。
庄亦白的手不知道怎么突然用了力,原本松松垮垮环着他的腰,按在他后腰处的手使劲,把Pine带倒。
刚陷进柔软床被的瞬间,两人面对面,Pine的唇贴上了庄亦白的鼻尖。
Pine侧身躺好,与庄亦白拉开了些距离,手放在庄亦白腰上。
他又凑了过去,在两人体温攀升时,唇碰了下庄亦白温热柔软的唇,很轻地吻了一下,两人却贴了好半天。
“新年快乐。”
Pine的吻落在了他的鼻尖上,又碰了碰他的眼睛,语气含糊而又暧昧地在庄亦白耳边说。
庄亦白眼睫微动,蹙起的眉随机松开,没醒。
—正文完结—
[锁]作者有话要说内容存在问题,暂时锁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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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完结章【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