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6
庄亦白眼睛左右晃着看着Pine。
他看了半天，发现这人大概是僵住了，一动也不动的，紧紧抿着唇，把嘴唇抿的近乎毫无血色，发着白似的，像是在消化着什么。
Pine喉结微动，吞咽的动作一下一下逐渐在他们距离极近，有些暧昧的空气中增加了频率。
最后，像按耐不住了一样，Pine收回了眼，视线撇到了一边，干脆垂眼看着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
手刚才没什么感觉地攥着被子被罩，攥在手里很用力，一节一节的指关节包括手指都攥得泛白。
医院的被子布料不太好，有些粗糙，这会可以清晰地看见铺张开的条条痕迹，跟绽开烟花的花纹一样，拖得长长的。
痕迹肉眼可见，Pine看着，手心被指甲嵌着，被布料磨着的阵阵痛感好像这时才隐隐约约地浮了出来。他没抬头，也不太敢抬头，不知道为什么，不太敢去看庄亦白的眼睛。
Pine展开手心，看着已经差不多，残余的不太清晰的痕迹，一点一点，细细的痕长跟掌心的掌纹连在一起，有些微微凸起的痕迹。
一旁还在站着的庄亦白看着Pine发呆发愣，现在又像是在想什么，也没出声，张张口比了个嘴形，意思是说，“护士小姐姐，你现在扎针吧。”
然后，又做了个“开始行动”的示意手势，护士小姐姐一手打开了小箱子，瞬间get到了他要说什么，伸手比了个“OK”的手势。
小白默默“嗯”了一句，眼睛仍是亮亮的冲着小姐姐微微眯眼笑了笑，还歪了歪头。
护士小姐姐正抬头呢，原本坐在床边的小板凳就挨着床，她的身子差点没稳住，一膝盖磕到床沿上去，毕竟是铁的，磕到了就得是一片青一片紫，带着颜色的淤青了。
草啊！庄亦白犯规！
庄亦白不知道Pine怕不怕疼，但他好久没打过针了，对针头产生了不太浓厚的害怕的寒意，毕竟有的针……第一针刚扎下去还挺酸爽的。
于是，他想趁着Pine发呆，先把这大概只有几秒钟的酸爽消耗掉。小白隔着不远，看着护士小姐姐动作麻利地套针头，配针管，拧开碘伏消毒药水的盖子拿着棉签蘸了几下，棉签一下子被染了色。
Pine的左手正巧就是正面朝上，平着放着的，像是专门准备扎针一样。
护士小姐姐一只手里夹了一堆东西，她歪了歪角度，往手上抹了几下棉签，丢掉之后针就立刻扎了进去，全程动作一气呵成，不超过三秒钟。
“嗯，好了！”小姐姐固定好挂在铁架子上的药瓶，语气轻松，拍了两下手说。
“疼吗？疼吗疼吗？”庄亦白立即就凑到了Pine的右手边，那边没在输液。
听着他紧张兮兮又有点兴奋的语气，Pine不禁失笑，他好早就没再看手了，从小白给护士小姐姐做口型，比手势，还有……笑的时候开始。
他“嗯”了一声，身子不自觉往那边挪了挪，像是在腾地方一样。
“嗯，疼。”
说到这里，Pine跟吊人胃口的一样停顿了一下，随后就板着脸说出了这句话，也不知道有没有可信度。
他看了眼小白，叹了口气，紧接着说了一句：
“怎么办？你哄我？”
可惜，庄亦白是个粗神经，并没有察觉出什么。
“真的，疼吗？”
小白探出一半的手，出声问道。
其实不疼，就像被只猫咪的爪子撩拨撩拨地轻轻挠了一下一样，现在已经没了感觉。但Pine还是看着他，丝毫没有昧着良心的感觉，依旧是没什么表情，平静地说：
“嗯，很疼。”
然后，Pine另一只空着的手拍了两下腾出来的空位，示意他可以坐这里，说：
“坐吗？”
庄亦白坐了过去，挨着Pine的身子。他抿唇，也不知道信了没信他说的话。
Pine刚想开口说“算了”的时候，他顺从地伸过手，抚着Pine的后背的位置，从上到下，一路沿着脊椎骨抚过去，引起一阵共鸣般的绵密，细细丝丝炸开的酥麻感，从头袭到尾。
比起哄，更像是在抚摸一只炸了毛的猫，但Pine的心脏就好像受不了了一样，在胸腔“砰砰砰”一下挨的更比一下早地震动。
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没过多久，Pine静默着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伸手向后按住了还在继续动作的一只手，握着一半的手，又重新放回了去。
他把庄亦白的手按在了被子上，圈着小白的手腕，轻轻捏了一下，就又松了手。
事实证明，他的哄人起了效果，Pine拿他没办法，按了一下额角，语调不太正常地说：
“你别动。”
庄亦白乖乖缩回了手，“噢”了一声，觉得Pine像只猫，一撸…呃，不对，一动就炸毛。
护士小姐姐没抬头，一直在一旁收拾着药箱，她动作机械化的拿起，放下，把东西往箱子里按着格子，一格一格地放好，注意力全放在了他们说的话上。
她支棱着耳朵，背对着他们被口罩掩盖的唇角上挑，一只手拼命的以微小的幅度上下晃着，过了一会，护士小姐姐原本攥紧的手又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
细瘦的胳膊上的肉全被提了上来，她倒抽一口冷气，“嘶”了一声。
没注意，掐得太使劲了，是真的疼，她没有在做梦。
不过接下来她就又重新反应过来了，真的！绝对保真！这个乖到从头到脚就差在脸上写“我很好骗”的人！就是庄亦白！
呜呜呜这个张口就是撩人无形之间撩到让人不能自己的苏到爆炸的人！就是Pine！
尤其是说的“坐吗？”的时候，她差点就要起身走人，在趴在门外听动静，再然后，原地爆.炸，最好炸成一串噼里啪啦的爆竹。
如果可以，她想趴在床下的缝里。
可能是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有点太大了，庄亦白听见了声音转过头来，急忙问：
“怎么了？怎么了？”
护士小姐姐在心里土拨鼠尖叫，面上却表现的特别自然，她微笑着，一边揉胳膊，一边跟不好意思一样地说：
“没事的没事，就是刚才起来的时候胳膊磕到了桌子。”
不是磕到了，是自己犯蠢掐的，不过也是真的磕到了！！！
小白看着小姐姐右手一直在揉左手胳膊上的一块，也没有怀疑，重新扭过去了头，坐在位置上低头看微信上发来的新信息。
丁哥可能刚看到手机，发了条长语音，长达六十秒，后面还跟了一段五秒的短语音。
看到语音的第一时刻，庄亦白手比脑子反应更快一步地先按开了语音，手机开的是外放，并且在播放时自动打开了扬声器，他的媒体音量开到了最高。
像是睡觉时起身翻了个身，对面一阵布料摩挲的声音，而后丁哥才开了口，可能是刚睡醒的缘故，嗓音有些低哑，带着浓厚的鼻音。
“嗯，行，那……”
房间里很安静，语音响了没多久，就被小白火速掐断，然后，房间里好像更静了。
庄亦白只听了第一个字，做贼心虚似的又手忙脚乱地掐掉了语音，按了半天的音量键没反应，像是失灵了似的，他干脆按了锁屏键，手机一下子从手里被抛到了床上，刚好挨着Pine的小腿。
空气一时间不只是静默，还有一点压抑，Pine的面色看不出表情。
小白垂眼，一只手一点点摸索过去，隔着被子碰到了Pine的小腿地方，他没什么动静地把手机勾了回来。
他直接按了“转换为文字”的灰色键，没一会，一溜子字便排了出来。
庄亦白上下翻了翻，一翻倒是前后翻了挺久，整整占了几个屏幕，六十秒的语音，内容是一百二十秒的语音的量。
庄亦白垂眸，看了一会，便想合掉手机，让它自生自灭去吧，于是他随便编辑了一个“嗯，好”上去，不到半秒，他又改了改，成了“嗯嗯，好的”敲了上去，发给了丁哥之后，就又重新撂下了手机。
Pine没吭声，只是在他重新拿起手机的时候，视线就没放到他身上之外，这会小白抬头，Pine还是看着他，抿唇无言，无神色，他基本判定了Pine心情不太好。
刚才那条语音实在暧昧，小白揉了揉脸，在想该怎么说，这时候，Pine主动开了口：
“刚才是……”
Pine话还没说完，庄亦白就直接说出了口，全程不带卡壳地重新说了一遍：
“刚才那个语音是丁哥发的，我跟他说了你生病在医院的事，他回了消息，问现在情况怎么样，医生说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还有没有什么不良反应了……”
他一口气说完了整个，中间憋气提不上来还挺难受的，说完之后，庄亦白的脸已经有些涨红，紧接着他又大口吸气了几口。
Pine对他紧张解释的反应很意外，他抬眼，仍是看着庄亦白———面色微红，急促喘气的样子。看了一会，他就别开了眼，伸过去一只手，按在小白的背后。从上到下抚着他，学着样子似的像是在还债。
庄亦白深呼吸了几下，肩膀牵连着后背背部轻微耸起，反复了几次倒像是在主动，Pine的手漏着点空隙搁置在后背，这样一来，更像是他贴着Pine的手，温柔地蹭着。
像只磨人的猫。
Pine收回了手，“嗯”了一句，又补了一句说：
“说话不用这么急，会难受。”
其实你也不用跟我解释，这句话卡在这里，就像是卡死在这里一样，Pine说不出口。
他存着私心，他想跟庄亦白更近一点，反倒是事实的话，距离一下子就像是拉远了一样，他很贪婪，只想要近，远一点都不行。
庄亦白没看到Pine沉沉如水的目光，他下巴搁在床上，弯着腰的姿势看起来很放松，他没怎么动嘴，声音倒像是垫着一层木板一样，沉沉闷闷的一个“嗯”。
尾调被他拖得很长。
护士小姐姐看出了他们之间多多少少那点暧昧、不对劲的气氛，收拾好东西就提着药箱子快步走了，走到门口时还不忘，轻轻地关严了门。
然后，小姐姐从衣服口袋里拿出手机，划拉了几下就解了屏，屏幕上还是她和小姐妹的聊天记录。
【我天：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天：我疯了！！！我简直太可以了！！！】
【我天：世界上还有比我磕的cp是真的还要劲.爆的消息吗？不！没有！】
【月亮不是月饼：这样的资料请给我来一沓！快快快宝！！！本人迫切的需要第一手资料！！！】
【月亮不是月饼：呵，女人，不要逼我跪下来求你！.jpg】
【我天：［图片］】
【我天：就是黑白衣服小哥哥啊啊啊啊啊！Pine和庄亦白！！！】
【月亮不是月饼：？？？】
【月亮不是月饼：我……草？】
【我天：我去输液！你猜怎么着？就是给Pine输液！！！】
【我天：呜呜呜果然热恋期的情侣都是上天派来残忍屠.狗的！！！】
【我天：那种腻乎劲！！！我觉得我的身心收到了严重打击！！！呜呜呜我的cp要上.床了！】
【月亮不是月饼：请展开说说过程！！！】
【月亮不是月饼：宝贝我很看好你哦.jpg】
【我天：不知道怎么回事！Pine突然就冲着白说“做吗？”，我天！我简直当场表演炸成一朵烟花！！！】
【月亮不是月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月亮不是月饼：我不应该在这里，我应该在床下！！！】
她刚敲出几个字，前面走廊处就传来了科主任的声音，护士小姐姐手一抖，又把手机塞了回去。
绕过科主任后，护士小姐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又重新打开手机，进到了微博的P白超话，开始编辑微博。
看看超话公告上的四个大字“有福同享”，还带着一堆感叹号，她直接动了动手指，按下了发送键。
———
Pine睡得时间极短，现在眼睛有些发酸，很难受，他背靠着个枕头，靠着枕头垂眸，合上了眼睫。
他下巴很自然地垫着一层被子，闭眼假寐着。
庄亦白模模糊糊本来也没睡多长时间，脑袋隔在床上，枕着Pine被子的一角，没趴一会就合上眼皮睡着了。
Pine睁眼就是小白睡得很沉的样子，头歪到这边看着他这边的方向。
接着，他一只手有些困难地把人往自己这边扯了扯，抽了一半被子，防止着凉，盖住了庄亦白大半部分的身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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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 36 章【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