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阵结束了，看样子这种威力极大的攻击方式只有一次，但是谁也不敢保证是否是短时间内只有一次。谢泽回想到几分钟前摧枯拉朽之势般的光阵，随即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脸色有些难看。
“可发现了什么？”霍连山起身，拂去身上的尘土碎屑。
谢泽摇摇头，“思绪很乱，我还没理清楚。”
夜九这个蠢货也不知道躲哪里去了？希望这家伙脑子灵光一点不要一不小心挂了，不然自己的计划真的是未半而中道崩殂。
“走，”他环视四周，顺着霍连山的手劲起身，“情况多变，我们得赶紧去祭台那里。”
光阵的破坏力犹如龙卷风过境，所到之处简直是寸草不生，但庆幸的是经这一遭，阴兵几乎是寸甲不留，连峡谷里浓重的瘴气都变得稀薄了不少。
先前遭到瘴气侵蚀的肺腑静脉仍然是烈火焚烧般的灼痛，谢泽把下巴处的布巾拉上来盖住口鼻，借此掩饰自己难看的脸色。
两人很快来到了祭台近处，只见原本庞大肃穆的祭台已经四分五裂，承载着金龙之力的龙珠以及盘旋在上的金龙不知所踪，不知是否掉入因为爆炸引起的地裂中。谢泽在祭台碎石堆里翻找了一会儿，一无所获，他垂下眼，视线落在脚边一块阴刻祭祀符文的石碑碎片上，神情晦涩不明。
霍连山站在原本祭台的中心位置扫视一周，轻微的皱了下眉，这里给他的感觉十分奇怪，像是……自己曾来过一样，但是脑海中却全无一丝关于这里的记忆。
他偏头看向另一边谢泽的方向，见其低垂着头看着脚下，但目光却是放开不聚焦的，像是陷入了某些回忆，情绪波动不平。
谢泽……
霍连山想要走过去又收回了脚步，理智告诉自己现在不应该过去打扰，要留一点时间留一点空间给他。他一直有种直觉，谢泽的心底压着万般过往心事，那些嬉皮笑脸插科打诨只不过是浮于表面的虚像。但是这些事，他无从问起，像是一个结，结的开端在谢泽手里，只能等着他自己主动解开。
于是霍连山便没有开口言语，就这样远远陪着谢泽，静默无言。
时间并没有持续多久，大概过了一分钟，这寂静被谢泽再也压制不住的一声咳嗽声打断，他捂着嘴，感觉掌心一片潮湿，不用看也知道那是什么，他一边咳一边心想：此地不宜久留，龙珠之事只能暂时搁下了，尽早离开这里才是紧要。
他拿脚尖随意踢翻几块碎石，意料之中的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于是转头去霍连山说道：“我们先离开这里——”
话音未半，对面霍连山突然脸色一变，抽出腰侧短剑不管不顾的冲了过来：“快离开那里！！”
不待霍连山提醒，谢泽也已经感受到了那份近在咫尺的杀气，对方来的激烈且凶猛，根本不给他任何撤退反应的机会，谢泽被重重一击身体不受控制的飞了出去，只觉得浑身如被粉身碎骨般碾压了一回，连五脏六腑都跟着猛烈震荡。
“哇……”
鲜血大口大口喷出，谢泽重重摔在地上，身体抽了两下，在心里直骂娘，金龙这个老不死的，真的是祸害遗千年！
金龙不知为何突然重获本体，巨大的龙身盘旋在已经被炸成一堆碎石的祭台上，龙爪张开龙须飞扬，一身金甲鳞片将头顶一弯孤月衬得黯淡无光。
它对着躺在积雪碎石中的谢泽冷嗤一声，眼神邪傲俾睨，“哼，竖子小儿，我倒要看看，这回你还能如何英勇？我要把你碾碎成泥，让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谢泽！”霍连山提剑而来护在谢泽身前，他见谢泽满身是血，神色难掩焦急痛心，连握剑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谢泽又咳了两声，吐出溢满喉咙的黑血才勉强开口，“我没事……死不了，咳咳咳、扶我起来……”
霍连山半跪在地，手指颤抖着不知道放在何处，最后小心勾着他的脖颈后背把人搀扶着坐了起来。尽管谢泽说表示自己并无大碍，他仍是眼神不错紧紧盯着看着，恍惚间眼底似有水光一闪而过。谢泽发现了，神情微愣了一下，察觉到此刻他呼吸不稳情绪也是万分紧绷的状态，于是抚着他的手轻轻拍了拍借以安抚，“我真的没事，放心。”
霍连山垂下眼。
他怎么能放心……
金龙“重生”一回心情大好，并不急于把人杀死，他半眯着眼，神态像极了捉到老鼠后准备玩弄虐杀的猫。
他饶有兴趣的盯着对面不远处毫无威胁性的人类，看了半天才缓缓开口道，“呵，我道是如何，原来你已失了龙身，怪不得连本王轻轻一击都承受不住。”
谢泽抬眼看过去，“那又如何？阁下威风凛凛，不也是得靠我毁了祭台才能从中逃脱的么？”
提及此金龙神色陡然一变，眼神阴沉沉，他想起了自己因觊觎时空珠一时大意反被杀死封印在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几千年，心中顿时恨意涛天。
它游动而来，鼻息灼热，“那又怎样？如今本王重获自由，这天地，已没有任何可以阻拦于我的东西了！”
谢泽耸肩低笑，“你确定吗？”
金龙本就多疑，这话问的原本信誓旦旦的它疑窦丛生，不禁心中一番思虑：苍龙被封印于雪山圣池，谢泽没了龙身眼下不足畏惧，而那人族灵师……
它半眯起眼，人族灵师……
仿佛窥探到金龙心中所想，谢泽吃力的站起来，面上笑容不减，“看来你也想到了，这祭台由大巫所建，大巫做事向来有进有退心思缜密，他料想到你会从封印中苏醒，只是区区一个光阵就瞬间灭了你的阴兵片甲不留，你哪来的信心，自信自己可以顺利走出这峡谷？”
金龙想到那个传闻中心思诡谲手段百变的人族灵师，脸色渐渐阴沉下来。
霍连山听谢泽与这上古恶龙的交谈，先是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听得懂那古老语言，接着又被两人一来一往间的巨大信息量惊住。他偏头看向身侧的谢泽，内心思绪翻涌，但眼下不是发问的时候，为此只能暂且按住不发。
谢泽不动声色走到霍连山前面，他抬手抹去嘴角血迹，借着擦肩而过的瞬间快速低语，“等下我拖住它，你先走！”
霍连山握剑的手收紧，抿直的嘴角明明白白写着拒绝。
谢泽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现在不是和我置气逞英雄的时候，我们俩能走一个是一个……听话，等这件事情结束，你要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嗯？”
霍连山面无表情回以冷笑，“你觉得我会相信你说的话？”
谢泽急了，抓着他的手就要推他走，没想到那边的金龙再次突然毫无征兆的发起了攻势。
利爪破风而来，那速度快的甚至发出一阵哨音，谢泽想也不想就将霍连山一把推开，但金龙的利爪却擦着他的身侧飞过，那一瞬间谢泽冷汗暴起——金龙的目标竟是霍连山！
“连山！快躲开！”谢泽嘶声大吼，引起胸肺间一阵剧烈抽痛，他欲要上前阻拦，却忽然被一截龙尾猛力扫飞出去。
“锵！”
霍连山持剑迎上金龙一击，短剑与龙爪碰撞发出一声巨响，震击耳膜，巨力之下，双脚一直退后十几米才勉强止住身形。
“呵！”金龙挥爪一抬，嗤笑：“凡人，你以为你们窃声私语我就听不见了吗？你身上有着和那人族灵师相似的气味，实在是让我无法忍受一分一刻！待我先杀了你，再将那人送下地狱黄泉与你相伴！”
霍连山不敌，纵身向后一翻堪堪躲过这第二击。
人族灵师相似的气味？这是什么意思？
金龙根本没有解释的意思，它下手快狠准，仅仅几招就一爪将霍连山手中短剑挥掉。霍连山失了武器，双手分别向身侧张开，眨眼间一双寒冰利刃已在手中成型。
霍连山远远看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谢泽一眼，此刻根本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是生是死，心中焦急，更加不愿意浪费一秒时间，于是手上动作便招招往金龙身上要害处招呼。
金龙来了兴趣，心说没想到这凡人竟还有两下子，虽是如此想法，但下手同样更加毫不留情，当年他就是对夜泽那个不人不妖的毛头小儿轻敌，最后才掉以轻心惨遭毒手被封印数千年。
霍连山仗着双方身形悬殊，灵敏矫捷的变动自己的攻击方向，见金龙被自己设计引到一处冰封的小湖泊，他眼中猛地冷光一闪，接着虚晃一招高高跃起飞至半空，喝道：“阵、起！”
金龙猛然睁大眼：“什么？！”
昏暗寒夜里，金龙四周周身不足一丈范围处，每一块大大小小的冰刃上都反射着金龙身上的灿灿金光，像是一张巨大的捕兽网，冰刃尖端无一不闪着锐利的寒光。
“咻——”
随着霍连山一声冷喝，无数冰刃纷纷尖端朝前快速飞向金龙所在方向，与此同时，霍连山手中寒气弥漫，手持两柄寒冰短剑刺向金龙双目之处！
“啊啊啊！”
数以万计的锋利冰刃以不可抵挡之势攻击在金龙身上，龙身虽有龙鳞护体，但其手足腹部柔软处却没有鳞甲遮挡，很快便被伤的鲜血淋漓。
金龙其中一只眼睛被刺中，血流不止，它猛烈甩头狠狠将霍连山从自己头上甩开，然后咆哮着龙身在地上疯狂扭曲，“你竟敢如此？！竟敢如此！！！”
霍连山落在距离金龙三丈开外之地，胸膛起伏着气息不稳，他看着自己被冰刃割破流血不止的右手，方才那一击，实在不像是自己平时的能力，冥冥之中，自己的身体里像是有另外一股力量挣扎着要挣脱某种束缚冲出来，阴差阳错的给了他助力。
他眼神飞快扫了一眼斜对面，山璧那边谢泽扶着碎石正困难的站起来，但是他伤势极重，几次三番将将起来又重重摔了回去。
霍连山飞身向前，刺伤金龙争取来的时间分秒必争，他必须以极快的速度赶到谢泽身边，然后两个人再在最短的时间内离开峡谷才行。
就在他已经快要接近谢泽时，身后突然传来一股骇然的力量，容不得他回头或者侧身躲避，那东西已经以常人无法想象的速度飞扑而来——
“噗！”
霍连山后心遭到巨力一击整个人翻滚在地，接着被一只巨大龙爪重重按倒在地，忍受不在吐了一口鲜血，龙爪猛地一收紧，爪尖刺进身体的同时他甚至可以清晰听见自己胸腔肋骨断裂的声音。
“伤了本王，你以为可以逃到哪里去？”
金龙拖着长长的龙身横格在霍连山与谢泽之间，它闭着一只血淋淋的眼，眼神如淬了毒，阴沉的快要滴水成冰。
它发现霍连山右手一道冰刃即将成型，再次恶狠狠一抓，霍连山极度痛苦地皱眉，硬是撑着一声不吭晕死过去。
金龙得意冷笑：“还敢给本王耍什么花招？！夜泽，这个凡人就是当初你护在怀里的东西吧，今日就让我们新仇旧恨一块结算！”
金龙原本还是志得意满，下一刻不知道看到了什么，脸色突地一变——
谢泽不知何时站了起来，他脚步趔趄，恍若身重魂轻，周身围绕着一团黑色火焰。他动作缓慢的抬起头，仿佛四肢僵硬不听使唤，一双瞳孔里晕着血色，映着鬼火寒焰，脸色惨白吓人，犹如从十八层阎罗地狱里爬出来的罗刹恶鬼。
他的声音极轻，偏偏一字一顿，听起来阴森冷然：“谁、让、你、伤、的、他！”
金龙看到他周身的黑色如有实质的鬼火，完好的右眼忍不住睁大，它松开抓住霍连山的龙爪，身体不由自主的后退——
它想起来了……
它什么都想起来了……
不要靠过来……
不要靠过来！！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