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被绑着坐成一排，霍子阳站在他们三个面前，俨然一副审犯人的样子，虽然他们好像什么都没有做错。
“接下来，我一个一个问，我问什么，你们就答什么。”
三人不约而同地点点头。
“你先来。”霍子阳先将小山神嘴里的布拿出来，问了第一个问题，“你是谁？”
“......”他想了想，回答道“山神......”
这个回答似乎不如霍子阳的意，但霍子阳没有深究下去，又问了下一个问题。
“你说你八岁就被困在山上了，那你为什么会被困在山上。”
他神情凝重，回忆道：“我本不是这里的人，八岁那年家里忽然出了变故，我是被人贩子拐来的。自从被拐那天起，便被困在了这里，十多年了。”
霍子阳听得入神，他固然同情这小山神的遭遇，只是他有些不解：“那为何他们要困你于此？”
小山神摇了摇头，无奈又心酸道：“我又能从何处知道......”
“既然如此，你就没想过自己逃？”霍子阳问他。
他回答道：“小时候有试着跑，只是要么跑不出去，要么被抓住，然后毒打一顿。”
“偷偷离开，又怎么能被发现......村民不是每时每刻都会注意到的。”
“会被发现的，每次都会......”他拼命摇头，眼眶红了，神情紧张，大概是那些可怖的回忆翻涌了上来。
“你先别急。”霍子阳沉着道，“能有办法离开的。”
“我要问你的只有这些了。”霍子阳将布塞回到他的嘴里。
只是对于还沉浸在回忆里的小山神来说还是有些猝不及防。
霍子阳细细打量了一下其余两个人，还是决定先让那年轻人先说。
谁知道刚刚将那年轻人嘴里的布拿出来，那年轻人已经静了下来，他放空似的想着什么事情，良久才开口：“神使大人说祭祀是为了全村人的生息，山神......山神，只要山神保佑，一切都能顺遂......只是我不理解为什么这回神使大人会要用人活祭。”
“看来你也什么都不知道。”霍子阳说着，将布又塞了回去。
最后便是那老伯了，那老伯先是犹豫着不肯说，但最后开口了。
原来这个村子曾经也没有以圈养活人作山神这种事，现在的小山神是第二任山神，在他之前还有一位。
一切都要从二十多年前说起......
老伯说起当年，就像是在讲述一个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
我记得那个时候，我们的村子还不叫山月村，而是叫花草村。
那个时候我也只有三十岁出头，我的儿子那年八岁......他若是活到，也该与我当年一般大了。
我家世世代代都是花草村民，我们这里啊，民风淳朴，平日里耕田织布，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关于神明与信仰......除了那一间小庙，就再没有其他的信仰了，那小庙里只供了一尊菩萨，那菩萨还是黄泥塑的，香火平平。
有一天，村里来了个外乡人，年纪轻轻十**岁，却生得俊朗不说，连身上的衣服都是干干净净的，衣帽齐整，还熏香，很是讲究，与我们这些乡野村夫完全不一样。
自从他来了，一切就都变了......
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更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从何处而来。一
一开始我们都叫他无名术士，他确实有些本事，也会点把戏，常常逗得村里的小孩哈哈大笑。
我的儿子寒儿也常常去他哪儿，每日我去耕田，他便会跑到那术士那里去，有时候能待上大半日才回来。
每次回到家，寒儿总会与我讲一些有趣的事，说那无名术士今日又做了什么有趣的事，给他讲了什么有趣的故事一开始我还真当他是个好人了，可是后面的事情，真是让我......真是让我痛心啊！
那天我与往常一样去路口接寒儿回家，可是并没有接到，我还以为是寒儿贪玩又在那术士家里多待了一会儿，我便亲自去那术士那儿去寻我的寒儿。
可是他并不在那儿，我就问那术士，我问他，我问他......
我问他我儿子呢？
他居然与我讲，我儿子命中带福，什么什么的，说是上天选择了他当山神。
他说我的儿子现在正在山上的神殿里，将会受众人的供奉，护佑村子顺遂，他还说我儿子已经不是我儿子了，说什么，寒儿已经不是寒儿了，是山神，他说他从此以后再也不会回家了。
我当时......懵了，那是我的儿子啊，为了生下他，他娘亲，我妻子难产走了，那是我妻子与我的骨血，是我亲手带大的寒儿，怎么会是什么山神啊！
况且我的儿子才八岁，八岁啊，他还那么小，他那么怕黑，他一个人在山上，得有多害怕啊......
后来，我才知道，这一切都是这帮狗贼合谋控制村民臣服的把戏而已。
只可怜，所有人都像是疯了痴了，傻了，癫了！只相信这狗贼的鬼话，都甘做这没有灵魂的信徒。
自从寒儿不在我身边以后，我便再也没有机会去看他了。
他们不许有人靠近那座困着寒儿的山，美其名曰“山神不希望被打扰”。
再后来，我还是找到了机会，他们需要一个固定给“山神”去“送贡品”的人。
当年我花了很多功夫，终于拿到了这个名额。
说起来也真是好笑，当爹的想看一眼儿子居然还要去和别争抢一个虚无缥缈的名额。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我成了给山神送饭的人，一日三餐，我都能见到我的寒儿。
那时候的我甚至想着，这样也好，至少我与儿子还是能常常见面。
可是后来，我儿子死了，是被这些人活活逼死的，那年闹疫病，村里也不太平，我儿子，被那些口口声声唤着他“山神”的人一步步逼死了。
那时候......他也只有十几岁。
后来，过了几年，说是为了要镇山，不知他们又去哪里找到了个孩子，和当年的寒儿一样，也只有八岁。
现在闹山洪，他们又想逼死这个可怜的孩子......
他也只有十多岁啊，和我的寒儿一样。
我想救他，我想救他......
可惜，我被发现了，只是我没有想过会被当做活祭的人牲......
至于其他的，还未等到完全知晓的那一刻，就差点成为了祭天礼。
我年纪大了......很多事情慢慢忘记了，或许讲的也没有那么清楚了。
但我能想起来的，我都说了......
那年轻人就像是听故事一样睁着一双眼，出神地看着他，仿佛意犹未尽似的。
而小山神呢？回过神已经是热泪盈满眼眶，似乎是回想起自己困在山里多年的苦楚，心酸不止。
霍子阳却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