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回到了那间小屋,屋里一片漆黑,就如往常一样。
只是有些窸窸窣窣的,像是闹老鼠。可是他已经没有力气去管了。
虽然说他已经昏睡了一整天,可不知为何,依旧感觉很累,他只想赶紧躺进被子里,然后放空一切,什么都不要想了。
他凭着习惯摸到了自己的床,脱下鞋子,躺了上去,也顾不上洗漱更衣,将棉被紧紧裹在身上,就闭上了眼睛。
.......
又是一日天明,今日不会再有人来打扰了。
他早就醒了,却只想躺在床上,不想下床,不想梳洗,不想吃饭,什么也不想......
若不是睡不着了,他宁愿选择接着做梦,宁愿长梦不醒,也不愿意独自一人面对这一座座空山,和一张张虚伪罪恶的脸。
直到日上三竿,他方才被一阵敲门声唤起。
只是现如今还有谁会来找他呢?
莫不是昨天没骂够,今日特地过来继续兴师问罪的?
可倘若真是开兴师问罪的,他们大抵是会直接踹门,哪里来的礼貌与耐性还会敲门呢......
“何人?”
门外之人回答:“给神仙上供的。”
......上供?
大约是门外之人见他没有反应,便换了套说辞:“送饭的。”
送饭的......
他有些讶异,这几日的饭都是清晨糊弄着放到门外的,且不说怎么忽然敲起了门来,现在也不是清晨啊。
“开门,快些.....”门外之人悠悠唤道。
此人态度极其慵懒,也不像是来送饭的,倒像是老朋友来串门。
嘶......
好奇怪,虽然在这里当了十几年的山神,但也没有人真的把他当山神,无人肯来拜访他,或者与他说些什么话。
要么听信传说把他看做鬼神,避而远之,要么干脆将它当做保护这个村子的吉祥物,除了在祭祀时的那一点点虚假的“虔诚”,什么都没有了。
他究竟是谁呢?
他是虔诚而来又或者只是一个虚伪的信徒?
“如果你是来骂我的,在门外骂就好。”他想了想,还是没有起身。
即使他知道对方的到来没有恶意,却还是怕了。
门外的人沉默了许久,才再次开口,语气端正了许多:“那我就不进去了,餐盒里有防风寒的药汤......昨晚吹了风,当心受寒。”
昨晚?
他忽然一个激灵,想起了昨夜那些村民的话。
村里那个外乡人,给自己送饭的外乡人,极有可能就是那个劫走“祭天礼”的家伙!!!
他立刻起身下床,也顾不上穿鞋子,赤脚踩在冰凉泥泞的地上,三步并作两步冲去开门。
他实在太惊喜了,惊喜他就是昨天那个偷袭了祭祀的人,更惊喜他会来特地找自己。
他......或许不是信徒!
“等,等等......”他踉踉跄跄推开门,差些没有站稳。
“当心。”一双手扶住了他的双臂,温暖有力。
他终于见到了那个人,那个给他送了好几天的饭,昨天打断那场以人祭天闹剧的人。
不知为何,他的心中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激动,热血涌上心头。
“你是昨天搅了祭祀的人!”他略微有些激动,一双眸子骨碌碌地转着,眼里冒着光,瞧着眼前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
少年点了点头,神情有些恍惚,似乎是被吓到了。
“我......我......”
不管了,他扯着少年的衣角将少年拉进了房间。
那少年不知所措,手忙脚乱,被他这么一拉似乎连走路该怎么走都有些记不清了,只能任由着他摆布。
“等等,餐盒。”刚刚踏进房间门,少年忽然想起放在门口的餐盒。
少年又走回到门口,拿起餐盒才进门,还在门口张了张,似乎是确认周围无人才关上的门。
进了屋他也没说话,只将那餐盒放在方桌上,打开来。
今日的饭似乎是与往常不太一样。
一碗米粥,两碟小菜,还有两块糕点。
平日里明明只有馒头的......
那人将吃的全部端了出来,然后打开了餐盒的隔层,端出了一碗药。
虽然已经撒了一半。
“吃完东西,把药喝了。”
那人像是在和他说话,却又不看他,眼神看着那碗粥,可这话也不像是和粥说的啊。
他没有说什么,或许是太高兴,也来不及想什么其他的了,只是笑着端起了那碗粥,爽快地喝了一大口。
粥还是有些温热的,至少还没有凉透,米煮的很稀烂,应该是熬了很久,一口下去不用咀嚼就能直接下咽。
不知粥有没有放糖,喝起来还有些甜丝丝的。
将粥咽下,放下粥碗,也不歇息半刻,他又拿起了药碗,闭上眼睛,咕嘟咕嘟,全灌了下去。
他吐了吐舌头。
多少年没喝过药汤了,还是那么苦。
他苦着一张脸,一只手抹了抹嘴,一只手将空碗递给那人,邀功似的道:“我......我喝完了。”
那人接过碗,神色淡定,嘴里却念着:“三......二......一......”
刚刚念到一,他便头昏眼花,天旋地转......
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