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坐在小屋前的石凳上,看着满天繁星。
山里的夜格外安静,只有虫鸣和偶尔的犬吠。
“说说你吧,为什么当作家?”时识的手撑在石凳上,突然开口打破寂静。
周玄度仰头看着星空:“因为喜欢讲故事。小时候我总是一个人,书籍是我最好的朋友。后来发现,创造故事比阅读更有趣。”
时识盯着他的侧脸:“一个人?父母呢?”
“忙,”周玄度简短地回答,“父亲是外科医生,母亲是大学教授。他们的世界里,成绩单比儿子重要。”
时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再说话。
周玄度转移话题:“你呢?为什么选择留在这里?以你的能力,去城里学校应该不难。”
时识看着星空,眼神突然变得遥远:“我父亲也是乡村教师。小时候我讨厌这个职业,工资低、地位低、工作累。我发誓我绝对不要像父亲一样……”
“后来呢?”周玄度看着迟迟不说话的时识开口询问。
“后来我考上了师范大学,父亲高兴得喝醉了。”时识微笑着回忆。
他顿了顿,继续:“毕业那年,他肺癌晚期。临终前,他拉着我的手说‘山里的孩子需要好老师’。”
周玄度静静听着,没有插话。
时识轻声说:“所以,我回来了。一开始是出于愧疚,后来是真的爱上了这份工作。看着孩子们从一字不识到能读会写,那种感觉……很难形容。”
“就像创作?”周玄度看着他的侧脸,一瞬间突然觉得有些熟悉。
“不,”时识摇头否认,“比创作更真实。”
“如果学校真的关闭,你会去中心校吗?”周玄度小心翼翼地问,担心对方难受。
时识沉默了很久:“我不知道,也许吧。但那里不缺老师,而这些孩子……”
他望向远处的村舍:“他们需要的不只是知识传授,还有关爱和陪伴。”
周玄度突然有了个想法:“如果……如果能想办法让学校留下来呢?”
时识苦笑:“除非有奇迹。生源不足是硬伤,教育局不会这样的,不值得。”
“但如果有媒体报道?引起社会关注?”周玄度的声音因兴奋而提高,“我在媒体圈有些朋友,也许……”
时识坚决地打断他:“不!我不想让孩子们成为新闻素材,被消费、被怜悯……教育应该是安静的、持续的,而不是一场表演。”
周玄度顿时哑口无言。
他意识到自己的思维再次与时识的价值观发生了碰撞。
“抱歉,是我太激动了。”时识叹了口气。
随后他摇头:“谢谢你的好意。只是……教育不是一场秀,孩子们更不是道具。”
那晚之后,两人的关系悄然改变。
周玄度不再只是一个旁观者,他开始更主动地参与时识的生活和工作,帮忙批改作业、辅导学生作文、甚至偶尔代课。
而时识则成了他小说的第一读者,提供真实的乡村教育细节。
一天下午,周玄度正在梨树下写作,时识匆匆走来,脸上带着罕见的兴奋。
“看这个!”他递给周玄度一封信,抑制不住地兴奋:“省教育厅的通知!”
周玄度快速浏览信件内容,这是一份关于“乡村小规模学校发展计划”的文件,明确提出要保留偏远地区的小规模学校,确保农村孩子就近入学。
“这意味着……”
“小学可能不用关闭了!”时识的眼睛闪闪发亮,“当然还要等县里的消息,但至少有了希望!”
周玄度由衷地为他高兴:“太好了!
“不过……”时识的兴奋稍稍减退,“即使学校保留,问题还是存在。我的身份,待遇会降低。”
“值得吗?”
时识没有立即回答。
他望向远处的山峦,轻声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每天坚持写教学日记吗?因为我相信教育的影响是深远的。”
他坚定地看着远方,说:“教育的价值,不能用当下得失来衡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