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夜，城中所有居民几乎夜不能寐。
屋外一会传来多人混战厮杀声，一会传来利剑挥舞砍杀声！
最神奇的是，间歇时又传来奇怪的歌声，那歌声有时候听起来像是人类的声音，有时候又像是莺鸟的声音，过了一会又像只是风声，像是他们都听错了，或者是睡迷糊了，屋外根本就没有任何声音，一切都是风刮过树枝时所产生的沙沙声。
那声音给人的感觉也大不相同！
有人陷入怀念，想起了只见过一面却再也遍寻不着难以忘怀的女子；有人开始惆怅，书中的黄金屋到底在哪儿？书中的颜如玉真的存在吗？为什么他从未看到过从未遇见过？有人莫名癫狂，酒一杯杯下肚，不断口吐狂言，随着声音狂舞……
还有人，他兴奋了！
从出生到现在，他活了几十年，第一次，兴奋了！
这种感觉太陌生！这是他不曾有过的体验！
他的母亲还没来得及教他，他还没来得及产生这样的反应，他还没来得及追逐，嵬嵬就出现了！
那种特殊时期雄性生物对雌性生物产生的情愫，那种想要靠近她，想要挨着她，想要闻到她的气味，想要时时刻刻形影不离的**还没来得及产生，就不再发生了……
阿离从未体验过这种感受，那时他才刚刚成年，还是很多东西尚未体会丝毫不懂的年纪。
在嵬嵬强势改变了他之后，他的身体似乎也在那一刻停止了生长！不过也有可能只是延缓了生长，没有人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只知道现在，阿离终于有了那种感觉！
那种从灵魂深处产生的颤栗！
阿离第一次体会从灵魂深处产生的对某人想要亲亲抱抱的**，这种感觉让阿离不会招架，也招架不能！
阿离强忍着体内的躁动，背着嵬嵬漫无目的地奔跑。
嵬嵬整个人都嗨极了！
她仰头大声唱歌，胳膊在天空中挥舞！
云朵在她身边翻滚着，成了她最变幻莫测的彩衣；随着云朵洒落的雨丝成了她飘荡的裙摆；点点火光在她身周跳动着像是灵动的装饰，映衬得她的面庞妖冶艳丽；风声呼应衬托着，把她的声音化成最动听的旋律，送入他人的耳中。
阿离更加躁动难耐，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老是想要回头看她，他还想抓紧她的双手，他甚至还希望她趴下来，希望她像以往一样紧紧搂住自己的脖子……
脑海内唯一的一丝清明告诉他，这些所有的反应都是因为那该死的酒！是那个酒让他这么难受，是那个酒让他这么反常，他决定他以后再也不要喝那酒了！
阿离强忍着躁意，下意识寻找最高的地方，当看到那几乎跟他以往常待的那棵柏树一样高的高塔时，阿离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快步奔了过去，瞬息之间他就爬到了最上面一层。
阿离立刻把嵬嵬放下来，迅速转身双手紧抓住她的双臂，他看着她，血丝冲上双眼，血色与蓝色光华混合出了一种妖异的紫色！
阿离咬紧双唇，手臂颤抖着，不错眼珠地看着她。
嵬嵬像以往一样大笑着，像以往一样回视着阿离。
阿离盯着他，直到口中出现血腥气之后，他才抖着手松开嵬嵬。
阿离又转身背对着嵬嵬，沉重地喘息着，然后跳到塔外快速攀到塔尖，蹲在塔尖大口吸气。
嵬嵬像是感受不到阿离的情绪，更加感受不到他的难受，她盘腿坐到平台的方形扶手上，只是摇头晃脑地唱着歌。
随着她的歌声韵律，这座塔的周围一会儿洒下雨丝，一会儿又飘下雪花。
闪电一刻不停地出现，并且总是精准无误地打在同一个方向、同一个地方，却在接触的一瞬间，炸成火花。
阿离深呼吸了很久，身体背对着嵬嵬的方向，双眼看向远处的虚无，可是所做的这一切对他的情况都没有任何缓解……
他心底的躁动更加疯狂，他想要转身，他想要回头，他想要看到她，他想要立刻触碰到她！
阿离的手颤抖着，他的浑身都在颤抖。
潜意识的抗拒和身体的真实**在互相撕扯！
他蹲下来，闭紧双眼，用双手捂紧耳朵，不听不看，并尽量不去想。
可是他生命的这几十年中，他自己生活的时间只有不到两年，其他几十年都是跟嵬嵬在一起，她在他的记忆中几乎无所不在！
而且在满心满眼中，越是不想想起她，她越是无处不在！
树上的风景独好，她就飞到他的眼前，说：“你真好看。”
潭水如渊，似是吞噬人的怪兽，她驱使着大鱼欢笑而来，说：“快来比一比，看谁更快。”
星光璀璨，她却抬起他的脸，双眼带着更熠熠的星光，说：“你的眼睛怎么比星星还好看。”
午夜梦回，他睁开双眼，身上的重量告诉他，她就睡在他身旁，脖子上的重量同样告诉他，她正搂着他……
几十年的每一个夜晚……
阿离浑身都颤抖起来，**如潮水般，几乎把他湮灭！
心底那莫名爆发的情愫让他无法抵抗，无力抵抗！
他睁开双眼，看到嵬嵬正飘在他的眼前……
他松开双手，那清脆如清泉的笑声响在他的耳边……
阿离第一次承认，原来嵬嵬长得这么好看！
阿离第一次承认，原来她的声音，这么好听！
阿离脸色涨得更红，他分不清此时是酒的原因还是其他，他缓缓伸出手，朝着嵬嵬。
纤长的手指触碰到她的脸颊，微热的触感让他不自觉一颤，可是他没有收回手。
阿离眨眼，红色褪去，蓝色更深，如渊。
不知过了多久，阿离终于缓缓倾身，头朝着嵬嵬的方向。
……
*
这一夜如梦似幻，城中所有人几乎都在迷幻中迎来了新的一天。
天光乍亮，大家在迷糊中清醒过来，前一夜所听所见所思所想就像是夜晚熟睡中的浅梦，眨眨眼就消失得只剩迷糊的轮廓，想要描述一番，也只能张张嘴说不出一分大概。
直到大家陆续来到街上，陆续来到火日塔前，陆续抬头看上去，才看到令他们一生都难以忘怀的景象，才真真正正如梦初醒。
甚至目瞪口呆！
火日塔名火日，是因为塔的样式如腾腾火焰一般，而塔顶托着一个火球，看起来像是火托日而闻名。
塔高近百米，塔身样式层层叠叠，层间塔檐不是向下而是向上翻飞，塔身层层收缩，就像是向上升腾的火焰一般，塔顶托着的火球光滑圆润，只有一根细杆支撑却稳定仿佛长在了上面一般。
虽然火日塔看起来样子气势如虹，又名火日，但是整个塔身却是灰黑色的，灰突突没有一点火日的样子。
有人说火日塔最开始是赤红色的，跟塔的名字一样，火红耀眼，只是随着时光流逝才慢慢变成了现在的颜色。有人说，火日塔是千年万年前建成的，当时还有神明维护塔的样子，可是现在神明几乎都消失了，所以在日以继夜的风吹雨淋之下失了颜色。还有人说，只有得了火日祝福的人出现，火日塔才会再次恢复颜色……
关于火日塔的传说太多，信什么的都有，谁也说服不了谁，谁也不愿意相信谁，但是不管如何，那火日塔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始终都是一副灰败的样子，没人看到过那如传说中赤红如火日的样子。
但是不管如何，历经这么多年的天灾**，火日塔一直屹立不倒，只是稍稍褪了些色而已，但那又怎么样呢？完全不影响它在人们心中始终如一的图腾一般的存在！
所以，最初火日塔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没有人在意，因为在他们的心中，那塔就应该是火红色的。
荆国人尚火，尚日，尚巫鬼，相信冥冥之中一切皆有定数！
可是今天，当他们像以往一样抬头的时候，他们却看到，他们看了近千年万年的灰突突的火日塔竟真的变成了赤红色！
如火一般耀眼的赤红色！
塔身从下到上，直至最上面的那轮火球，无一不是赤红色！
红得鲜艳，红得刺眼！
一夜的乌云散去，阳光无所阻挡地照在塔身上面，火日塔像是真的在燃烧一般！
没有人知道这一夜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只一夜火日塔就变成了他们传说中的样子，赤红如火日，一如其名！
但是大家都不约而同地跪了下来，所有人满眼炽热，甚至有几分癫狂，所有人都认为这是有生之年的神明显灵！
所有人虔诚跪拜，虔诚祈愿家国兴盛，太平安康，丰衣足食。
荆国在短短几十年内迅速扩张，虽然版图在不断扩大，但是民众的生活却是苦不堪言，近几年战争放缓，他们才将将看到了希望，今日又看到神迹降临，所有人都觉着，生活一定会越来越好……
而当他们再次抬头时，竟看到从塔顶走出来一个人影。
那人影一身淡黄色儒衫，儒衫红色斑驳，在火日塔的映衬下却显得更加光华耀眼宛如神邸，所有人不约而同齐齐磕头，并山呼“万岁亲临，国泰民安”！
哪怕这个人跟他们的王长得好像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但是他从火日塔中走出，从宛如神迹降临的赤红火日塔中走出，所有人都认为，那是神明给他们的明示，这个人是他们的王！
他们新的王！！
嵬嵬：“阿离阿离，你怎么了？脸这么红？”
阿离：“别说话！”
嵬嵬：“阿离阿离，你怎么了？身体这么热？”
阿离：“别碰我！”
嵬嵬：“……”
阿离：“……”
片刻后传来挣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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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两千年前（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