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且不提周絮和张成岭的一路辛苦奔波,以及某人的骚扰调戏,还有丐帮的截杀,在天边泛白时,方启安他们和红旗汇合后,一路紧追慢赶,终于在天幕降临时,在一条大河边儿追上了周子舒他们,咳,周絮他们,不能扒了大师兄的马甲。
看见周絮在烤鱼,方启安挑了挑眉,从车上拿了个小马扎走到了周絮身边坐下。
看了看周絮烤的鱼,方启安摸了摸肚子也有点饿了,便吩咐红旗和宝骏道:“再去捞几条烤了!”
张成岭看了看周絮又看了看方启安,没敢吭声,只是对他笑了笑。
等了一会儿,方启安看着周絮始终没有搭理他,只好又凑到跟前,“大师兄,我们果然后会有期!”
这句话一出,周絮立马黑脸,并大大地翻了个白眼,这和某人的有缘再见异曲同工。
而方启安并不知道他大师兄前一天被人有缘了多少次,但他大师兄变脸,倒是让他诧异不少。
“大师兄,离开了晋州怎么也不告诉我们,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周絮不想回答他,便上下打量着他,“你怎么在这里,为什么弄成这样?”小师弟既不混江湖,也没有什么仇家,易容着实有些奇怪。
“若我说来这里是为了等你,大师兄你信吗?”
“我信你个鬼!”周絮看着方启安一副不正经的样,大大的翻了个白眼,心底却有一分自己都没觉察的愧疚,终究是他没有尽到大师兄的职责。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方启安一脸忧郁的说道:“大师兄,前晚你竟没有认出我,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嘭!”周絮一巴掌呼到了方启安后脑勺,见他欠欠儿的样,很难不下手。
把张成岭下了一大跳,本来还很钦佩温先生的文采,不知道很温暖的周叔为什么突然发火。
“谁跟你‘十年生死两茫茫’的,这是蜀国韦丞相的《江城子》词牌,此句不错,谁写的,你少背的两句是什么,背来听听!”
“哈?”方启安惊呆了,他只知道唐朝时有词牌,他哪知道是谁创作的词牌,更何况苏轼距现在还不得差个一两百年?他咋说?再来个“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看他师兄不打死他才怪呢!方启安只好摸摸头说道:“哈哈,我忘了呢!”
张成岭看看方启安,觉得温先生真是越来越奇怪了,感觉气氛有点怪异,他吭了吭,“温先生,李伯伯他怎么了?”
方启安赶紧就着问题转台阶,“老李已经脱离危险,还需静养,等以后你回去了,便可以看望他。”
“给,尝尝!”周絮打断了他们说话,把烤好的鱼递给张成岭,便拿起酒开始喝。
张成岭拿着黑乎乎的鱼,对方启安道了谢,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慢慢地品尝起来,然后脸色骤变,赶紧吐了出来,不自然的看向周絮。
“还不熟吗?”周絮轻微环顾,心虚的问道,可看着都快焦了。
“这次熟了,但是苦的。”张成岭可怜兮兮的说道。
周絮恼羞成怒一把将鱼夺过,扔在了地上,没好气道:“别吃了,这鱼啊,也许本来就是苦的。”
“噗呲!”方启安没忍住,是锦衣玉食的庄主大人没吃过鱼,还是长在水边的张小公子没吃过鱼?这是糊弄人都不想费神。方启安不怀好意的问道:“师兄,你这话说的亏心吗?”
张成岭咽咽口水,看了看二人,什么都明白,但就是不敢插话。
“天哪,俩大小傻子嘛!”阿湘姑娘忽然冒了出来,惊叹道:“你们不知道烤鱼之前,要开膛破肚清理干净吗?胆破了当然苦啊!”
“师兄,这鱼你没有清洗吗?”方启安吃惊的问道。
周絮和张成岭面面相觑,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迷茫和无措。
顾湘无力的叹了一口气,“唉!我真是服了你们了,一辈子被人伺候到大的吧。”
方启安用胳膊挡着脸,压着声音,笑的不能自已。
张成岭说不出话,确实,他从生下来到现在,就是被人伺候到大的,可现在就只剩下他一人了,茫然,孤寂,瞬时涌上心头。
周絮看了看方启安,又看了看阿湘姑娘,立马有了不好的预感,这方温二人凑到一起怕是不妙,迟疑的问道:“你主人呢?”
阿湘朝后面示意。
众人转头,见后面的水面上停了好大一艘画舫,正远远地驶来。
待画舫驶近,众人便逐渐看清,温客行正在波光粼粼的湖面悠然的吹着玉箫,旁边还有两个美人给他打扇烹茗,远远看去,竟是一副美人夜游图。
“人学坏可真快!”顾湘怅然的说道。
“这才叫生活啊!”方启安羡慕的说道,看了看满面尘霜的周絮和张成岭,又看了看忙碌的红旗和宝骏,算了,他好歹还有人伺候,还是知足吧!
两人异口同声,观点截然不同。听到这话周絮叹了一口气,等一会儿,怕是更热闹。
温客行察觉到他们的视线,表演的更加矫揉造作,直到一曲奏完,才故作潇洒的飞了过来。
目标明确的朝着周絮笑道:“阿絮呀,如此星辰如此夜,正宜对酒当歌……”
“哎~!”周子舒抬手制止了温客行的不着调,拿起自己酒葫芦大大的灌了一口,从眼神道行动都表示了拒绝。
温客行见到也不以为意,看了看周絮仍在地上的黑鱼,微微一笑,“岂能以这番粗劣食物打发一餐?太湖三白天下鲜,我船上呢正好有个名厨,不妨让他给咱整治几个好菜下酒。”
周絮知道这是个人来疯,便一扭头没搭理他。
方启安的脑子里一遍遍的飘过“阿絮~,阿絮~”,心中却奇怪这一天半他到底错过了什么?但看了看手中的鱼,他可耻的心动了。有大餐谁愿意吃不怎么入味的鱼呀!方启安赶紧拽住周絮的衣袖摇了摇,可怜兮兮的叫道:“师兄~~!”
按理说方启安的动作刚好给了温客行一个台阶,可温客行偏偏像是没看见方启安一行人似的,瞅都没瞅,直接扭头看向张成岭,并说道:“张小公子,一日不见好像长个儿了。”
“嗐!”被如此忽略,方启安这暴脾气立马火了,转头就把手中的鱼塞到周絮手中,“师兄,尝尝,宝骏的手艺还是不错的!”不给周絮拒绝的机会,又扭头吩咐红旗道:“去马车底箱,把我在汝阳给师兄买的杜康拿来!”
周絮听到杜康二字,手上立马没了推拒的意思,眼神就随红旗而去。
温客行找张成岭尬聊失败,周絮也不理他,又看到方启安挑衅的眼神,只好去找阿湘强行挽尊,可惜被可爱的阿湘姑娘给撅了回去,爽!
周絮有了美酒,张成岭也有了美味的烤鱼,二人都心满意足了,倒是没人注意温客行的而尴尬,可方启安是谁,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呵!”要排面,这还不简单,“红旗,来给爷按按肩!”
红旗一板一眼的性子,这时候就体现出好了,吩咐什么就做什么。
方启安享受着还不忘看温客行一眼,随后眼神一转,又吩咐道:“宝骏,给你周大爷也按按!”
看着宝骏真往自己身后来,周絮赶紧呵斥道:“启安!”
方启安只是嘿嘿一笑,并不应答。
温客行岂是受欺负的主儿,某人发脾气是他乐意惯着的,可有些人,呵!他要是忍了就白当这~温大善人的名头!
“温先生这名字委实与点多!不知到底姓谁名谁?”对于鬼谷谷主来说,挑拨离间那就是随手拈来。
“温公子不是知道吗?”方启安心气儿不顺,自然没好气。
“可这张皮下到底是人是鬼,我们就不清楚了,是不是,成岭!”温客行冷笑一声,又意味深长道:“尤其是温先生到了越州没多久,这镜湖山庄又是瘟疫,又是灭门,嗤!可疑的很啊!”
温客行这两天也不是白过的,自是找人查了方启安的!
“温客行!”周絮厉声喊道:“不要胡乱说!”他没想到温客行竟会把火烧到方启安身上,赶紧看向张成岭,只见他呆愣愣的,他只好咽下了嘴里的话,只觉得自己的立场好像也不那么正了。
“呵!”方启安也冷笑一声,想想被各自隔离在家的仆从,“可疑不可疑的,我倒是不在乎,但医者父母心,我只知道这场瘟疫使得镜湖山庄灭门案少死二百余人的仆从丫鬟。如此说来,我也是功德无量了。”
“方启安,你闭嘴!”周絮没想到他会如此口无遮拦,当着张成岭的面说得如此冷血。
只见张成岭径直走到方启安面前,周絮正准备阻拦,就见他直接跪下磕头,“成岭叩谢先生救我镜湖二百余人的活命之恩!大恩大德,成岭没齿难忘,以后定当报答!”
方启安面有愧色,赶紧扶起张成岭,并干巴巴的说道:“成岭此话严重了,你爹是付了医药费的。”
方启安羞愧,并不是觉得受不起,只是觉得自己老大一个人活了两辈子竟不如一个孩子通透,心中赞叹,四季山庄下一代的领头人,自是有他独到的魅力,便说道:“我名方乾,字启安!并不算是一个江湖人,以后叫我方叔就好!”心里却想着,我也只大你六岁!
方启安自爆倒也没有难受,因为他本就计划出了越州就不在用那个马甲了,现在如此也好。
周絮挥退了手足无措的站在他身后的宝骏,狠狠的灌了两口酒。
这时温客行也叹了口气,他的确没听过方乾、方启安这个名字,他也不在乎,可是现在他心却不自主的跟着某人的情绪动。他走到周絮和方启安中间,准备向周絮说几句软化,结果周絮却将一条腿横了上来,挡住了他准备坐下的动作。
看到如此情景他只好跟着张成岭一起回到旁边的木桩边坐下,努力的找话说,来缓和此时尴尬的气氛。
周絮和方启安也想打破刚刚的氛围,都没有打断他,也装作努力的听他瞎白活,又是白衣剑,又是四季山庄的,张成岭和顾湘倒是听得津津有味。
温客行见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又开始造作,他朝周絮凑过去,低声说:“阿絮,我同你说吧,我见你的佩剑与白衣剑很是相似。原想丐帮的那几个臭叫化子武功稀松不堪一击,只想待你出手再确认一番,可没曾想到,你宁肯涉险都不肯拔剑,害得你受伤,对不起啦。”他笑着道歉,然后紧紧盯着周絮一会儿试探,一会儿询问,把手段使了个淋淋尽致。
周絮微微一叹,真是不能给他一点好脸色,指着地上的鱼说:“温公子,咱俩的关系,就跟地上的鱼一样,不熟。”然后狠狠的怼了一番。
温客行的脸皮是真的厚,被怼了后,还能很绿茶的说:“阿絮,你今天怎么变得这么暴躁,都是我的错,不该存心试探你,害得你受了内伤,我也是心疼的很呐,你就原谅小可这一遭,我以后不会了。我想知道什么,以后直接问你就好了,我想我们阿絮不会不告诉我吧!”
方启安此时都很佩服他大师兄的涵养,他作为旁观者都听得一身鸡皮疙瘩,而作为当事者还能面带微笑的听完,牛!不过一只野狐狸在千年老妖面前玩聊斋,以他的师兄睚眦必报的性子,只要有以后,必有这野狐狸好受的!不自主的方启安看温客行的眼神带上了同情。
当然,即使同情,也不妨碍方启安记仇,他这人看戏从不嫌事大,能挑事绝不灭火,“温公子对四季山庄颇为了解呀!”
“怎么,不可以?”温客行语气尽是温柔,但却没给好脸色。
“没没没!我只是疑惑这末代庄主的意思,温公子是对这一代的庄主很有意见吗?”方启安也学着温客行用着极其无辜的语气问出了他的不怀好意。主要还有他奋斗这么些年为的就是四季山庄,温客行先前的一句“末代庄主秦怀章”事实是戳到了他的气管,那他就别嫌他挑事。
周絮脸色一变,即使他知道自己毁了四季山庄,可没想到江湖人更是视师傅之后再无四季山庄了。他不是争名分,而是怕几十年后,有人提起四季山庄会把恶名按在师傅头上。顿时心中一片茫然,这些年他到底做了什么?突然地他想再拼一把,让四季山庄传承下去!
“臭小子,闭嘴!”温客行看见周絮猛然变脸,心中怒火大起,拔出别在腰后的的扇子飞向方启安,他定要教训教训这小子。
方启安轻闪避过,顺势又接过了扇子,便自得的摇了起来,气定神闲的说道:“多谢,温兄赠扇。”
即使方启安在温客行面前,只叫周絮“师兄”,从来没有叫过“大师兄”,但方启安不知道的是,他的“这代庄主”基本算上是告诉了温客行周絮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