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兽焉，其状如狐而九尾，其音如婴儿，能食人，食者不蛊。
——《山海经·南山经》
红光爆发的那一刻，天井仿佛被某种无形的灵力层层包裹，周围的环境也在一瞬间被染上赤色，连大树的枝叶都映出血色的光影。
裴亦舟垂眸，取出腰间挂着的物件。
那是一个铜色罗盘，边缘已经有些磨损，盘心雕着山海界独有的龙形回纹。沈珏只看一眼就认了出来：“鉴灵罗盘？”
“沈哥你知道？”
“山海界旧制里，执剑人代代传承的专属术器，一般用来灵力感应和追踪。”
沈珏简单回答了一下。翟天“噢”了一声，又凑到裴亦舟旁边：“老板，这是应该是它第一次发出这么强烈的信号吧？”
“第一次？”
“嗯。”
裴亦舟眉头微皱，神情严肃：“之前只能靠我们主动探测。这个还是求救信号，但能让鉴灵罗盘有这么大反应的，恐怕灵力不低。”
“那这.....”
“沈珏和虾滑留在店里。”裴亦舟语气果断，不容置疑，“翟天，我们走。”
“好嘞哥！我去拿个东西就来。”
翟天立马转身，走的时候莫名脚滑了一下，被沈珏一只手扶住：“小心。”
“谢谢沈哥。”
翟天忙不迭回房收拾东西。裴亦舟等了没几秒钟他提着个包就出来了：“准备完毕！”
“我们先走了，有什么事等我们回来。”
裴亦舟对沈珏吩咐了一句，然后头也不回地出门，根本没给沈珏拒绝的机会。等两人出门后，沈珏很淡定地在空中一划，一道符纹悄然没入地底：“虾滑，我给这个结界加了层防御，你留在店里。”
虾滑眯起眼睛：“啥？裴亦舟不是说让你留守吗？！”
“我不听。”
城南那边是一所早已荒废的被世人遗忘的精神病院。破败的门匾，碎裂的玻璃窗，了无生气。
裴亦舟与翟天借鉴灵罗盘定位而至，刚一落地就撞上了一道杂乱扭曲的灵力潮汐。
他眉心微蹙，两指轻拂额前印记，灵力瞬间涌入双目，视野中顿时浮现出一层微弱的灵力网，像蛛丝一样纠缠在整座建筑上：“你跟在我后面不要乱走，这里不对劲。”
翟天下意识地靠近一步，四处观望。这座废弃的医院建筑的外墙早已被藤蔓缠绕，墙皮剥落，地面杂草疯长，踩上去发出轻微的咯吱声。有些地方像是被火焚烧过，空气里混杂着烧焦的气味。今天天气还是阴天，吹过来的风都是格外冰凉的。
两人走到入口，锈迹斑斑的铁门半掩。裴亦舟伸手轻推，门板咯吱作响，一股浓烈的腐味扑面而来。
里面是一片昏暗，地面的瓷砖早已干裂，隐约可见轮椅印痕与斑驳的血迹。旧病床、仪器残骸散落一地，角落里还有一堆白大褂，发出令人不适的霉味。
越往里走，翟天越感觉不对劲：“老板，这地好像有问题，我怎么感觉越走越粘了？”
裴亦舟低头，发现地上流淌着一圈圈诡异的黑色粘膜，灵力凝结其上，像某种莫名的黑色胶状物，踩上去确实寸步难行。他抬手，额间的印记亮了一瞬，从手中释放的灵力直接贯穿整个医院。
霎时，地上的胶状物全部退散，就连空气都清爽了些许。翟天抬了抬脚，试探着往前，感觉路一下子好走了许多。不过还没等他习惯性对裴亦舟表示崇拜，一声轰鸣猛地从头顶爆开！
哗啦一声，头顶的天花板被一股强烈的灵力冲击波挟着破碎石板从上方压下！
“躲开！”
裴亦舟反应很快，一把推开翟天，自己也顺势往旁边一侧，那股灵力没有砸到人，就直接消散了。
“我靠！吓死我了！”
翟天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裴亦舟往上面望了一眼，转身就走向楼梯。
“哎哎哎，等等我啊老板！”
翟天唯恐被丢下，赶紧跟上去。等他气喘吁吁地跟上，整个人都快虚脱了：“为什么这楼这么高，连电梯都没有......”
“楼没有很高，只是这里被那些扭曲的灵力污染了，空间发生了错乱。”
裴亦舟看向中央，翟天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这才察觉到四周空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所有入口尽数消失。正中央是一团被黑雾包裹的灵体，五条粗大的锁链从四壁拉出，将其牢牢吊在半空中。
“这是......”
鉴灵罗盘也在此刻散发更为强烈的红光，还发出高频的嘶鸣声。裴亦舟拿出罗盘，语气冷静：“这个空间原点在这里，而且这里面便是那个发出求救信号的，这些锁链还在不停汲取里面的灵力。”
“啊？！那我们......”
还没等翟天反应过来，裴亦舟伸出右手，指尖轻点额间，浮现出印记。一柄灵剑从他额间疾射而出，裹挟凌厉剑意直冲锁链：“翟天！”
“在！”
锁链被斩断，那团黑雾脱离束缚，直接往下坠落。翟天想也没想直接就是一个前扑，当了肉盾。
“你还好吗？”裴亦舟从上方落下，皱眉走来。
“我OK的，只是这玩意，有点重量啊……”
翟天坐起身，把那东西抱好，低头一看发出一声低呼：“九尾狐？”
怀中那团灵体已从黑雾中现出真形。那是一只通体雪白，九条长尾的狐狸，它紧闭双眼，身躯蜷缩，浑身湿冷，半天都没反应。而且气息很微弱，尾羽处还有未散的锁痕。
翟天刚抱稳九尾狐，四周原本寂静的空间，忽然响起一阵刺耳的尖啸。下一刻，一道黑影不知从哪里窜出来——
那是一个身形佝偻，面相模糊的诡异存在，四肢细长如枯枝，却灵活地扭曲着，身上还拖曳着几道残破的灵纹，直扑翟天而来！
“我嘞个怪物啊！”
翟天已经躲闪不及，只好先把九尾狐护在自己怀里。好在一道剑气从他耳边擦身而过，身体在空中扭曲炸裂。裴亦舟抬手，灵剑再次出鞘，反手斩出好几道剑气，挡住四面八方的攻击：“你先带它回去！”
“OK老板！”
翟天半天也不敢耽搁，抱紧九尾往回跑。可跑了几步才发现，来的入口已经在空间错乱中扭曲消失了：“我去！”
他一只手抱狐，一手从包里掏出一张符纸，然后绝望地发现自己没带写好了的，只带了一堆空白的：“哎呀我这猪脑子！——没办法了！”
翟天用嘴叼住符纸，然后翻出一支毛笔，准备现场画个破阵的符。但此刻空间里的灵力波动太乱，他刚拿起笔，几道怪物的气息便从身后逼近，悄然合围。
嗡！
一张灵符从空中飞来，与一道剑气同时落地，撞在地面炸出一圈灵光，将那几只怪物瞬间击散。
“翟天！”
熟悉的声音从后方传来，紧接着，一道身影自裂缝中一把拽住翟天，将他往后拉出这个空间。他惊魂未定地转头，只见沈珏扶着他，手中还残留着刚刚发出的灵力。
“沈哥？！”
他瞪大了眼，怀里的九尾也因灵力共鸣轻轻抖了一下：“你不是——”
“虾滑留在店里。”沈珏走近，语气平稳，“我不放心，跟来看看。”
他低头扫了眼九尾，伸手在其额心轻轻一按，指尖的灵息顺势而入，替它稳了稳灵识，随后目光转向翟天：“老板在里面？”
“是，不过那些怪物对他来说应该不算什么事情。”
沈珏手中一翻，几道灵纹飞快绕在翟天周身，组成一层灵罩：“我给你上一层防护罩，用来防住绝大部分攻击。我进去帮老板，你能自己带着九尾狐回去吗？”
“可以，我房间里有传送阵，我画个符就行。”
翟天话音刚落，整栋医院忽然发出一声轰响！
嗡——
空间的结构被彻底打断，整栋楼剧烈晃动，裂缝从天花板一路延伸到墙角。沈珏毫不犹豫，抬手一把护住翟天，用灵力将他连同九尾一起跑向楼下空旷处。
在他们身后，建筑轰然坍塌。
翟天死死抱住怀里的九尾狐，转头看着身后的废墟张了张嘴：“......我的天啊......”
灰尘飞扬中，空气中浮起一片混乱的灵息。一道身影自废墟中穿出。裴亦舟提着剑从里面缓缓走出，黑发微乱，衣袂猎猎，目光平静。
当他看到站在翟天身边的沈珏时，眉头一挑：“沈珏？”
“虾滑守在店里。”翟天的声音先一步传来，“沈哥说不放心，就自己过来了。——老大，那些怪物都收拾好了？”
“嗯。”裴亦舟应了一声，看了沈珏一眼：“我好像没没说具体目的地。”
“我算卦算的。”
沈珏随便胡诌了一句，左手指尖轻轻一勾，先前留存在翟天身上的追踪灵力被悄然收回。
裴亦舟盯了他几秒，最终只是嗯了一声，竟真的接受了这个解释。
他手上的剑隐入额间印记处，随后转向翟天：“九尾狐还好吗？”
“在我这呢！全须全尾！”
裴亦舟点了点头：“那我们先回去。这里灵力不稳，随时可能发生二次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