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用什么换？”
崔铃此话一出，让中年男子怔了一下。
现在这个世界，什么最值钱？
不是金银珠宝，不是古董文物，而是食物。
他想来想去，也想不到他有什么东西，能用来换食物。
崔铃等了他一会儿，看他满脸忧愁，转换了个话题：“大哥，你们是从哪来的？”
中年男子正绞尽脑汁想他们有什么东西拿得出手，听到崔铃的话，没过大脑直接道：“我们从清查来。”
清查？这是哪里？
崔铃看向姚军。
姚军也是一脸迷茫。
当初他的确一路跟随将军从栾城去省城，再从省城回栾城。
可身为一个还没到二十的少年，将军开会的时候，从不带他。
他从小地理也不怎么好，也只知道一些大城市的名字。
清查这个地名，他听都没有听过。
姚军指不上了，崔铃看向另一边。
另一边是叶哲。
崔铃以更快的速度回过头去。
这让等着崔铃问他的叶哲愣住了，哭笑不得道：“婶子，你怎么不问我？”
崔铃重新转头看向叶哲，惊讶毫不遮挡的出现在她脸上。
“你知道？”
叶哲本来就圆的脸，更圆了。
“你问别的我不知道，清查我还真知道。”
“我家的分厂就建在了清查。我曾经跟我爸我妈去过好几趟。”
在说起父母的时候，即使整天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叶哲，心情也低落下来。
崔铃叹了口气，伸手摸摸叶哲的脑袋。
还不就等崔铃安慰，叶哲就自我调节过来。
“清查虽然市，但是县级市，隶属永市。而永市挨着省城，就在省城的东边。而清查则在永市的东北角。”
叶哲三言两语就将方位描述一遍。
崔铃从中提取出有用的东西。
崔铃抬头看向中年男子，“所以大哥你们是从山路西边过来的？”
中年男子点点头，也有些不明所以，又因身后孩子哭闹声，越发焦躁绝望。
算起来，他们已经断粮两天了。
这了两天，他们都是以树叶杂草为食。
如今这个世界，草木种类极多，一不小心就会吃到有毒的。
他们不敢尝试不认识的，可采可食用的种类一下子下降到五种以内。
可光吃树叶杂草，哪有多少体力。
现在倒好，他们连树叶杂草都没得吃了。
虽然幸运碰到了同类，但如今这个世界，粮食就是人命。
不付出什么，没人会白送给他们。
可中年男子想了好久，都没想到有什么东西能交换。
甚至，他一度想到了自己的大侄女。
他大侄女虽然现在看起来没个人样，但那是为了保护她，才让她那么做。
洗干净了，虽然瘦了点，但还是能看的。
崔铃笑了起来道：“大哥，既然你从清查来，那对山那边的情况，已经比较了解。”
中年男子毕竟不傻，听崔铃这么一说，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立刻挺起腰板，啪啪拍着胸口，“大妹子，你放心，只要我知道的，肯定告诉你们。只是……”
崔铃笑着看了眼姚军，姚军将身后背包摘下，打开背包，倒提背包，将背包里的东西抖落在地上。
地上多了一堆青色，外表如同红薯一样的根茎。
中年男子先是一喜，随后犹豫起来。
“接着。”
中年男子以不符合他年龄的灵敏，接住叶哲扔过来的东西。
他看看手里的东西，立刻明白这是地上那堆东西蒸熟后的模样。
耳边传来咀嚼声。
他赶忙抬头，就见那个小胖子，正捧着一半津津有味的啃呢。
看的中年男子忍不住咽吐沫。
他低头看看手上的青薯，送到嘴边咬了口。
他告诉自己，他绝对不想吃独食，他只是替大家试试到底有没有毒。
他都不着急，崔铃姚军还有叶哲自然更不着急了。
反正雨这么大，短时间是走不了了。
此时陈缺已经坐在自己的帐篷里。
原本是想抓着叶哲去炼制银铁，奈何这小子太鸡贼，追着崔铃跑了。
陈缺听着帐篷外的雨声，皱起眉头。
他原本是想冒雨出去看看，但来了外人后，他就改变了主意。
虽然这一行人看起来很可怜。
但多次的经验告诉他，人不能只看表面。
看起来毫无威胁的人，也可能在眨眼间变成魔鬼。
陈缺拿出纸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时而眉头紧锁，时而眉头舒展。
白纸上逐渐出现一件东西。
眼看着越来越完整，外面响起说话声。
“小缺，我有事要跟你说。”
是崔铃的声音。
陈缺将纸笔收拾起来，“请进。”
崔铃掀开门帘进来，带来风雨的味道，还掺杂着一股土腥味。
崔铃进来后，不等陈缺询问直接道：“那人名叫庄树刚，是清查市人。”
“清查市是隶属永市的县级市，位于永市的东北角。而永市就在省城东方。”
陈缺点点头，让她继续说下去。
崔铃道：“据庄树刚说，永市在天灾刚刚来临的时候，就变成了一片废墟。至于原因，庄树刚也不知道，据冒险去过永市的人说，永市整个城区被夷为平地。”
“清查市没有受到波及，因为建筑完好，不少附近的幸存者都跑去清查市。慢慢的清查市建立了基地。”
说到这里，崔铃表情发生变化，眼中闪过惊骇。
“然后呢？”陈缺打断她的恐惧，出言问道。
崔铃回过神来，道：“可某一天，庄树刚醒来时，却发现清查市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却是一座大山！那座大山高耸入云。”
“庄树刚他们一家，因为住的靠外，才没有被波及到。”
陈缺猛然抬头问道：“那座山是不是早就有预兆？”
陈缺不由的想到陈村村外的那片朦胧的大山。
崔铃点点头，“没错。据庄树刚回忆，天灾发生后，他们头顶就出现了一个虚影，是一座大山。”
“当时也引起了不小的恐慌，不少人都逃离清查。不过，很多人在逃离后，又都逃回来了。”
脑袋上悬着一座山，不一定会要他们的命。
但那些刚刚唱过人肉滋味的妖怪，一定不介意多吃一顿。
“后来，那座山一直安稳的停在那。又因为那座山飘飘忽忽朦朦胧胧的，看久了，都以为是海市蜃楼，只是这海市蜃楼存在的时间长了点。慢慢的清查市的人都不把头顶的山当做一回事了，万万没想到山竟然真的掉下来……”
陈缺用心听着。
这座山的描述跟陈村外的山峦，有些相似，都是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像是隔着什么。
但也又有不同的地方，一个飘在空中，可另一个却坐落在大地上；一个只有一个山头，而另一个可是连绵山脉。
虽然清查市头顶上的大山掉下来，不代表陈村村外的山峦就出现在世间，但还是让陈缺心头一紧。
在天灾之初，陈缺就怀疑。
那些妖怪不是凭空出现的，一些可能是由地星本土的动物受到灵气冲击变化而成。
另一部分，很可能就是从山的那边逃出来的。
比如负山，比如虎蛇，比如似狼，甚至是两尾怪猫。
陈缺第一次见两尾怪猫就是在陈村。
等陈缺带着爷爷，带着王家人还有秋止戈回了章句县，最初是就没见到两尾怪猫。
直到过了一段时间后，章句县才出现这种怪物。
这就有了一个猜想，那就是两尾怪猫就是从山的那边跑出来的，所以它出现的第一个地方才是陈村。
因为陈村离得近。
接着两尾怪猫才开始往外蔓延。
这时，陈缺想起一件事。
栾城原本是没山的，可他去的时候，基地外面多了好几座山。
陈缺原本以为是负山或者地质运动造成的。
现在想想，更可能是跟清查市一样，从天上掉下来的。
只是因为时间过早，没有对基地造成伤害，没人注意到这点。
如此一来，也能说明，栾城外的那些妖怪是从哪来的。
这是陈缺之前完全没有想到的。
看来，从今天开始，不仅要注意脚下的，还要注意天上的。
如果看到天上悬着一座山，甚至一条河，不要好奇，不要停留，撒腿就跑。
陈缺回过神来，看向崔铃，“婶子，继续。”
崔铃虽然听过一次了，可还是忍不住心里发慌。
此时听到陈缺的声音，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慌乱神奇的消失了大半。
崔铃继续道：“其实后面也就没有什么了，他们在清查过不下去了，听过路人说山那边的栾城很不错。而庄树刚本就慌乱了，不知道要去哪，他们的话给了庄树刚方向，他们一大家子，赶紧收拾了紧要的东西，拉着也侥幸活下来，跑到他家的鹿蜀出发了。”
可天灾后，就没有怎么出过清查的庄树刚不知道，外面早就天翻地覆了。
两个城之间的距离被拉大数倍。
原本几天就能到的地方，现在二十多天都不一定到。
崔铃道：“原本我想让庄树刚画一条路线图，可惜他说半路他们就迷路了，只知道一直往东走。”
“对了，据姚军与庄树刚对比，路过清查的可能就是栾城基地的将军。只是在山掉下来之前，已经离开清查。”
将军那拨人实力远超庄树刚，速度必定比庄树刚快得多。
而从栾城到清查的路，目前就这一条路。
按理说，他们应该早就碰面了。
可直到大雨之前，他们都没有碰面。
让陈缺忍不住好奇，可好奇之余让他更加慎重。
崔铃说完后，就离开了。
留下陈缺一个人摸着下巴乱想。
不排除将军他们找到了更方便的一条路。
可也不排除他们陷入了困境。
是生是死都还在两可之间。
将军本人实力不弱，而且还带着许多心腹爱将。
并且，将军才是基地的首领。
基地里的枪火就不少，身为基地的首领，将军及他这些嫡系手里的枪支就更精良了。
能让这么一支强大的队伍，陷入困境，那得是遇到了多强的妖怪？
等等！
陈缺揉揉额头。
这是世界上好像最不缺的就是强大的妖怪……
这段时间里的顺利，让陈缺都快忘了，这个世界上最强的早就不是人类了。
比陈缺都强大的妖怪，比比皆是。
人类都快沦为妖怪的食量了。
一股紧迫感逼上心头。
陈缺猛然起身，抓起旁边的亮银长枪，出了帐篷。
陈缺先是找到姚军和崔铃，低声吩咐两句。
又从小孩堆里拽出叶哲，将人扔进他的帐篷。
同叶哲一起被扔进去的，还有一袋银铁矿。
陈缺在庄树刚的注视下，步入雨幕中。
庄树刚先是一惊，就当没看到。
等陈缺回来后，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了。
陈缺皱着眉头回来，将擦边完成任务，得意洋洋的就像完成多大目标，达成多大成就的叶哲，轰了出去。
崔铃适时让人给他送来水，和干净的衣服。
陈缺洗过澡，擦干净，穿上裤子后，盘腿坐在床上闭目总结经验。
他原本是想观摩天上雷霆，完善他的“惊雷枪法”。
奈何今天只下雨，不打雷。
这个想法算是泡汤了。
但出去这么一趟，也不是没有收获。
陈缺发现了，在这种瓢泼大雨下练枪，效果卓越。
外界适当的压力，会更能激发他的潜力。
陈缺甚至已经想好了，什么时候找一个瀑布，去瀑布下练枪。
瀑布的冲击力可比雨水大多了，更适合他。
接着，陈缺在帐篷里练起了形意五行拳。
或许是形意五行拳更加切合他，陈缺对形意五行拳的领悟越来越深厚。
对拳法的领悟，也会带动他对形意五行枪的领悟。
并且，随着对形意五行枪和惊雷枪法的深入研究，陈缺发现两种枪法有很多互补的地方。
陈缺还试着拆解过，将两个枪法最精华的地方，提取出来，然后融合在一起。
他期待值很高，但事实证明，强行融合在一起，弄出的只能是缝合怪。
陈缺这才放弃融合，而是分头加深领悟两种枪法。
等到他对两种枪法的感悟，达到极深的地步时，再去尝试融合。
在练枪练拳中，下午的时间过去了，很快来到了晚上。
不过，在这种大雨瓢泼的时候，下午跟晚上的界限已经很模糊。
但人的肚子却不模糊。
崔铃叫陈缺出去吃饭。
陈缺出去后，自觉的坐到桌子旁，发现桌上只有一种东西，那就是青薯。
青薯粥，青薯饼，青薯馒头，整个下锅蒸的青薯。
总之一点肉都没有。
不过，即使是最好肉的叶哲，只是叹了口气，没有多说什么。
崔铃这么做，自然是因为身旁有陌生人在侧。
在这个时候，一点食物就能引起人的贪欲。
还是不要用肉去考验别人的道德底线。
崔铃甚至将存放肉的箱子都搬到了帐篷里，就怕从箱子缝隙传出肉味。
对此陈缺表示，谨慎点也好。
陈缺回到帐篷后，拿出几块肉干啃。
才啃一块，帐篷里就多了咽口水的声音。
陈缺：“……”
他抬起头，看向弄出响声的人，“我记得你也有备用的。”
从松市出发的时候，崔铃给每个人都备了一些肉干。平时就放在背包里，万一失散了，找不到吃的，还能应急。
“吃了。”叶哲这话说的理直气壮。
陈缺：“……”
陈缺扔给叶哲两块，“吃完就滚。”
“好嘞！”叶哲毫不在意陈缺让他滚。
两块肉干吃完后，又饶陈缺一块。
然后在陈缺连声“滚”中，打着饱嗝出了陈缺帐篷。
盯着叶哲离开后，陈缺摇摇头，随后哑然失笑。
陈缺刚才不是真的生气，只是如果他不表现的如此，叶哲能把他所有的肉干都拿走。
不过，有这么一个好友，这么一个活宝，陈缺的生活才会不那么单调，那么无聊。
一夜无话，等到陈缺按照生物钟醒来时，掀开门帘出去，外面还是漆黑一片。
大雨如瀑。
陈缺皱皱眉，走到姚军身侧。
今天晚上本来不是姚军值夜，但因为庄树刚那几人，姚军今天亲自值夜。
姚军听到陈缺故意弄出来的脚步声，转头无奈道：“下了一宿，中间就没停过。”
陈缺点点头，走到石台边缘，望着距离石台只有几厘米的水面。
如果雨还是不停，还是这么大的话，很快，水就要末过石台了。
他们的帐篷都得被淹了。
只能将帐篷收起来，轮番去鹿蜀车上睡觉。
如果到了这步，还没有结束，陈缺他们就得泡在水里。
一时半会只是难受，但没有生命之危。
可如果水将鹿蜀车都淹没，那真是一朝回到解放前。
再继续发展，灭顶之灾的就变成了人。
不过，陈缺必定不会眼睁睁看着事情糟糕到那种地步。
陈缺已经计划好了，如果水漫上石板时，还没有停下的意思，那他就冒雨上山，寻找新的躲避之处。
如果找不到的话，那他就自己挖！
挖也挖出一个能够他们这些人躲雨的山洞来。
真到了危机时刻，只带食物，水还有其他必需品，鹿蜀和鹿蜀车都可以放弃。
陈缺打定主意后，淡然的道：“无事，我会想办法。”
听了陈缺的这句话，姚军遭了一晚上的心，奇迹般的顺了。
姚军嘿嘿笑道：“我就知道小缺哥你有办法。”
幸好，上午刚过半，雨就停了。
水位将将与石台持平。
再高一点点，水就要漫进来了。
大雨后的天气极好。
阳光普照，温度一下子从几度，升到二十几度。
不过说起来，最高兴的不是陈缺他们，而是庄树刚他们。
即使用消息换了一背包的青薯，也吃不了多久。
再接下来，可没有消息可换了。
庄树刚甚至觉得自己太傻，早知道，就将那个消息分成两份，不，三份卖给他们了。
只能说在危急时刻，有的人如英明睿智，而有的人只会胡思乱想，然后越想越歪。
庄树刚怎么也不想想，如果他只是说一部分，他说的那几分之一，值不值一背包青薯。
虽然雨停了，但一时半会还是走不了。
水还没有泄走，而且地面太泥泞了。
一踩下去，噗嗤噗嗤的。
有的地方，一脚下去，能没过膝盖，力气小的拔都拔不下来。
但陈缺他们可以等地面干了再外出，庄树刚他们不行。
庄树刚只能带着几个大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出去找食物。
一反平时的习惯，这次庄树刚他们不再采集树叶，而是伸手在地里摸索。
不过，很快他们就放弃了。
因为大水，很多植物都死了。
更不要说，青薯在被挖出来前，长什么样子他们不知道。
但，他们也不会没有收获，甚至收获颇丰。
水面上飘着不少死去的小型妖怪。
庄树刚捡着眼熟的捡了几只回来。
不是太重拿不了，而是不敢捡。
有毒的妖怪不要太多，谁知道哪只就会中奖。
还不如只吃认识的，虽然少了点，但胜在保险。
回到山下时，庄树刚害怕引起陈缺他们的贪念。
直到他看到，一只被五花大绑绑着，躺在地上的哼哼唧唧，浑身上下都是斑纹的猪。
这头猪，一个有他十个重。
庄树刚看看猪，再看看手里的那些肉都没二两的小妖怪，心里的那股欢喜顿时消失。
按照崔铃的想法，依旧是财不露白。
可这么一头斑纹猪，牢牢的被卡在石缝里的斑纹猪，如果不带回来的，是会被天谴的。
在陈缺的默许下，这头斑纹猪变成了斑纹猪肉。
大部分被拿出去烤制，一部分则变成各种肉食。
崔铃秉承既然已经暴露了，那就无所谓了。
亲自动手，做了一大桌子荤菜。
吃的包括陈缺在内的人，满口流油。
这一切都被庄树刚他们看在眼里。
他们闻着浓郁的肉香，再看看自己碗里的那几个肉丁，不平衡油然而生。
庄树刚甚至还觉得有人会给他们送点来，可直到那边收拾干净，都没人搭理他们。
就像他们是空气一样。
原本这是庄树刚所期望的，可现在却是他最愤怒的。
不是没人提过给庄树刚他们送一些去，可话刚出口就被他的朋友给打断了。
陈缺崔铃就当没听到。
本来就是萍水相逢，双方毫无关系。
食物可是天灾后最珍贵的东西。
可以类比一下。
就像天灾前，素未萌生两伙人出去野餐的时候碰到了，他们可以互相品尝对方的食物。
但绝对不会将自己的金戒指送给对方。
就算是那种特别没有分寸感的，可说出这种话，别人也只会觉得这人在开玩笑而已。
没人会当真。
设身处地，陈缺他们没觉得自己做错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4章 向着省城前进12（捉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