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以手撑额，以一个肃穆的“思考者”姿势坐着，死活想不出来也不想想这么巧的事情怎么又发生在祂身上了。
生产队的驴也不敢这么歇吧？
此起彼伏的房屋坐落在街边，有现代简约风、田园风、混搭风和超新未来风……依次渐变，似乎彰示着这所学校里的历史更迭。
“哒哒哒……”坐在拖拉机上，开车的大爷和前面的两位搭话聊天着。
因为都是去西院，天使就算再怎么为自己的运气扼腕，也不可能浪费时间再等下一波。
反正拖拉机上的空间够长，就跟大巴车一样，只不过视觉上稍显狭窄而已。
“你们怎么这个点才出来啊？我看学生们都早走了。“
大爷挺和蔼的，一身白汗褂褐半裤，望着前面道路的时候，还有空聊上一两句。
天使点开光脑一看，豁，已经下午一点半了。
在秘境时，时间流逝的感觉没那么明显，看来确实是和外界的时间流速错开了。
不过花那么点时间就消化了不少的本源能量，天使倒是愈发佩服起设计副本的人了。
毕竟祂又设计不出来。
先前那道有些低低的男声发话了，还带着略欢快的笑意，“我们被随机副本给挑中了，那里边时间流速快，还以为只待了一会儿呢，没想到出来已经这么晚了。”
天使点点头，毫不意外。
学生那么多，不可能光祂一个被选中，说不定还有更厉害的要晚些时候出来呢。
撑不过的一般都早被踹出来了。而撑过来的，越晚出来说明关卡越多越繁杂，难度也就随之拔高。
“呦，这可是好事啊。你们这些一年级新入学的，刚开始就进随机副本的可不多。”
大爷毫不吝啬地夸了夸，就像每个普通和气的长辈，开起了话头。而那个低嗓音的男生也很捧场，和对方聊得有来有往。另一个男生虽然有些沉默寡言，但也会偶尔搭上一两句。
热闹是属于他们的，天使独享孤独。
主要吧，可能也是离得够远。
天使属于什么呢，坐公交车只要有座有窗，祂就绝对能钻后排的那种性格。
虽然也能正常社交，但是私底下，祂更喜欢安安静静一个人待着。
除非拉斐尔祂们忍不住贩剑。
祂放空心神，注视着沿街的一景一物，心中仿佛有什么化作流沙缓缓淌下。
昨晚的梦境又浮上心头。
一系列的事件下来，那似乎已经成为了很遥远的事情。
如今想来，已经模模糊糊不成一片。
但是自己每次醒来都会记下，以此来不断回忆当时深陷其中的感触。
大概是接下诏谕工作一年后开始的吧。明明是因人类信仰而生的天使，即便会有睡眠等生理现象也只不过是为了配合信徒的作息。但是不知为何，从某一天开始，祂开始了做梦。
货真价实、怪诞惊奇的——噩梦。
那种被黑色黏稠不断拉扯侵蚀的感觉，即便是惊醒之后，也仍然会心有余悸冷汗连连。
问同事和四位怨种，得到的都是“从未有过”的回答。问长老，左顾言它不着一调，一看就是知道点什么还偏偏要遮掩的样子。最后终于向至高的那位祈愿得到答案，可即便是座下忠心的天使，也无法得到对方一星半点的回应。
天使不是个愚笨的，或许祂曾在东方的那几年天真过，但一年的磨砺让祂看到了更多。
因世人而生，爱护世人。
要弄清楚自己是什么情况，不然在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的万千宇宙，祂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成为某些存在的变数。
——仅凭上位者们的那些态度，就清楚这不是什么可以随意糊弄过去的小事。
祂们在等着祂自发去探寻真相，并在探寻的过程中——直面某些未来。
说实话，那些不好的梦境，让天使联想到了一些更不好的东西——
魇牙。
它们曾是万千世界的噩梦，汲取生灵情绪而生。从古至今，仍未有人追寻出它们身后魇界的源头。
知之甚少。
到了白夜城，一次遇见魇牙或许是巧合。但在第二次牵扯到“灵魂气息”和猎人总会时就不是那么简简单单的了。
屹立千百年的学校，发来录取通知书，是否为某种开始的标志？
情感上，天使觉得不可能。毕竟自己的情况自己知道，混了那么多年，在家乡都只是一名平平无奇的天堂级社畜，更何况是能人辈出，如今自己都只能仰望的万千宇宙呢？
理智上，就像拉斐尔说的那样，长脑子是对祂们的一种侮辱。
所以天使选择放弃拉扯自己的脑细胞，干脆什么也不想，直接开摆。
诶，没想到吧，虚晃一枪！
……
天使嘴角勾起一抹笑，目不斜视望着天际。
一架金碧辉煌的华贵御座飘过，周边十六位玉颜殊丽的飞仙裙诀飞扬、彩带翩翩。有的臂挎飞篮、鲜花瓣瓣若流萤；有的怀抱琵琶，银弦轻拨，仙音自九天；有的舒展双臂，驾迎尊前领浮光。
而在那其中，烨烨黄金与宝石上的织锦软毯上，一张尴尬的笑脸怎么看怎么熟悉。
程氧……学姐？
想着对方应该是看到自己了，天使友好地点了点头。
学姐也回以了一个哭笑不得的颔首。
恰在这时，大爷的声音及时响起，“咦，那不是‘古墓丽影’的车吗？竟然真有人跟她们走？”
“大爷，‘古墓丽影’咋了啊？是有啥限制和要求吗？”低音男同学已经跟大爷聊得挺不错了，看着也就顺口问了问。
“那倒没有，就是她们那十天半个月地不出来一回，出来了也不拉人，就自己瞎溜达。上一次出门，好像已经是半年前了。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能让别人坐上她们那个座子。“
“古墓丽影”和程氧学姐的身影已经飘远了。
而大爷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有些迷惑地喃喃道：”不对啊，她们能知道把人拉到食堂的流程吗？不是已经好久没出来了……不至于记不得吧……？“
天使回想起刚才学姐欲言又止有苦难言的模样，轻咳了一声，倒是有些确信了。
应该是真没想起来。
不过学姐身为高年级，对学校相当熟悉，想来也有自救的法子。
不然刚才看见的就不是她们并行的身影，而是“古墓丽影”被以“强制营业”为由叫停的场景了。
到了西院的寝宿区，下车后，天使和两位同学礼貌地道了谢。
大爷挥了挥手说没关系，说本来也是闲着没事，举手之劳嘛。
等对方重新开着拖拉机嘚嘚磕磕上路后，天使转身就要迈开步子。
来学校之后，祂还没仔细看过城堡的大环境。
不过想想还是算了，祂现在更愿意先回去补补觉弥补一下昨晚加今早上损失的精气神。
再搞下去，祂迟早还得走上猝死的道路。
别问，问就是之前被信徒搞过。
恰在天使转过身的同时，一道惊讶的声音自祂身后传来：“咦，快看监管局公众号的更新——”
听到熟悉的名字，天使身体几不可查地顿了顿。
略有些耳熟的声音随之传来：“若能主动认罪，可争取宽大处理。注意，你所说的一切都将成为呈堂证供，监管队将依法执法，公正不阿，坚决打击一切黑恶势力……”
紧接着是一段风雨雷电交加之声，不知道是不是在十一区就地取材的，甚至还能隐隐听到电车呼啸而过的疾驰声。
脑中的备忘录翻过一页，留神记下，天使就将其抛之脑后。
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什么也比不上现在美美地睡个午觉了。
……
日光渐西斜，微风叶上凉。不知不觉间，时间已经走到了薄暮初降的时候。而结束半天工作的商璇老师，在把不省心的学生们撵走之后，端坐在此间清冷山极之殿，莲香沁脾、浮霜止静，一双淡漠的黑眸波澜无惊，恍若遗世独立的仙人。
这么说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人家确实是干修“仙”这一行的，货真价实的由凡成圣，再历仙升神。
曾经还是掌杀伐那一挂呢，只不过现在当了老师修身养性，再成天打打杀杀的就得保温杯里泡枸杞了。
虽然蒲紫丁觉得他往保温杯里倒白酒的可能性要更大些。
风华绝代的紫衣女子双手抱胸，斜倚在“奉先殿”的门口，出声问道：“喂，你把我叫过来不会就是让我看你发呆吧？”
她穿戴的不算繁杂，三千青丝被一白玉簪绾起。白紫色轻衫罗衣，突出的就是一个简洁流畅。既不失了那一份飒爽恣意，又添了些灵动的野性。
说白了，她收到消息连忙赶过来，风都把头发吹糊脸上了。结果商璇这个慢半圈的还搁这悠然独坐，谁看了不说一句好（zai)种？
后者抬眸，墨瞳清濯。蒲紫丁耐着性子问：“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斯派尔森他们之前观测到的一个‘梦生点’出了点问题，可能需要你去处理一趟。”
蒲紫丁的动作没有任何改变，脸上的怀疑就差变幻成“就这”两字。
“这种事发通讯不就得了，至于让我跑你这一趟？”
商璇轻吐一口气，在对方暗道不妙的目光中，指了指殿门两侧的萧朔红梅。
薄唇轻启：“到达梦生点的阵法已经布置好了，你从这走。”
嘴角抽了抽，蒲紫丁一脸无**可说。
“他叶凡一就是这么压榨人的？”
感情她这刚回学校，又得给撵出去了？
“参加了开学典礼的那群家伙呢？”一个个在那摆pose饮酒醉，就不知道来分担分担工作的压力吗？
“打算去找叶凡一算账。“
“？”
垂眸思索了一会儿，蒲紫丁若有所思地长“哦——”一声。
“我懂了，所以叶凡一那老小子又不当人，仗着学校仪器好使，可劲儿造那些家伙的忍耐度了是吧？”
东院又不是没有留校的老师，他非得给那些早早出了校的开摄像头？
就说也没见着有什么动静，这群家伙怎么能比她早回校。估计是叶凡一又琢磨出什么鬼点子，拿那群家伙做实验呢。
这么一想，思路就豁然开朗，连带着有些郁猝的心情都缓解了些。
毕竟当你一个人倒霉时，看别人比你更倒霉远比看人幸运要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