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使我换一种策略,不躲李森,他又能拿我怎样?
我不再推李森的脚,而是放松力道,拿他当个床垫,直接压上去。
我侧脸压在李森的腹部,感觉到李森的肚子一缩,缩出几块腹肌来,同时脚上的力道也松了,不再剪住我的腰。
我用手按了按他的腹肌,感觉他崩得更紧了。
我抬头冲他笑。“放松,秀腹肌给谁看?”
李森的肚子却没有放松,他瞄一眼我的肚子,说:“看看你的。”
我摇摇头,说没腹肌。
李森撇嘴一笑,一副胜利者姿态,腹肌却是崩得更明显了。
我将视线移到对面的投影幕上,画面中,汤唯正在打麻将。我立刻知道了李森看得电影是什么。
“你才看这部电影?”我将李森放我膝上的大腿推下去,说道。
李森一腿被我挤在身后,一腿落在地上,四仰八叉地说:“重温。”
我不知他看得是不是删减版,想到后面可能有的床戏,顿觉我们两个孤男寡男看这个,不大合适。不怪我多想,实在是当今腐文化盛行,我们公司有个女同事,没事磕我和另一男同事的cp。然而天知道我只是他俩play的一环,那男同事明显对她有意思,有时候为了哄她玩,故意找我卖腐,天天以我老攻自居,被女同事取笑他就是个嘴硬弱受。
当然,我也只是念头一转,腐文化再怎么盛行,也没盛进村里来,尤其是非主流喊麦的李森,他怕是都不知道腐文化是什么。
我问李森:“中午坐席去吗?”
“什么席?”
“大老孙孩子考学,在老周家饭店摆席。”
“大老孙是谁?”李森阴阳怪气地说。
说他阴阳怪气,是因为李森不可能不知道大老孙是谁。大老孙在我们村还是挺有名的,因为他打了四十年光棍才娶到老婆,而老婆也是个三十五岁的头婚女。他们结婚时我和李森只有十岁左右,结婚当天我俩还去他家闹洞房了呢。那个年代,又是村里,他们这个结婚年龄属实不一般,办酒时人格外的多,闹洞房时更是,连我们这种非亲非故的小孩都能在他家院子里到处乱窜。我记得他家客厅家具上摆了一个音乐盒,上面有一对新婚小人,逆时针旋转小人上弦,小人就会顺时针随着单调的音乐声舞动,两个小人时分时合,合在一起时两张嘴就会因吸铁石而亲上。我听着《致爱丽斯》的音乐,看着小人分分合合,旁边的李森伸出手指,挡在两个小人的脸之间,不让他们亲。
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大老孙的孩子都考学了,不知他家那个小音乐盒还在不在。
“你已经断绝随份子钱这事了吗?”我问李森。
“随那玩意有啥用?我死那天都没人帮我收回来。”李森一脸孤寡地说。
“咋?你不想再婚,不想要孩子了?”
“厌了,倦了。”李森笑。
我沉默着,我在思索这个时候趁机问他怎么离婚的合不合适,却没想到李森自己主动提了。
“你听说我老婆为什么把我踹了吗?”
“没,为啥?”
“她嫌我阳痿。”
我一下子笑喷出来。
“咋?压力大啊?”我揶揄地看着他。
“那能不大吗?娶她又要彩礼又要车房,我都被榨干了,现在又来要孩子。”李森说,“我哪还有劲儿。”
我在他肚子上一拍,说:“腹肌都有了,我看你挺有劲儿的。”
李森没出声,看了我两秒,忽然坐了起来。
我本就坐在他大腿附近,他这么一起身,我俩距离忽然变得非常近,我好像坐在他怀里一般。
他垂目看了看我肩膀,吸了吸鼻子,说:“你好像馊了。”
我立刻坐得离他远了一点,说:“不好意思,三天没洗澡了。”
李森点点头。“嗯,腋下太冲了。”
我难言地看着他,深深觉得他还是小时候的风格,说话夸张,不留余地。
我想起小时候,有天下午我俩在胡同里抓蜻蜓。
天气很热,蜻蜓飞了满空,还都是黄色的大蜻蜓。李森有一个捕蜻蜓工具,是一根带枝杈的棍子,枝杈间裹了好几层蜘蛛网,用来沾蜻蜓。蜘蛛网还是在他家棚子深处好不容易寻摸到的。他在空中来回舞动枝杈,试图粘住一只蜻蜓。然而蜻蜓动作比他机敏得多,他挥舞过去,蜻蜓一个闪身,完美避开。
我没有工具,抓蜻蜓全靠手艺。我高举一只手,大仙儿附体一样一顿猛摇,五只手指旋转成风车,对着空中近乎悬停的蜻蜓一路摇过去。蜻蜓好像被我催眠一样闪也不闪,直接被我抓进手心。
我拈着蜻蜓,得意地欣赏蜻蜓的大身子、大翅膀、大尾巴。它淡黄色的神躯仿若镀了金粉,区别于普通蜻蜓的色泽,显得优雅贵气。
李森蹲在我脚边仰头看我手里的蜻蜓,我欣赏够了就把蜻蜓递给他,让他也拿在手里看。
他却没接蜻蜓,而是看着我的脸,说:“你的鼻孔怎么一个大一个小?”在我呆住之际,他嗤地一笑,“还一张一合的,跟我家灰灰一样。”
灰灰是他给他家小驴起的名字。
我手一松,蜻蜓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