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李森：“你前妻是骗我吗？你真的对着我的照片打飞机？”
李森咧嘴，扯出一个冷笑。“是啊，那又怎样？这不是离婚了吗？我都净身出户了，还要怎样？”
“你前妻也说，你存款一直都上交给她。你们离婚后，她一分都没给你，你的衣服及日用品，都被她丢了或烧了。”我想起国庆那段时间，一点也没看出李森缺钱。我就说，“看来你还是攒了私房钱的。”
“没攒。”
“那你哪来的钱花？”
“贷款软件还不有的是？”
“你不会欠了很多钱吧？”我忍不住问。
李森匆匆瞟我一眼。“关你什么事？”
“不关我事，那你先解释下照片的事吧。哪来的照片？为什么对着照片做那种事？”
“偷拍的呗，有什么稀奇。我是变态嘛，别人我也拍，也对着打飞机，只是没被她抓到而已。”
我沉默。
小溪村到了，我家路口到了，然而车子仍在前行。
整个村子都很黑，所有人都睡了，醒着的，只有我和李森。
“那我能问问你，你跟我的时候，是第一次吗？”我问他。
“不是。”李森说。
我有些恍惚，心中却在想，难怪跟他做的时候那么顺利，他确实一点也不像新手。
他真的很会勾人。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我小声喃喃。
李森笑。“你都跑去南城了，不算窝边草。”
“这样。”
李森家到了，他下了车，开门进屋。客厅窗口亮起灯光，卧室窗口却黑着，像房子睁开右眼。
我在车中坐了一会儿，犹豫是往家走，还是进李森家。
最后，我还是进屋了。
客厅冷冷清清，温度跟室外差不多，至少零下二十度。
我没见李森，厨房里有些响动。走进厨房，看到李森在烧锅炉。
他漆黑的忙碌背影显得有些孤独，即使穿着羽绒服，还是能感觉到他的瘦。
他不会都没好好吃饭吧？
李森将锅炉火烧旺，往里填了足够的煤，关上底部锅炉小门，这才转身出来。
见到门口的我，李森说：“冷吧？”
我摇摇头，说还好。其实我脚底有些僵，我鞋子有点薄。
李森来到洗漱池旁边，接了水刷牙洗脸。我走到厨房水槽那里，也接水洗面漱口。牙刷牙膏在行李箱，我懒得拿，就不刷了。
跟着李森进入摆放大床的朝南卧室。
李森打开卧室灯，关了客厅灯，然后将卧室门关上。房子于是睁开左眼。
床头有一个电热毯控制开关，李森将之开到最高档。
我们脱下外衣，掀开李森堆在床上的厚被子，钻进被窝。
李森的被子上沾染一点奇特的气息，我闻了几次，分辨不出是什么味道。就觉得气味有些亲切温柔，似带着旧日气息，让人内心发软。
只有一条被子，还好足够大，能盖住我们两个。
“真冷。”我面朝李森侧躺着，说。
“动起来就不冷了。”李森冲我邪笑。
我看着李森的笑眼，心脏有些紧绷。
“我昨天刚体检完，你要看报告吗？”李森问。
“为什么体检？”我问。
“因为我计划今天跟你睡觉。”李森答。
我抬起手，抚摸李森的脸。
李森继续恶魔低语。“中午我特意做了清洗。”
“是吗？让我闻闻。”我推他的肩膀，让他转过去。
我潜进被子深处，潜进黑暗中。
我像地洞中的鼹鼠，嗅嗅闻闻，寻找出路。
爪子向前，扫清砂石、泥土、草根。路在前方，目的地在前方。
土壤松软，遍布昆虫与蠕虫。它们散发着腐朽的气味，我却感到食欲旺盛。
寻到最肥硕的蠕虫，吞噬。
寻找蠕虫的栖息之所，嗅探着蠕虫的气息。
我内心灼灼地期待着。
我想我找到了。
我回到地面，见到人类李森。
我对李森说：“有点气味。”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李森气息有些乱，“你忍耐一下吧。”
我拽起被子，将我们二人一同覆盖。
我将李森拉进黑暗的泥土之下。
我要带他，去觅食，去进食。
吃，吃，吃。
吃是最爆裂的活动。
李森说得对，动起来就不冷了。
进食给人提供能量，让人感到温暖。
我们呼出的二氧化碳，被困在被子里，在狭窄的空间内形成温室效应。
温度立刻升上去，比锅炉，比电热毯，都要热。
一夜好眠，像睡在春天。
第二日一早，醒来没见李森。
屋中很暖，暖气烧得足，我睡出了汗。
爬起来穿衣，透过窗户看看院子，雪白干净。昨晚停在院中的商务车不在，我确定了李森不在家。
在客厅看到我的行李箱，检查了锅炉房。见锅炉火门好好关着，没有安全隐患，便简单洗漱一下，穿戴整齐出门。
关门前给李森发消息，问他是否带了钥匙。李森说带了。我这才安心地锁上门。离开他家时，我心想我可能有点职业病，安全员坐久了，在哪都喜欢巡查是否有安全隐患，进陌生场所第一件事就是想弄清所有空间布局。
回到家，我妈问我昨晚在哪过得夜，我说在李森家。我妈说就差这么两步了不知道回来。我说都后半夜了，怕回来吵到她和我爸。
在自己房间惬意地躺着，家里暖气烧得比李森家还热。我给李森发消息，问他昨晚那么晚回家，今早又去开车，他们排班是不是有问题？李森回我说年关叫车的人多，所以忙些。我想到昨晚他接我时，在机场有看到他跟别人聊天，似乎是跟他一个车队的司机。所以他们接车时，应该是同一时间段不仅出一辆车，坐满一辆就走一辆。
我又问李森何时休息，李森说要到除夕。
我说他之前有多闲，现在就有多忙。
李森没回。
在家新鲜了一天，晚上没敢出门。然而一整天我都在想去外面过夜的借口。
等到晚上十一点，也没收到李森的消息，更没收到邀请。不知他是没下班，还是下班了但懒得理我。我不禁怀疑自己昨夜是否表现不佳，或者李森近日太累，所以没心情。
可我，却有种小别胜新婚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