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淼一时间也没有办法,只能坐在地上保持体力,先安慰江媚缕,“这种环游项目,之后还会有缆车经过,我们等一会,遇到人让他们给工作人员带话就行。”
江媚缕忙不迭点头,抱着苏淼,企图把全身的热量传递给发抖的苏淼。
不只是苏淼的缆车出了问题,是前段时间暴雨雷电,电线发生故障,运行不平稳,所有缆车都出了事故。
工作人员临时关闭电源,开着旅游车去找人。
缆车上都有定位,找人还是比较容易的。而江媚缕租那辆实在调皮,停在了湖中央。
缆车还在调皮晃荡,上面的人不知所终。
秦默接到电话的时候在屋里发呆,没开灯,没有点外卖,也没打算出去吃,长久娇惯正常的胃开始反抗,告诉他,他要吃饭了。
苏淼一天没给他发任何消息,庆幸与嘲笑之余,他还有点怪异的空落感。
每天,他大脑都在下达反抗着苏淼的指令,而她希冀目光注视他那一刻,四肢总会不听使唤,听她安排。越是如此,夜深人静躺在床上,他会越折腾她。
掩饰自己连控制四肢都失败的无能。
电话铃响得时候,秦默在心里默念了十下,他不想这么快接苏淼的电话,冷着她,也给自己一个整理情绪的时间。
“喂。”
“你好,请问是苏淼的家属吗?”
“不是。”不耐烦的回答。
“啊?”店家那头揣揣不安的接线员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语无伦次的说,“她紧急联系人填了您……我们找不到其他人,您知道她家人的电话吗?”
“不知道。”秦默手指掐入沙发,她们家人都死绝了,哪还有家人,自己的语气随着对面慌乱的心脏,也有起伏,“她出了什么事?”
“她,她失踪了。”
秦默寒眸倏然睁大,在黑夜里扑闪寒光。
赶到郊区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暗,大门口停了三辆警车,消瘦年轻的男性双手合十,苍白无力,抱着胸低头,旁边跟着一位干练男警。
秦默忍住体内暴虐因子,走向前方。
“您……您是苏淼的家人?”
秦默不做声,寒眸刺拉拉盯着他,他打了个寒颤。
“我是今天的值班负责人,鲍辉。”男人努力冷静下来,“苏淼今天做的缆车在湖中央发生故障,我们去湖中央看,缆车上的人已经不见了。”
打电话的时候,秦默已经听过一次过程,鲍辉再说一次,无异于再捅过的伤口,怕是不够深,再捅一刀。
男警等鲍辉说完,适当补充,“水警已经开始环湖搜集,快的话凌晨可以出结果,慢的话明天白天也会出。”
如果凌晨还找不到人。
第二天,死尸就会浮上来,也会出结果。
秦默木着脸,无悲无喜,“我可以进现场吧?”
“可以。”鲍辉没有迟疑,他在这站着,就是为了等秦默。
硕大探照灯照亮整个湖面,上面的游船不断行驶探照,而这束光射不入湖中,依然漆黑一团的湖水,吞没人的希望。
距苏淼失踪已经过了五个小时,秦默随着游船坐在湖中央,发愣。
风随往事来,大二的记忆像是泡沫挤出浴缸,密密麻麻击穿他的大脑,那日找不到苏淼的恐慌接踵而至。
“找不到啊,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生还几率渺茫。”工作三个小时的水警累到喃喃自语。
心脏在耳边炸开,他眼睛血糊一遍,好像什么都看不清,又什么都看得清。
身体忍不住发抖,胃烧起来,喉咙也发疼。
水警被秦默的反应吓到,那种俊俏的脸,揉成一团的狰狞,“还有希望,兄弟你也别急啊,你女朋友啊?”
八个小时过去,夜晚气温低,苏淼**的衣服半干,体温咻的一下升高,她接近休克。
就算不在湖里淹死,再不活救,也要烧死。
江媚缕先前还会到处求救,不小心惊醒树丛的动物后,吓得话都不太敢说。
“淼淼,你坚持一下,我再出去找一次人。”
眼看苏淼唇色越来越白,江媚缕又坐不住了。
苏淼意识烧模糊,只感觉热源离开,身体冷得要命,条件反射抓住身边的人,“秦默,不要,不要离开我。”
长时间发高烧,会烧坏脑子的。
等不了了。
江媚缕推开苏淼的手,努力搜索记忆,往湖边爬。
她们傍晚顺着缆车线寻找落单的缆车,找到天黑,一辆缆车没找到,还迷路了,才导致这么被动。
江媚缕鼓起勇气,第三次走出苏淼身边。
不得不承认,她每次在苏淼身边就像一个废物,只要有苏淼在的地方,她大脑压根不会转。
苏淼能全身心,为她做任何事。
现在,要摆脱困境,救出苏淼的,只有自己了
耳边又传来窸窣的声音,江媚缕捂住嘴,小心翼翼走过去。
我大只,还凶,手脚麻利。
这群野兽看到我就跑。
我超勇的。
她不断暗示自己。
哗啦──
江媚缕给自己心理建设城堡坍塌,她往后一缩,下蹲,脖子扣在膝盖上。
不要咬我,不要咬我,下次来看你给你带只鸡啊。
“江媚缕?”
怎么还幻听了,江媚缕呜咽一声,抖得更厉害了。
“江媚缕!”秦默的怒气终于找到宣发口,下了三个月的雨,水库泄洪般清澈出,“江媚缕,苏淼呢,苏淼在哪里!”
声音极大,把森林小动物都吓住了,旁边巡查的消防员都看过来,探照灯聚拢,黑暗无处遁行。
苏淼感觉自己在什么地方摇晃,她想着,也许自己在做船,也许在飞翔,这种极速晃荡的感觉,让她的胃很难受。
耳边有呼呼的风声,还有“三水三水”的叫声。
可能又是在赶火车吧。
苏淼不愿睁开眼睛,死死闭上。
父亲离家出走的开头,妈妈拖着她到处寻找父亲的身影,她坐了一个月的火车,摇摇晃晃,每天的胃都咕嘟咕嘟的难受。
她真想吐啊,吐到父亲身上,他算什么男人。就算是找到了,她也不会睁眼,不会睁眼叫他一声父亲。
秦默不知道叫了多少声苏淼的名字,声音哑的像是老烟枪,他抱着苏淼的头,手指在她眉眼间画圈,也唤不醒她的神志。
消防员抽出体温针,“40.5度,很危险,这边是郊区,等开到医院还要一个小时。”
苏淼还是撑了下去,在回忆的囚笼里,钝刀磨肉,刀不利,肉发疼。
醒过来已经是三天后的事情,她嗓子冒烟,被暴晒快要裂开的海绵,浑身脱了水。
睁开眼睛一会才适应光线,相熟的身影坐在病床边上沙发,熟悉的pencil与屏幕的碰撞音,苏淼了然,是吴桐在身边。
她不想打扰在工作的吴桐,撑着胳膊,慢慢往边上挪,上面有矿泉水。
哒——
门打开,艾旅风尘仆仆赶过来,一开就看到苏淼那副身残志坚,久病不愈的模样,四目相对下,他气血上涌出一片眩晕感。
“三水,你醒了啊。”吴桐惊喜的声音打破两人尴尬的凝视。
“喝热的。”艾旅身子覆盖上苏淼,以无法撼动的姿势,手放在苏淼肩膀,把她压回床上,“等我一下。”
苏淼没力气折腾,环顾一圈,没见秦默的身影,失落的感觉在半空,上不去下不来。
喝过水,她苍白脸色稍稍好一些,唇色粉粉嫩嫩,桃色满园。
吴梧也没预料到艾旅大老远赶回来,语气止不住的揶揄,“怎么突然跑回来,不陪大老板了?”
“今晚的飞机。”艾旅给苏淼削苹果,纤细灵活手指不断穿梭,熟练的程度让人震惊。
这还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艾大少爷吗?
“你就来呆十个小时啊。”吴桐咂舌,两手一摊,全是无语,“那你赶紧去公司一趟吧,去看看最近的决策,有没有要修改的。”
“不急,我下午过去。”眨眼间,艾旅已经把苹果切成小块,盘中放在苏淼边上,上面插着几根牙签,“中午想吃什么,要不要我去城南那边给你买山药粥。”
艾旅的妖精眼睛在岁月的沉淀下,好似黑珍珠,又亮又黑。吴桐都看不下那双拉丝腻乎的眼神,站起来去外头透气,病房只剩下艾旅和苏淼两个人。
“或者面条、粉也可以?”苏淼回避艾旅的目光,让他不禁也难受起来,接到电话后,他把事情一压再压,一拖再拖,赶回来就为见这一眼。
何料人压根不领情。
这叫什么。
风水轮流转,你犯过的错,总会报在你身上。
“艾旅。”苏淼声音轻轻,没有感情,带着审判的意味。
艾旅突然很想堵住苏淼的嘴,他总觉得苏淼要说些,他不喜欢听的话,宁可不听,“你休息一下,我待会就回来。”
替她捏了捏被子,安抚性的视线交织,一种无名的罪恶感从胸口蔓延开来,她好像,又搞砸一些事情。
“我和秦默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