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炎夏,气流闷热潮湿。
游煜十点多才到公司,前台的Andy今天也没来上班,桌面上的芦荟都略显颓态,一副缺失水分,马上就要凋零的样子。
游煜左右无事,拿起一旁的喷水壶给芦荟浇上水才迈步进办公室。
他来到工位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撕老黄历,这是他每天必须做的一件事,不撕掉昨天的那页挂历仿佛就不算过去了一天。
新的一天显示是八月九日,星期三,对于属虎的游煜来说是大凶之日。
游煜没太在意,将撕下来的那页挂历扔在了小胖脚边的垃圾桶里。
小胖停下敲键盘的手,看着今天格外神采奕奕的游煜,小声提醒他:
“那老东西一大早就大发脾气,到处找你,你一来小李就上楼去打报告了,待会你小心。”
游煜收拾着自己工位上的文件和水杯之类的办公用品,漫不经心道:“我已经被辞退,不是他的下属了。”
言外之意就是,我怕他?
小胖朝他竖起了大拇指,咽了口口水艳羡不已,他也想像游煜这么硬气一回,不过奈何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只能继续当一个受气的打工人。
小胖嘴里唾沫星子疯狂分泌,刚想对游煜大夸特夸,余光扫了一眼刚到办公室门口的王副总就缩回了工位上。
王副总今天依旧鼻青脸肿,大踏步来到游煜的工位上,怒气冲冲地质问道:
“游煜,我今天早上给你打了这么多电话为什么不接?!昨晚公司的服务器出了问题,好多客户的游戏数据都出了问题,这个游戏项目从开发到上市都是由你一手负责的,你就是这么负责的?!”
游煜很惊讶于王副总的厚脸皮,好像把昨天傍晚的事情忘了个一干二净。
“没记错的话,昨晚我已经被你辞退了,工作上的事情你可以找小李接替我,这种小事情他能解决。”
王副总看他是一副铁了心要走的样子十分不满,失去了游煜这么个人才他要去哪里再招一个这么出色的下属顶替他?
“小李要负责另一个新项目,根本不可能接替你的工作,你可要想清楚,这个项目的发展前景很好,我收回昨天的话,我们各退一步,希望你能以大局为重,不要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游煜收拾办公用品的动作没停,将最后一把剪刀放回收纳盒里,淡淡地扫了一眼王副总。
“王总,狗改不了吃屎,昨天那种事情一次就够了,再来一次不知道您这幅老骨头还经不经得起我折腾?”
游煜说话的音量不大,但办公室里的人都听到了,没有人不明白这话里的言外之意,甚至很多女同事也被王副总骚扰过,心里都快意十足。
王副总听完这话脸上青白交加,他已经很久没在这么多人面前被下过脸,上前一步指着游煜的鼻子破口大骂道:
“你算个什么东西?给你点好脸色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你马上给我滚!你今天要是踏出了腾飞科技这个大门就休想再进来!”
游煜眉头紧蹙,退后了一步,掏出西装裤里的蓝色手帕擦干净了脸上沾到的唾沫,掏出消毒水在自己周围喷了一圈,最后还特意往王副总脸上多喷了好几下。
王副总见游煜把他当成病毒对待更是气的身体微微发抖,一张老脸涨成了青紫色。
游煜不理会他,抱着收纳盒往人事部办离职手续。
出来公司大门的时候已经接近晌午,日头有些晒人。
游煜抱着一收纳盒的办公用品站在烈日下,皮肤像被滚烫岩石炙烤。
他长的白,不耐晒,不一会儿额头就渗出了细汗。
掏出蓝色手帕擦了擦汗,接着他打了个车,打车软件上显示司机要十分钟后才能到。
等待出租车的过程很煎熬,他又想起了昨天晚上那个后脑勺圆滚滚的毛头小子,或许当时留下联系方式是个不错的选择。
游煜买的公寓离公司挺远的,B市市中心的房子以他目前的财力来说还不够买一个卧室,当时就买了郊外的一处僻静公寓,两室一厅,住着倒也不错,只是通勤不方便。
“游主管,你热不热?”
游煜正苦闷于这潮热的天气,被一声清脆的女声叫回了神,来人是他手下一个女下属,这会就是下来拿外卖的。
她手上拿着一个小型电风扇,正吹在游煜的后背上。
游煜朝她点了点头,“热,谢谢。”
那女下属靠近游煜一步,咯咯咯地笑了两声,继续用电风扇帮他吹后背。
“游主管,我还以为你不知道热呢,毕竟你自己就能制冷。”女下属调笑道。
游煜的后背凉嗖嗖的,正是舒爽之时,自然不会在意女下属的玩笑话。
他露出了个一言难尽的微笑,“那站的离我这么近有没有感觉更凉快?”
女下属又咯咯咯地笑了两声,“有,好像到了南极。”
女下属的外卖很快就到了,但还是没走,一手提着外卖一手拿着风扇给游煜吹风。
“还要多久到啊?”
游煜看她两只手都使用上了,看着很累的样子,温声道:“行了,回去吃饭吧,车子很快就到。”
女下属看了一眼游煜被太阳熏的泛着红晕的脸蛋愣了一下,随后心里暗暗嘀咕,难怪王副总那个老色魔要看上游主管,这个脸嫩的都能掐出水来,游主管还干净整洁的跟朵白莲花似的,谁不想染指一下?
女下属心猿意马地走远了,只剩下游煜一个人独自等出租车,他不禁又想起了昨晚那个司机,叫他大叔,他有那么老?
他此时才琢磨出味来,站在公司楼下的反光镜前对镜自照了会,镜子中的他长身玉立,腰杆笔直,哪里会有老态?
虽然跟昨晚那个司机比他确实是老了点,28岁的年纪,估计大他一轮,那么叫他一声叔也不为过了,这么一想,他又释怀了。
“哥哥,您好,我爸爸的公司正在纳贤招才,您有兴趣吗?”
游煜转身一看,一个刚过他膝盖高的小女孩正双手举着一张黑色传单递给他,那小女孩身穿一身包裹严实的黑色洛丽塔裙装,头上还戴着头纱,脚上穿着一双暗红色小皮鞋,乍一看倒是很可爱。
只是他的皮肤几乎呈透明色,小脸蛋像极了一个人偶,瓷白无血色,在阳光下尤为惨白;眼珠很黑,空洞无神韵,不似活人,倒像个死物。
游煜被她那双空洞的黑眼珠子吓了一跳,那眼珠子里面像是有一种力量要将他吸进去。
游煜双手抱着收纳盒,无情地拒绝道:“我的手已经拿不下东西了。”
小女孩的手臂很瘦弱,听完这话依旧双手高举着手里的传单,手臂因为太累微微颤抖,眼泪从那空洞的大眼珠子里一滴接一滴的滑落,抽噎道:
“爸爸说不发完传单今天就不许我回家,您就收下吧?”
“你爸爸呢?他自己怎么不来发?”
小女孩嘟嘴,摇了摇头,“爸爸忙着给下属安排工作和任务,没有空的。”
游煜审视着面前的小女孩,到底起了怜悯之心,不可能就让孩子这么一直举着,给了她一个眼色道:“放我箱子里。”
小女孩露出了个标准的微笑,动作机械地双手高举传单向上蹦了几下,“谢谢哥哥。”
将传单放到游煜箱子里,小女孩就一蹦一跳地跑远了,游煜望着她的背影,又萌生出了这个小女孩不是个活物的想法,因为这个小女孩蹦跳的姿势很像一个提线木偶,而且为什么她能蹦到接近两米高?!
游煜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但再睁眼的时候小女孩已经消失了个无影无踪,只留下箱子里的那张黑色传单。
回到家,游煜依旧是将自己全身消毒了一遍才进客厅,他将箱子放在了客厅的角落里就没有再理会。
游煜的存款足够他宽裕的度过几年光阴,因此他也不急着找工作,将卧室里的床单换过后他洗了个澡美美地睡了一觉。
几天后,游煜接到了远在美国读书的妹妹的电话,得知游煜辞职后高兴了好一会,毕竟她哥哥是个工作狂,好不容易这会休息了,必须让哥哥陪她。
“哥,你都快半年没有飞过来看我,是不是快把我忘了?”
游煜没睡醒,声音有些哑,好笑地反问道:“哪个月没给你打电话?上次放假让你回国谁不肯回来的?游娅,乐不思蜀的是谁你自己清楚。”
两兄妹自小相依为命,感情深着呢,游娅嬉皮笑脸了一会,见游煜是真不想飞过来看她,使出来必杀技。
“哥,我新交了个男朋友,你要不来帮我亲自把关我可当你接受他了,过几天我就和他成婚。”
“游娅,这是你交的第几个男朋友了?我说过,允许你自由恋爱,但不要学外国人那套,乱搞男女关系。”
游娅耍赖皮道:“我不管,我就是见一个爱一个嘛!哥,你赶紧飞过来看我,我是真的想你了嘛!”
游煜揉了揉眉心,无奈道:“订后天的航班,困着呢,别闹我。”
游娅那句“哥,我最爱你了!就知道你也想我!”还没说完,游煜就挂断了电话,继续躺被窝睡觉了。
飞过去后游煜才知道自己被骗了,根本没有男朋友,都是游娅的计谋,两人又飞去马来西亚玩了半个月后各自拜拜,回来的时候游煜被妹妹强行塞了一只蓝白英短带回来。
游娅偷偷养了一只英短,被房东发现后找不到接手照顾的人,只好将它塞给哥哥。
有洁癖的游煜头疼地很,将那只蓝白英短的活动范围固定在阳台,决不允许它进客厅和卧室,只定餐给它喂猫粮和水,可以说是让它自生自灭了。
“阿白,不许浪费,把猫粮和小鱼干吃完。”
“阿白,不许进客厅。”
“阿白,不许爬这么高,小心掉下去。”
“阿白,不许掉毛,都飘进客厅了。”游煜捡起客厅沙发上的一根蓝色猫毛,隔着阳台的门一本正经地下了死命令。
阿白将肚子贴在冰凉的门窗上,四肢大张,爪子不断挠在门窗上,眼巴巴地望着游煜,“喵喵喵?”
游煜将那根猫毛扔在垃圾桶里,无情地摇了摇头,“不行,不许进客厅,阳台的空气和风景更好。”
阿白:“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