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修远低垂着眼睑,忽明忽暗的火光,将他的睫毛拉出长长的影子,像是睡着了一般……良久,他才睁开眼,看向应龙族长,有些苍凉地开口,“你何曾有一时,将我当做你的儿子?!”
闻言,我惊异地看着他,应龙族长的脸色也是又惊又怒,相当难看,却不置一词。
叶修远盯着他看了好大会儿,才转头对我说,“走吧,不过,怕是天一亮,四海八荒又要流言四起,连累你的名声!”
我莞尔一笑,“无所谓,从一开始,我这个沉鱼上神,就是恶名在外!”
也不知道应龙族长是傻了,还是没反应过来,竟然没有一个人来拦住我们,我就这样,径直带走了叶修远。
他那一身的伤,我想不到别的办法,直接将他带到了折颜的十里桃林,幸好折颜没有外出。
叶修远背上的鞭伤看起来很严重,折颜撕开他的衣服,我才看到他背上那纵横交错的一片伤口,新伤加旧伤,触目惊心。
我倒吸一口凉气,折颜也紧蹙着眉头,神情肃穆。我问到,“折颜,他的伤,应该没大碍吧……”
折颜微微抬手制止了我,然后站起身,伸出一只手,一片金色的雾芒从他掌心飘过,直冲叶修远的背上,不过须臾片刻,那些伤口便消失不见,只留下颜色或浅或深的印记。
折颜收了手,给他盖上被子,开始着手倒腾他那些瓶瓶罐罐,然后一边忙乎,一边问我他那些伤的由来,我便将昨夜事情的始末告诉了大概。
折颜听闻,“你半夜跑去西疆叶家抢人?!”
我无可奈何地扶额,“本来不想大张旗鼓明抢,是想悄默声将人偷出来的!”
“哦,你是去偷人!”折颜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我一听,左右觉得这话哪儿不对,急忙辩解,“我那,不叫偷人……我,我是去……是去救人,折颜,你别乱说话,好不好!”
折颜看着我的窘相,乐得哈哈笑。
“……”我听到叶修远的轻笑,转头发现,不知何时,他已经醒了。
我忙走到他榻边,“你醒了?!”然后一脸惊异地看向折颜。
折颜慢慢悠悠踱过来,“年轻人恢复的快,很正常!再服两剂药,应该就能痊愈了!”
叶修远略显吃力地起身,就着榻边跪好,向折颜行礼,“修远,多谢上神救命之恩!”
折颜忙伸手拦他,“我最不喜这些繁文缛节,行了,你的谢我领了,你们聊吧,我先出去了!”于是背着手,不紧不慢地踱了出去。
我伸手扶叶修远靠在榻上,然后倒杯水递给他,“说说吧,怎么回事?”
叶修远抬眼,“你不是都知道吗?”
我抬手拍了一下他脑袋,“你当我的读心术是玩的吗,那很费元神的!”
他装作害怕的样子,瑟缩了一下,“从哪儿说起啊?”
“从我们第一次见面,打架开始吧!”我想了想。
叶修远笑开,“小心眼,就知道你忘不了那茬!”他喝了口水,慢条斯理地说开,“其实,那晚上,我并不是想针对你,只是想让上生星君失了分寸仪度,若是他公然维护了你,那叶兰茵指不定得疯狂成什么样子!只要她不好过,我心里便痛快了!”叶修远的眼里,闪着冰凉的恨意。
“她是你姐姐!”我面色虽平静,心里却诧异。
“不,她不是,她就是个心如毒蝎的女子。听乳母说,当初我娘是以冲喜之名嫁进叶家的,我娘过门不过月余,叶兰茵的母亲就过世了,她心里本就记恨,对我娘也一直不待见,这样的矛盾,在我阿娘生下我之后彻底爆发,老头子老来得子,自是欢喜无比,对我娘的宠爱也更胜从前,叶兰茵深觉自己在叶府的地位每况愈下,于是她找到了我娘年轻时的恋人,弄进府里做侍卫,并且使计制造假象,诬陷我阿娘与人私通……我阿娘百口莫辩,从此失了我爹的宠爱,以至于郁郁而终,……最可恨的是,我爹到如今,依旧对我的身份疑虑重重,明面上我是叶府唯一的公子,可事实是,我过了这么多年无父无母的日子,从来没有得到过他的父爱和青眼!”叶修远的眼里噙着泪。
这样复杂的家族关系,着实让我震惊,一时间竟找不出话来安慰叶修远。
叶修远似乎对我的沉默不以为意,“其实,我特别羡慕你,不是羡慕你青丘白家的势力,也不是羡慕你上神的身份,是羡慕你活得自由洒脱,还有那么多疼你护你的长辈,连护个短都那么理直气壮!那日,我挨了叶兰茵一巴掌,我爹却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好像我卑微得连同地上的蝼蚁都不如……这么多年了,我为了讨得他的欢心,从来不敢忤逆他的意思,甚至可以逼自己去做不喜欢的事,甘愿沦为他杀人建功的利器!可是在他眼里,我根本就不是他的儿子,只是他的耻辱!”叶修远的语气无比哀伤和悲凉。
我蹙眉,“你身上的伤?!……他经常这样打你?”
“也不是经常,如果我做错了事,他会名正言顺地惩罚我,美其名曰,子不教父之过!”叶修远似乎终于平复了些情绪。
我没有继续问下去,很显然,叶修远这次挨罚,与他没有完成任务,更与我有关系。我忽然想起什么,“为什么,你做的鱼汤,与子夙做的味道,几乎一模一样?!”这的确是个困扰我很久的问题,甚至因为这个,我曾经一度以为,叶修远与子夙之间有着什么关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