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子夙带进藏酒的山洞,“还不错,我原本以为我这些酒堆满了,你还进不了昆仑墟呢!”
他环视一周,看着剩下的那二十多坛酒,“我要是胜不了叠风上仙,进不得昆仑墟,得一辈子被你笑话死吧!”
我挑了挑眉,一脸戏谑地认真点了点头。
“我这几千年,好歹修为还长进了些,看看你,人也没个长进,养的鸟儿也没个长进,你还不是上仙呢吧!”子夙斜着眼睨我,毫不留情地打击。
我梗着脖子直嚷嚷,“上仙很了不起吗?等我将来做了女上神,你还得向我行礼呢?”
子夙的不羁与张狂又突然安静下来,“好!等你成了女上神,我天天给你提鞋!”
我不以为意,他总是这样,一本正经地讲笑话,吊儿郎当地说正事。
我和子夙说的上神的事儿,八成是没影儿的,不过掐指算算,离我飞升上仙历天劫的日子,倒是没多远了,这事儿肯定是瞒不了师祖和师伯的,我对自己如今的修为和法力还是颇自信的,叠风师伯也说,我的状态和姑姑当年比,要稳定得多了。
我自己倒也没有太担心,但是未免阿爹阿娘他们记挂,我还是向师伯告了一天假,回了一趟青丘,跟阿爹如实相告。阿爹看我的样子,表情和心情都还算轻松。
子夙那家伙有一阵子没来了,我心里暗自得意,估摸着他下次来时,我也可以仗着上仙的身份与他平起平坐了。
如今情况特殊,这段时日我也是郑重以待,规规矩矩地上早晚课,闲时便跑去后山洞静静心,不方便时就把团子交托给二师伯帮我看护着。
这一日,我跑去茶房,本想着给自己沏壶茶,却看到长衫师伯的大弟子在翻箱倒柜,急得一头汗,原来他正找师祖珍藏的雀舌,茶房一向是我打理,这几日来得少罢了,我笑着从柜子顶上找到一个小茶罐交给他,师兄谢过我,泡好茶刚要送去,结果另一位师兄跑进来,说今日的仙鹤不知怎么了,不肯食草料,让他去看看,于是这去前厅奉茶的差事就落到我头上。
我端着托盘,从后殿走向师祖接待客人的正殿前厅,可是在拐角处,却不小心听到了客人与师祖的谈话,本来这也没什么,客人只因族里公主大婚,来给师祖送请柬,可是我却因为他的话,像被雷劈了一般,愣在当场,因为来人正是应龙族的人,成婚的公主,便是叶兰茵,而她的新婚夫婿自是天宫的上生星君无疑……
我像失了魂魄般躲回后殿,回去时正碰上师兄看完仙鹤回来,见茶盘还在我手里,便皱着眉问我,“师妹,你这茶怎么还没有送进去?”
我把茶盘交到他手上,胡乱找了个借口,“炉上置着的茶壶,好像是空了,我去看看……”于是慌不择路地就跑了。
我想自己的模样定是怪极了,但如今也管不了那么许多了。一口气跑进了后山洞,抬手设了仙障,我的手已经抖得不像话,或者说,我的整个人都已经在瑟瑟发抖。我屈着腿,抱着胳膊,蜷缩着坐在洞里的石几边,拼了命地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到最后,眼泪还是没有忍住,滚了下来……
我从前总是刻意回避天宫的一切消息,不知道是怕自己难以承受,还是在潜意识里,总还带着那么一点点不切实际的幻想,盼望着奇迹能够发生,有一天,上生能回来找我,告诉我他最终还是舍不得离开我,到最后还是回到我的身边,又或者,我希望自己躲在昆仑墟,静待的一切都已经悄然过去,等我知道时,上生和叶兰茵的孩子都已经能打酱油了,或许我也就释然了。
可是几千年了,我像一个没出息的缩头乌龟一样,窝在这昆仑墟,可心里最怕的事,终究没能躲得过去,而且他们大婚的日子,便是在我飞升上仙的那几日里,果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我的心像是被人用刀子,一刀一刀地凌迟,割得是鲜血淋漓,惨不忍睹,我总算是尝到了痛不欲生的滋味……到最后,我只能流着泪,苦笑着叹息,上生,你果然,就是我的劫……
经历了最初的疼痛之后,我似乎变得麻木又安静,一切都已成定局,尽管我心里曾经做过无数次的设想,也走过无数次的应对,但这一天真的来临时,再多的假设,一点儿也没有办法让你少痛半分,当然,这些,都不存在,也不重要了,我和上生,我们之间再无可能了……
叠风师伯看过我走了,长衫师伯也鲜见地来看我,虽然他表面上还是很不喜欢我,嚷嚷着等我飞升上仙,让我把团子赶紧领回去,其实我知道,他们都有些担心我,但又都没有说破,虽然我现在的修为与仙力已经不容小觑,可他们又哪里知道,我这次只怕是在劫难逃。
我觉得自己神游天外的状态,怕是不能安然受过那三道雷劫了,最让我无力的是,我想尽了办法,却依然不能凝起心神,满脑子里除了上生要成亲这件事,根本想不了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