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无疆有点懵。
他怔了片晌,低头去看腰上物件,有点不相信:“……不对吧?那日山岚君交给我时亲口说的,说这是上山用的通行令牌啊!”
白澜舟急了:“磨叽半天还不信我!告诉你,山岚境就从来没有过什么通行令牌!这里是南境仙府,岂容他人随意出入?不管是九天神仙还是凡人百姓,谁想进山门都得通报,怎么可能凭一块玉牌就坏掉规矩?”
白寒蝉也道:“霍公子,这真的不是通行令牌。言到此我想起来了,君上是有一天突然吩咐,说日后若有人携此玉佩上山,让我们不必阻拦,一概放行。当时大家还疑惑,以为是君上不慎将玉佩丢了,等着有人拾到送回来……却不想是给了你。”
霍无疆彻底懵了。
那日白玉休赠玉时说的明明是通行牌,怎么摇身一变就成了他贴身的玉佩了?要真是他的贴身物件,那性质可完全不一样了。
不行,我得问个清楚。
霍无疆一把抓过白澜舟:“听说山岚君这几日在天宫,他现在得不得空?”
白澜舟道:“君上受邀去九重天听法会,我们都不知道他何时回,但这会儿应该是不得空。”
唉,烦!
天界怎么这么多破法会,三天两头就来一场。
不行,事情不弄清楚寝食难安。霍无疆一拍脑袋,道:“我要与山岚君幻境连音!你们两个,都悄悄的,一会儿别吵到他。”
白澜舟拿脚踹他:“你才是吵人的那个吧!”
白寒蝉一脸诧异:“公子,你连幻境连音这等高阶术法都会?”
霍无疆来不及解释了,一边催动法诀,一边冲白澜舟唬道:“法阵已开,再闹我可丢你出去了!”
白澜舟脖子一缩,还真闭嘴了。
幻境连音的确是门高阶术法,施法者催动意念搜寻目标,两道意念连通一线,形成幻境,以此照面。不过施此法术有个前提,便是当施法者用意念捕捉到目标时,对方需得同意与你连通才行,否则就是流水无情一场白搭。
霍无疆头一回找白玉休连音,不知对方得不得空,他没抱太大希望,闭目念诀,意念倏忽游走,不久后眼前一道白光乍起,再睁开眼,一幅偌大的幻境已铺展在半空中。
幻境画面清晰无比,仙气氤氲,流彩斑斓,五色神鸟于空中旋飞,一切仿佛身临其境。最远处,一座金顶的教坛上,一个模糊的人影正来回走动,边走边捋着胡须口若悬河,应是在布道**。教坛两边有序地坐满了各仙众,一排四位,逐排而来,画面视角停在了最后一排。
一张熟悉的侧脸映入眼帘。
白玉休目光清明,神色浚淡,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从侧面看,这人鼻梁如雕如琢,英武之中不乏俊美。颌骨的线条流畅分明,丝毫多余走势都没有,勾勒出一段相当完美的弧线。
霍无疆有点看得出神,正恍惚间,一个声音飘入耳中。
“何事?”
这人一边听着法会还能跟自己说话,霍无疆心里偷笑,脸上却装出正经模样,乖巧道:“山岚君,我可有打扰到你?”
白玉休道:“无妨。”
时间紧,任务重,霍无疆直言直语,开门见山道:“我这番找你不为别的,就是想问个问题,问完就撤,绝不多打扰。”
白玉休:“嗯。”
霍无疆手里握着青玉牌,两根手指不自觉的在流苏间绕圈摆弄,踌躇了一会儿才道:“我在翠晴峰做客,拿着你给的通行牌上的山,很是畅通无阻。只是……我听说这玉牌并非通行所用,它是你贴身的玉佩?那这礼我就不能收了,否则——”
霍无疆话还没说完,幻境那头白玉休的声音已然响起:“玉已相赠,便是你的。”稍顿,补充了一句:“今后它只是一枚通行牌。”
霍无疆:“……”
白寒蝉:“???”
白澜舟:“!!!”
霍无疆受宠若惊,但深觉不妥,忙道:“这玉精雕细琢,材质上乘,一看就不同寻常。平白无故给了我,在下受之有愧。”
对话有些陷入僵局。
霍无疆没吱声,只等对方的意思。过了好一会儿,白玉休才开口,道:“法会明日结束,若公子不急着离开,可在山中留宿一夜,待我回去再论。”
这还有什么好讨论的,反正无功不受禄,不能收就是不能收嘛。不过这会儿不是说话的时候,霍无疆一脸的懂事,点头道:“那就等山岚君回来,到时再物归原主。”
幻境应声关上,白澜舟憋了半天终于能说话了,抱着八八道:“刚才就当是误会你了,这玉佩不是你讨要来的,现在也肯还回来,算你懂规矩。不过自我拜入山岚境就没见君上将它摘下来过,现在无缘无由送给你,真是奇怪。”
别说白澜舟觉得奇怪,就连霍无疆也是一头雾水。他莫名有些心烦意乱,拣了张椅子坐下,指尖摩挲着掌心的玉佩,心不在焉道:“东西我肯定还他,我又不爱金啊玉的,要这东西干嘛?平白还……”
突然一声惊悚尖叫。
“少爷你又怎么了?”霍无疆抻着脖子望过去,原来是白澜舟不慎打翻了香炉,香灰洒了一身,正在满地跳脚。
白寒蝉本在擦拭琴架,闻声也跑了过来。霍无疆掏了块帕子递过去给他帮白澜舟处理,嘴里倒不闲着,挤兑道:“多大的人了,还这么毛手毛脚,以后能指望你什么?”
白澜舟扭头呲他:“少在那边说风凉话,快帮我看看屁股上有没有溅到灰!”
霍无疆才不理他:“有病,干嘛露屁股给我看?”
“我说的是屁股后面的衣服啊!”
白寒蝉一边擦灰一边劝架,这两人恐是八字不合,给一颗火星子就能点着。一番唇枪舌剑的缠斗过后,白澜舟终于弄干净了衣裳,霍无疆瞥见他那两只袖管子,随口道:“你家境纹看久了也挺好看的。”
“你是以前觉得它不好看?”白澜舟瞪他。
跟这兔崽子没法正常聊天,霍无疆摆手作罢,转头瞧见琴架上那一排排古琴,道:“这里的琴这么多,你家君上最喜欢哪张?”
白澜舟道:“哪个都喜欢,不过有一把君上更喜欢。”
霍无疆听得好奇:“是什么?”
“告诉你也没用,它又不在这里。”
“不在这里?”霍无疆更好奇了:“藏起来了?这么宝贝?”
白澜舟伸手指天:“在天宫。那琴是六重天澜沧真君的心头好,叫‘招隐流觞’。琴难得,琴弦是用应龙的龙筋打磨,上天入地只此一把。因为太难得了,澜沧真君从不轻易示人,更别说割爱相赠,所以就……”
霍无疆不懂音律,但光听到“应龙”二字就知此琴绝非凡品。指尖摩挲着手里的玉佩,突然灵光一闪,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山岚君待我这般有情有义,往远了说,何柔一条命是他救的,现在又赠我以重礼。人说有来有往才是行事之道,既然如此,不如将那把流觞琴弄来送他,权当还个人情了。
说干就干,霍无疆笃定想法,拔腿就走。白寒蝉见状,一脸不明地喊道:“公子这是去哪儿?”
小事一桩,没必要瞒他。霍无疆一样指了指天,痛快道:“搞琴去!你们君上不是喜欢那把琴么,他好面子,拉不下脸去讨要。我就不一样了,鄙人一向不要脸,这就去把琴弄来。”
“可使不得!”白寒蝉忙上前拉住他:“公子这模样,瞧着不像是正大光明去求人割爱,倒像是……像是要去抢一般。”
白澜舟也道:“看你一脸的气势汹汹,去杀人啊?君上最不喜夺人所好,要是用不光彩的手段要来了琴,君上他一定不会接受。何况好办法有千万种,做什么要选最笨的那条路?”
霍无疆不解:“莫非你有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