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血色新娘3

但话是这么说,道理上可讲不过去。

霍无疆端着笑,一字一字道:“四境拂庇四方百姓,百姓只要碰上难处,可第一时间前往各境求援。但今天情形能一样吗?今天可是苦主求上贵境的门,却无人能出面做主,这才逼得他们来了我这小庙。仙者,话得这么讲才通吧?”

“臭道士心术不正,狡辩是非,你少在那里胡说八道!”一刻也忍不了了的白澜舟直接跳出来大喊:“我家君上是谁?那可是一方境主,天界神君!怎么可能日日待在仙府,他没别的事要分神了?再说那苦主若真有事相求,在翠晴峰等上一天便就是了,我家君上又不是不回府,他急个什么劲?”

要说年轻人输就输在了心直口快上,霍无疆逮住这言辞道德漏洞,立马迎击道:“听听,大家都快来听听!”他痛心疾首连连摇头:“这也是一方仙者说得出来的话?难道百姓的命就不是命,碰到生死大难求助无门了,还得压着心中惊恐,留在贵境傻等那境主回府施救,不让人家想第二条出路?天下竟有这样的怪谈,真是好没有道理啊!”

“你!——”

白澜舟眼见说不过他,气得拔剑就要砍人。白寒蝉伸手拦下,站出来道:“观主会错意了,我们绝无此想法。但方才观主也说人界百姓有难可上四境求援,想必观主知道这求援是不花分毫的。如今他们既登了门,不知观主是预备分文不收,还是……”

还是什么,还是不讲人情照单全收?

小鬼头,操心的未免太多,你算哪条道上的好汉,也管我收不收银钱做不做好事?合着你们当神仙的普世救人清高惯了,我可是打开大门做生意的,要我像你们一样白白跑腿除妖拿邪,观里这一大家子我不要养了啊?你让我这几十口人都喝西北风去啊?

霍无疆无声翻了个白眼,拿拂尘扫了扫面颊,讪笑道:“刚才仙者都说了,我就是个做生意的,生意人哪有白忙和的道理?总之人既然来了敝观,事我是管定了。天色不早,贫道还有要务在身,恕不招待,二位请回吧。”

“观主,您不必急着送客。”白寒蝉拱手再施一礼:“我们今日前来,也不是要坏你的生意,既然那二人已向观主求救,此番也是顺理成章。我与师弟是山岚境人,多少有些法术在身,若观主不介意,此事山岚境愿在旁相协一二,权当为观主添份助力,不知意下如何?”

好一张能说会道的小利嘴。

什么在旁相协添份助力,分明是想趁机介入,当个管事的监工。届时再指手画脚吩左咐右,指不定让我怎么听你们两个小鬼的摆布。

但若就此一口回绝,难免还有话等着纠缠。霍无疆自问最怕麻烦,便互退一步,道:“能有仙家在旁出力,在下当然求之不得。时辰不早了,二位若是已商量好,那这就动身吧。”

说是动身,广陵府远在两百里开外,如果骑马驾车,至少两日才能到达。事从缓急,同行队伍里既有神仙作陪,当然是腾云驾雾来得更快。白寒蝉拈来一朵飞云,一行五人以快马不能及的速度往广陵飞去,落脚时才刚过一盏茶的工夫。

广陵地大物博,午后的城郡本该街道热闹人行如梭,但说来也怪,方才飞掠城空时眼见城里人头零散,开门的店铺不见几家,路边也几乎没人摆摊吆喝,倒是巡逻的官差来来回回一批又一批,全城风声鹤唳,一片肃杀的静谧。

施了障眼法的飞云悄无声息落在一座深宅大院内,这便是老仆的主家赵员外府上。众人脚刚踩地,耳边猛然传来一阵凄厉的哭丧。白澜舟第一个撒开腿往厅堂冲,风风火火地喊:“哭这么惨,一定是妖邪来了,看我今天不收了它!”

白寒蝉实在是怕了这个师弟鲁莽闯祸,赶忙请老仆在前带路。霍无疆双手背后走得悠悠,眼风轻扫了一圈四周,偌大的庭院里披黑挂白,脚边散落着些许纸钱,想来是在给府上那位可怜的小姐办丧。

一般来说,不论是鬼是魅是妖是邪,因体质与人类大有不同,身上会带一种特殊的气味,不一定香,也不一定臭,而且很淡,但绝逃不过姓霍的这只狗鼻子。霍无疆背着手,不急不慢往厅堂方向走,越往里哭声越大。只见赵府的厅堂里烛火亮如白昼,中间堪堪架着一口枣红棺木,跪了一地的丫鬟奴仆们正围着圈的抱头痛哭。

先一步赶到的白寒蝉等人已与赵府的主人赵员外见过,员外爷将事发当日的来龙去脉道了个清楚:三日前,自家独女出嫁,新娘喜气洋洋上到花轿,结果莫名横死在了夫家门前,只因死状与之前那三名被害的新娘如出一辙,大家不约而同都将疑心投向了那只造孽的邪祟,因此赵员外派老仆前去泸沽城搬救兵,一则发誓要为女儿报仇,二来也算替广陵除去这个祸害。

听闻老仆这一去竟然请来了两路救兵,赵员外激动得老泪纵横,上前扶住白寒蝉与白澜舟,抓着二人的手不住泣声:“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仙家他不会见死不救的!老天爷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白寒蝉扶稳赵员外,温声宽慰道:“小姐已去,还望节哀。邪祟之事路上我们已经听说,如今暂不知对方藏身何处,也不知其是何来路。但此祸患一日不除,广陵全城都不算安全无虞。”

赵员外连连点头,他们不清楚杀人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而谁又说得准虽然对方现下好像只专杀新娘,但以后会不会性情突变,不分男女老幼一律大开杀戒?

一旁的白澜舟听了这许多,捺不住性子,催道:“光在这里说有什么用?师兄,不如我们去外面勘察一番,说不定能有发现。”

白寒蝉点点头,不过他想起有一人好像还没说过话,便回身道:“观主,不知你意下如何?”

霍无疆脸上没什么表情,抬起食指摸了摸鼻尖。赵员外刚才没留意,现在才顾得上面前这位白衣道袍原来就是第二路救兵,忙上前行礼作揖,感激道:“道长辛劳,这厢有礼了。方才一时情急光顾着说话,没认出道长,还请勿怪。”

霍无疆抱抱手,道:“员外客气。白家仙者说得有理,不如大家就互相自便,若有发现,再通有无也不迟。”

几人出了厅堂去向外庭,一路上白澜舟脚步如飞,明显不愿与某人同行。待至外院,白澜舟嚷着要去街市上查探,白寒蝉也觉可行,正要走人,却见霍无疆突然停下脚步,对着偌大的院子敛目沉思。

白寒蝉看看他:“观主是有何发现吗?”

霍无疆瞥他一眼,道:“我是在想……大家与其辛苦出去大海捞针,何不把放在眼前的通灵神叫出来问问。”

白寒蝉一时没懂:“通灵神?”

四周天色逐渐黯淡,落日西沉,夜幕将至,一群孤鸦飞掠头顶,留下一串空远的呜鸣。霍无疆手背在身后捏了个指诀,抬起右足,朝地面不轻不重踏了那么一脚,微笑道:“老头儿,出来聊聊。”

话音落地,不过须臾,只觉脚下地面应声一震。接着,仿佛被雨后破土的春笋拱开个尖土墩一样,随着一阵青烟缭绕,一个白发白须的老头儿蓦地出现在了三人面前。

霍无疆提着拂尘松然而立,脸上带笑,招呼道:“土地仙。”

土地在底下待得太久,天界何时又飞升了什么神仙道友他也是说不清,只道这人片刻间就将自己召唤出来,法力必当不俗,官职也必当不低。老头子正要行礼作揖,疏通疏通差不多快风干了的仙友关系,结果抬手拨开面前的青烟,见前方站着个不过十八/九岁的青涩少年,脸蛋嫩得足可以叫自己一声老祖宗,哪是什么神仙道友?

土地仙登时一个激灵,已经摆好的行礼架子立马收回,捋着花白的胡须一本正经道:“这后生,怎的诓人来着。你是何人,做什么要将本仙请出来?”

土地仙虽然也是神仙,但生得奇矮无比,头顶将将抵过霍无疆的膝盖弯,乃是标准的五短身材。他二人对话一个低头一个仰头,互相都不舒服,霍无疆便抬手一揪,揪住对方的衣领子,将人拎坐到了旁边的树上,道:“一方土地,按理对本地的奇闻异事最是了解。来,受累向你打听打听。”

土地仙被他这提人的动作弄得十分不快,正要开训,见霍无疆身后还站着两个人。那二人周身仙气缭绕,普通人肉眼看不见,但身为神仙的他却瞧得一清二楚,当即拱手致意,笑着招呼道:“呀,不知还有二位仙友在,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大家都是同僚,白寒蝉上前还礼,客气道:“仙友有礼。我与师弟乃山岚境主座下弟子,仙友不必客套。”

一听是山岚境来的,土地仙哪敢怠慢,又见霍无疆与他们一道,这小子虽然目无礼数,可凭这身本事,等闲也不能小看了。土地仙快快思量,拿定主意,面子还得卖,便朝霍无疆道:“你方才说有事要找本仙打听,是为何事啊?”

白寒蝉已然明白霍无疆用意,说到打听奇闻异事,确实没有比一方土地更合适的。既然话头已开,由对方问下去也无妨,便安心站到一边等候。白澜舟一脸不悦,扭头对白寒蝉道:“一个神棍说的话师兄你也信?土地仙好歹是神仙,怎么能让他被一个破道士盘问打听!”

白寒蝉面色温和地看他一眼,放轻声音道:“之前我们不是疑心这人是何来路么?既如此,就让他出面去与土地问话吧。且听他如何对答再一探究竟,也不失是个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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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流异类
连载中白毒不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