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医生满头大汗的用袖口擦了擦额头,放下针管:“得联系精神卫生中心了,她已经失控了,我不确定她醒来是什么样子的状态。”
江蓠:“好,我去联系一下。”
随后一边拨打电话一边走出审讯室,看到杜衡衣冠不整的站在门口。
鄙视了他一眼:“我看你也要去精神科看看了,像什么样子,警察的基本素养都没有。”
空贤也疲惫的走出来,看见他一副做错事的样子,帮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拍了拍他的肩,一句话也没说,无奈的离开。
没过多久精神卫生中心的救护车赶来,把半夏连夜送去治疗。
江蓠和空贤站在大门口,看着车远远离去。
“她会被法院怎么判决?”空贤忧伤的眼神说。
江蓠:“要是醒来很不稳定,可能就会被送去精神疗养院治疗吧。”
空贤点了点头:“那我先走了,再过几个小时天就亮了,还有处理川老的后事。”
江蓠拍了拍他肩:“去吧,我给你批一周假,好好陪一下半夏母亲吧。这五起杀人案,也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空贤表情略显凝重:“可她所说的红色烟火又要来一场究竟是什么意思?”
江蓠摇摇头说:“等明天她醒了,再问问看吧。”
只见杜衡落寞的走了出来,一副哭丧着脸看着他们。
江蓠看见他就展露出凶巴巴的眼神,说:“回去给我好好反省反省!”
杜衡低着头:“是……”
空贤无奈的叹了口气:“下次别这么冲动了。”
杜衡:“对不起,把你计划搞砸了。”
空贤笑着说:“行了,送我回去吧,就当赔罪了。”
杜衡使劲点头:“嗯嗯,好……”
回到家后,空贤小心翼翼的开门,轻手轻脚的脱下鞋子,回到卧室拿了睡衣,极快的速度洗了一把澡。筋疲力尽的躺在床上给自己设定了一个七点的闹钟,看了一眼时间,还能睡三个小时。放下手机没多久,很快就进入了梦境。
他突然身处在一个无边无际的白色空间里,看着前方有个人背对着他。空贤走近一瞧,是川柏爷爷。他转过身,慈祥的笑容看着他。
空贤的瞬间崩溃,低着头哭泣,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
“对不起,对不起,川柏爷爷。”
川柏走到他面前,抱住他,拍拍他的背。
“这不是你的错,人从出生那一刻开始,就是在等待生命的终结。”
空贤哽咽:“可您……不应该这么早走的。”
川柏笑了笑:“我早就想离开了,从我那儿子离世后,我就每天虚度如年,一直盼望着能与他重逢。”
空贤紧紧的抱着川柏,不停的抽泣。
“好孩子……不要怜悯死去的人,要珍惜活着的人……”
说完后,渐渐的川柏变成了一团白雾,消失殆尽。
空贤声嘶力竭的大喊:“爷爷!爷爷!爷爷!”然后崩溃的跪在地上。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空贤猛地惊醒,满头大汗的的样子,两边的眼角滑落泪水。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原来是一场梦。揉了揉眼睛,关掉闹铃。从床上起来,缓慢的步伐走到窗前,拉开窗帘一看,今天是一个阴雨连绵的天气,整座海都市都被罩上了一层灰蒙蒙的滤镜,想必是老天也在哭泣吧。
从卧室出去后,就看到云苓已经起床,正在厨房煎鸡蛋。
他走到厨房呆呆地看着她:“阿姨,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呢。”
云苓关掉煤气:“起来啦,小空。阿姨也睡不着,想着给你做点早餐。”
空贤只能笑笑:“谢谢阿姨,我先去洗漱了。”
云苓点点头,随后把锅里的鸡蛋放在面包上,涂了一些蛋黄酱在上面。简单的做了两个三明治,然后拿出牛奶热了一下,倒在两个杯中。
洗漱完后的空贤坐在餐桌上,云苓拿出三明治和热牛奶,两人沉默的吃着这顿简易的早餐。心里都想着半夏的事情该怎么办,云苓迟迟不敢开口,空贤也不知该怎么说。
结果各自内心挣扎了很久,异口同声。
空贤:“半夏她……”
云苓:“半夏她……”
空贤继续说:“昨天我后面我去局里了,她……她的另一种人格出现了。”
云苓惊恐的看着他:“然后呢……”
空贤:“然后交代了事实,不过……她知道了爷爷去世的事情,结果就……失控了。”
云苓担心的问:“那现在她在哪?怎么样了?”
空贤:“被送去精神卫生中心治疗了,具体情况我同事今天会和我说的,您先不要太担心。”
云苓的眼泪再次落了下来,她那憔悴的模样,一夜之间像是老了十岁。这些年独自承受着失去丈夫的痛苦,如今又失去了岳父,现在连自己唯一的女儿也疯了。
空贤憋住了泪水,握着云苓的手:“阿姨,我以后会一直陪着您的。”
云苓一边哭泣一边点头,嘴里还含着没咽下的那口面包。
空贤把热牛奶,放在云苓的手里,好让她感觉温暖些。
云苓擦干眼泪:“快吃吧,殡葬服务给我打电话说一切都安排妥当了,不过我想选一张爷爷的遗照,一会儿我们先回家一趟。”
空贤:“好……”
吃过饭后,外面的雨依旧没停,空贤叫了网约车与云苓一同回青叶山。
两人坐在车上,各自看着车窗外,雨噼里啪啦的敲打着玻璃,空贤的脸色显得暗淡无光,云苓的脸也非常苍白憔悴。
到达川夏苓中医馆后,空贤先下车打开伞,扶着云苓下车。走到家门口的那瞬间,空贤甚至有点双腿发软,昨天川柏就是在这里倒下的,谁都预想不到明天和意外哪个会先来。
进家门后,云苓走进这空荡荡的屋子,冰冷潮湿的空气似乎快要吞噬了她,她的视线落在客厅茶几上的那套茶具,如是川柏还在,这个时间他必定坐在这里喝一会儿茶,再下楼看诊。
她一副惆怅的语气:“这么大的房子,没想到最后只剩下了我……”
空贤握着她手:“以后要不就回我那儿住吧,您一个人在这里生活我也很不放心。”
云苓摇摇头:“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已经习惯这青叶山的空气了,再去城市住不惯了。以后你休息了,常回来看看阿姨就好。”
空贤:“那以后我周末都来您这住。”
云苓:“好……阿姨会很开心的。”
“好了,陪我去卧室找一张爷爷的照片吧。”
空贤:“好。”
云苓打开柜子,翻出了好几本相册簿,两人仔细的挑选爷爷也最好看的一张照片,最后一致的选择了那张三年前爷爷慈祥笑容的照片。
选完之后,两人很快的前往火葬场,向爷爷最后告别,看着遗体被工作人员推走,送去火化,两人都互相安抚,也没有再落泪。空贤此时的心里正想着梦里面爷爷说的话,要珍惜活着的人……他看着在一旁的云苓,这是他唯一的家人了,不能再让云苓阿姨伤心了。
空贤抱着爷爷的遗照,云苓紧紧的抱着骨灰盒,两个人把雨伞全部挡住骨灰盒和遗照,生怕爷爷被淋湿。
另一边,两名警员正在半夏的病房门口守着,江蓠和杜衡一早就赶去了精神卫生中心。轻轻的推开门,看着坐在病床上发呆的半夏。
杜衡拘束的走了进去,温柔的说:“你好,我们是来……”
半夏惊恐的看着杜衡,一下子蜷缩了起来,躲进了被子里。
杜衡:“你别怕……”
半夏大喊:“你是谁啊,我不认识你,走开,走开啊。”
医生突然闯了进来:“二位先出去好吗?”
三人走到医生的办公室后,他详细的讲解了半夏的病情。
“她的分离性障碍已经持续多年,从来没有依靠药物治疗过,所有问题是相当严重的。据我们现在的诊断结果来看,她的两种人格同时遭到精神上的破坏,目前我们没有发现她另一种人格再次出现的迹象,不过有可能是受到刺激的过程中被摧毁了,也有可能是隐藏起来了。”
杜衡:“那她现在所有记忆还在吗?还认识自己家人或朋友吗?”
医生:“经受重大刺激后的她,现在的状态已经退化到了儿时,之前所有的记忆都消失了,现在的她,只认识小时候的人,比如她的父母,儿时的玩伴。你们最好找他们过来,多多陪伴她,能够缓解她的情绪。”
江蓠一脸懵:“那也就是说,她完全不记得昨天发生的一切,还有犯罪过的事情了?”
医生:“是的,你们还是赶紧让家属来一趟,办理一些手续,后续只能送往精神疗养院了。”
江蓠:“好,谢谢医生。”
医生:“不客气。”
随后双手插进白色的口袋里,离开办公室。
江蓠:“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十八条规定,她这样的情况已经是不负刑事责任了。我得回去和上面报告一下情况,你和空贤联系一下吧,让他们尽早把半夏送去疗养院治疗。”
杜衡:“明白。”
空贤和云苓再次回到家里,在客厅找了一个位置,安放川柏的遗照和骨灰盒。两人各自给川柏烧了两柱香,希望他在九泉之下一切安康。
云苓:“辛苦你了,小空。这几天我还要收拾一下爷爷的遗物,你就赶紧回去工作吧。”
空贤:“阿姨,领导让我休假一周,我陪您一起收拾吧,你千万不能把自己累垮了,半夏她……”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云苓:“你先接电话吧。”
空贤看到杜衡的来电,走到露台接起了电话。
杜衡在电话里支支吾吾的说:“半夏她……”
空贤:“她怎么了?”
杜衡:“医生说半夏她分离性障碍十分严重,又从不服用药物治疗,现在两个人格似乎都被刺激了,暂时没有发现双重人格的迹象。不过人已经傻了,退化到儿时的记忆了,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已经不记得了。”
空贤:“怎么会这样……”
杜衡:“医生建议家属赶紧来办理手续,去往精神疗养院。江科长已经去和上级汇报了,半夏她不会被判刑了。”
空贤的内心像是被重重的锤了一拳,不知所措的他,回头看了一眼在收拾东西的云苓。
心想:事情怎么会发展成现在这样,为什么要让云苓接二连三的受到打击,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鲁莽行事,跑到家里来逮捕半夏。要是换一个方式,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喂,你在听吗?”
空贤愣了一会儿:“嗯,我知道了。我请了一周假,最近局里有什么急事,就打我电话。”
杜衡:“嗯,那个……有什么我能帮上的,尽管找我,车随便借哈。”
空贤:“嗯……挂了。”
进入屋内,云苓正在收拾客厅有关川柏的各种茶具和茶叶,空贤急忙上去帮忙。
“小空啊,是不是半夏有什么事了?”
空贤点点头:“她……她可能是精神障碍了,两种人格都被刺激到了,现在的她已经退化到了儿时记忆,之前的一切都不记得了。”
云苓手里的茶叶掉落在地上,一副快要昏厥的样子,差点坐在地上,被空贤一把扶住,搀到沙发上坐着。
空贤:“阿姨,您别着急。她至少应该还会记得您,现在她就是个孩子。”
云苓急促的深呼吸,眼角泛起了泪花,颤抖着嘴唇:“那警察……还会抓她吗?”
空贤:“不会了,她这样的情况不负刑事责任了,只不过得一直在精神疗养院治疗,至少我们可以每天探望她。”
云苓十分自责:“都怪我。”
空贤:“这怎么能怪您呢?”
云苓含着泪:“小空,其实我知道……夏夏有可能患上这个病。”
空贤吃惊的看着她说:“什么?”
云苓慢慢的站起来,回到卧室,翻出她藏着的那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