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再见空气墙

禅钟见林志雄夹着香烟的手指微微颤抖,声音中也透出难以抑制的恐惧,心中不免有些激动。三年了,那个名为【天倾】的迷案一直压在他的心头,将他过去还算安稳的生活搅得一团糟,如今三年过去,他却并不能窥见内里分毫,这才是最折磨人的。

禅钟曾经无数次向有关部门提出申请调查此事,都无一例外地被拒绝。他作为当事人向警方提出疑问,也被告知流民无权知道案件细节。

眼下林志雄或许是唯一一个能告诉禅钟【天倾】究竟发生了什么的人了。

在禅钟的注视之下,林志雄状似无意地擦了一把额头不知何时冒出的冷汗,活动了一下微微颤抖的手,缓缓开口:

“这里面有很多我理解不了的事情,某些细节连我自己都在怀疑。

那一天我照常去医院看望父亲,当时的他看起来真的很老,瘦骨嶙峋,双眼紧闭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那双保养得宜的双手也失去了往日里的光泽,变得如同朽木。

你或许无法理解,那曾是一双我无比渴望拥有的手。我恨他,恨他明明只有我一个儿子,却一再拒绝我让他教我本领的请求,转而尽心培养你!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小混蛋。

呵呵,真是可笑。我曾经那么嫉妒你,恨不得你立刻从世界上消失!我哀求父亲也教我哪怕一丁点,但是他没有!”

林志雄陷入了痛苦的回忆,此时难以自抑地极力发泄着对禅钟的不满和愤怒,而这些愤怒也稍微冲淡了一些林志雄先前表露出来的恐惧。怒吼完之后,林志雄整个人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闷闷地缩回了椅子上,轻咳一声才继续说开口。

“无论如何,他所拥有的一切,现在还是由我来继承,不管他愿不愿意。那天我知道了一些事,一些让我非常难以接受的事,我恨他,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放过,也恨你,你居然要和我争他的注意力。

明明我才应该是他最满意的作品,可自从你来了,我在这里的处境一落千丈!甚至那个疯子还划花了我的脸,可明明他之前都会摸着我的脸说,这是他最喜欢的样子。

既然不能一直保持我喜欢的样子,那这一切就都见鬼去吧。我那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所有人都陪我下地狱去吧!我在他病房地下埋了炸药,只等你来。可在我引爆的一瞬间,整个世界好像都静止了,你见过被砸中的玻璃吗,沿着受力点一圈圈扩散开的裂纹。

当时我的面前出现了无数面碎掉的镜子,每个方向!每一个我能看见的角落里,都出现了碎掉的镜子,我能从每一块碎片里,看到那个陪伴了我整个童年的疯女人!

那个疯女人从我有记忆的时候就这样疯疯癫癫的,只有极少数清醒的时候会呆呆看着我,也不说话,那眼神让我浑身发凉。

我只记得她会在我害怕的时候出现,来安慰我保护我,她说她是我的妈妈,她说她爱我,也爱父亲,可我长大之后她就消失了,再也没有出现过。

父亲对我说他错了,我的母亲早就在生我的时候难产去世了,自始至终,面对这一切的都只有我一个人!

这么多年过去,我只当那个秘密烂在了我的肚子里。我这些年其实一直有在照镜子,看着里面的自己一天一天,变得越来越不像曾经的样子,可我喜欢这样。”

禅钟对林志雄的叙述并没有展露出别的情绪,只是沉默着。

他的眼前同样回想了一下当初的场景,以前的林志雄还不长这副样子,即便身上那道伤疤影响了他的样貌,可依旧不难看出他是一个非常清秀的孩子。两人年龄相仿,幼时的禅钟也曾经把林志雄当成半个朋友,可林志雄总是一副非常排斥他的样子。

伤了脸后,林志雄消失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回来之后就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林志雄脸上的复杂情绪被冲淡,禅钟在那双眼眸中捕捉到了名为挣扎的情绪:“那些镜子并没有存在很久,几分钟以后就消失了。

我还没来得及庆幸从这场情感酷刑里挣脱,就见到父亲躺在病床上面色扭曲,口中呓语不断:‘阿英,哥哥错了,哥哥下次一定放你走,我一定会向你赎罪的,求求你放过我……’

我那时才知道,那个疯女人,她的名字就叫做阿英!那是他的亲妹妹!

跟父亲不同,你当时站在病房另一边,墙上同样有一面巨大的镜子,镜子里倒印出来的是你,又不像是你。

我不知道是不是当时没看清,镜子里那个人脸上的神情,我从没在你的脸上看见过,而且镜子里的你身后有团不知是什么东西的存在,像雾,我知道那是一个有意识的东西,而且……那应该不是这个世界上该有的东西。

在我失去意识之前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时你面前的镜子里跳出一个人,那人将你扑倒在地,他身后的镜子也直接碎掉,那团诡异的东西从碎片里飘了出来,直接将你吞噬。

我本来以为这人是和你长得一样的那个,没想到是那个祁灼。

之后发生了什么就不知道了。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我竟然睡在我的办公室里,好像之前经历过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后来就接到消息说医院发生了超自然事件,等警察赶到的时候父亲已经死了。

现场唯一活下来的人只有你,你居然还什么都不知道,甚至我埋下的炸弹都不见了踪影。要说最后现场还有谁,就只有那个叫祁灼的小警察了。

那些铺天盖地的,能照出人最惧怕的过去的镜子,竟然全都消失了,只剩下看不见摸得着的空气墙,真是荒唐。

我后来仔细想过,当时看到的那团东西肯定不属于这个世界,它可以让人看到这么邪门的东西,我看到的是那场‘噩梦’,父亲看到的是罪恶的过去,而你最害怕的,居然会是你自己。”

禅钟对林志雄说的一切都毫无印象。他最害怕的是自己吗?为什么呢?还有那团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它应该就【天倾】的关键。还有祁灼……这人怎么哪都有他。

即便现在知道了当时的情况,禅钟心中的疑问却并没有得到解答,反而生出了更多的谜团。林志雄叙述时,有很明显的逻辑不通,不过禅钟并没觉得林志雄在撒谎,显然林志雄的记忆也是不完整的。

按下心头的困惑,禅钟想到了另外一件事,眼中有些怨气,但被掩饰得很好:“那也就是说,你一直都知道我和你父亲的死无关,却还是选择让我将这口黑锅背下去?”

林志雄又点起一根烟:“那又如何,难不成你要我现在昭告天下,说我父亲是个变态,他坏事做尽,最后受到了老天的惩罚?”

他站起身,先前真实流露过的恐惧此时也被眼中的残忍掩盖了下去,意味深长地笑了:“那老头子的确是个人渣,也应该对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我现在拥有了他的一切,包括他的本领,都属于我了。”

禅钟眨了眨棕色的眼睛,心中明了,那个一直出现在林志雄眼前的“疯女人”,只是林志雄幼年时幻想出来的保护人格。联想到林志雄身患的病,以及一直以来对他的莫名嫉妒与敌视,真相已经呼之欲出了。禅钟忽然有些不忍心。

或许林父既放不下自己的迷恋,又对这样的自己感到恶心,才执意将注意力放在培养禅钟之上。这段畸形的过去,没有任何人是开心的。

看来正是因为【天倾】里的神奇遭遇,让林志雄突然痴迷上了非自然事件,仿佛多了解一些这种事,就能抚平从前的事带给他的创伤。

林志雄见禅钟久久不出声,正准备说点什么,房间的门却突然被人撞开,林志雄没说出口的话变成了怒吼:“我是怎么跟你们说的,没有紧急情况不许打扰我?”

话还没说完,禅钟就见来人是一个有些眼熟的大汉,应该是经常来向林志雄汇报工作的那个,此时这个名叫狗哥的大汉一改往日的冷静,语气有些颤抖:“大……大哥,贫民窟那边传来消息,又发生了一起爆炸……”

禅钟的心一下悬了起来,目光有些阴沉地看向狗哥:“你说清楚!”

狗哥知道禅钟的家人就住在贫民窟那边,看了一眼林志雄低沉的脸色,深吸了一口气:“本来要只是简单的爆炸倒也没什么,只是那片区域竟然……又出现了和【天倾】一样的空气墙,而且范围还在逐步扩大,隐约有比【天倾】还严重的趋势。”

还不待狗哥说完,禅钟的身影猛然跃起,一瞬间消失在了两人眼前。

没管身后两人在做什么安排,禅钟此时只恨不能立马赶回家里察看奶奶和小小的情况。好在禅钟脚程够快,不到片刻就已经赶到了【任意门】之前,马不停蹄地往家赶。

刺目的光芒闪过,禅钟焦急的面孔出现在了贫民窟不远处的出口,一边轻敲黑色耳钉给小小通讯,一边向家的方向狂奔而去,还没接近那片区域就被几名警察挡住了去路:

“前方发生紧急情况,请勿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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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重天启
连载中埋长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