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千夜是在圆滚滚悠扬的闹铃声中醒来的，她站在镜子前，细细打量镜中的女孩，像看着最熟悉的陌生人。
她有双极柔美的眼睛，眉目间无一丝棱角，凝视时好似脉脉传情，一抹冷意又恰好将疏离清幽的美入骨三分，似她天生便该这样遥不可及。
偏偏，这张透着病态的冷清面容上，点了颗朱砂痣。却是神来一笔，玉面芙蓉。
不然惑仙姿，不尔惊玉骨。
这是张‘建模’极贵的脸。
作战服的覆面遮了个寂寞，紧身轻盈的布料更勾勒的她腿长腰细，骨相窈窕。
宋千夜后知后觉的发现，她长高了，皮肤也更细腻光滑了——就好像脱离了‘人’的范畴。
这种想法是让人心惊的，但宋千夜却淡定的接受了，她清楚的知道这是秘灵游戏数据化后的‘副作用’。
如果这种见微知著的观察力也是种特殊能力的话，宋千夜也是其中翘楚了，不然她也不会发现温小雯的变化。
宋千夜幽幽的叹了口气。
她也很想像秘境里的某些玩家，只把这当成游戏看待，可‘现实’却并不允许，‘数据化’在她身上切实的发生了，这让她如何能够欺骗自己这只是游戏？
穿好防护装备，宋千夜对着工作台缓缓道，“圆滚滚，跟林老师延长假期。”
“好的。”
圆滚滚似乎在纠结，慢吞吞道，“千夜，既然要请假，那你去哪里呀？”
宋千夜诧异的看了眼圆滚滚，这还是它第一次询问自己的去向。不过在Ai的智能程序里，‘问候’是底层逻辑。宋千夜最近的行为有违她平日的逻辑，圆滚滚会‘关心’也是正常的。
但这次异常却引起了宋千夜的关注——圆滚滚的学习逻辑非常强大，以至于学习空间只能说是它微不足道的功能之一，但受到能源损耗和算力限制，宋千夜从来没有见过‘高能’的圆滚滚是什么样子，也不可能见到。
毕竟要做到那个地步，得是和超级Ai等同的服务器才行，宋千夜没有那个资源。就算有，圆滚滚一旦在华国境内联网，超级Ai立马就会锁定它。宋千夜不想暴露。
可......
现在不是有了科技更加发达的赛塔博世界吗？
这让一切不可能，又出现了新的‘可能’！
宋千夜折回工作台，目光明暗不定的看着圆滚滚。它似乎感到了不安，又似乎只是琢磨不透她的行为逻辑，略带困惑道，“千夜，你怎么啦，是不是最近太累了，要不要让我帮你预约医生？”
“你——”
宋千夜把它捧起来，安了改造版新型能源电池的圆滚滚比原先重了一倍不止，本就打满金属补丁的圆润身躯越发笨拙了，可怜的不像是个智能机械。
她戳了戳它的脑袋，“你是不是偷用算力了？”
电子屏上的‘=^_^=’瞬间变成了心虚的‘ o(╥﹏╥)o ’。
连颜文字的字符都比之前多。
宋千夜严厉道，“我不是说过，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可以解除能源限制吗？”
“呜。”
圆滚滚轻颤着电子音道，“可，可是，滚滚第一次有这么充足的能源，就忍不住......多用一点点......”
“你本来能维持三个月。”
“千夜，对不起。”
电子屏上的小豆豆大颗大颗往下落，不一会满屏都挤满了“。”，见真给孩子逼急了，宋千夜无奈妥协，“好了好了，这两天遇到的事情有点多，忽略你的感受我跟你道歉。对不起，圆滚滚。”
“没关系，”满屏句号后面探出一双眨呀眨的大句号，它非常大度的说道，“我原谅你，千夜。”
宋千夜无语，“所以，你很好奇我去了哪里？”
“嗯嗯。”
圆滚滚带着稚气的电子音难得有这么流畅的时候，充足的能源让它能够消耗算力畅所欲言——也可以说，这是宋千夜第一次和能源充足的圆滚滚这样交流——“我很好奇，千夜你从来不会这样做，自从温小雯死亡之后你就变化好大。还有你的身体，我感知到你身上的数据涌动，你再变得越来越强大。我好奇，又很担心，我觉得我好没用。”
火光电石间，宋千夜问出了一个她自己都没想到的问题，“圆滚滚，在你的认知里，我是什么？”
“强大的——”圆滚滚兴奋道，“Ai！”
“......我是Ai？”
“嗯嗯，比我更加强大的！逻辑很强的！超超级Ai！”
宋千夜：“......”
一时间无言以对。
她脑海中莫名涌现出个末日前的视频片段，视频里主人问小狗，“宝宝，你觉得妈妈是人类还是狗狗呀？”
小狗毫不犹豫的选择“狗狗”答案。
宋千夜产生种不好的预感，“那你觉得林老师是人类还是Ai？”
圆滚滚和视频里那只小狗般，毫不犹豫、斩钉截铁选择道，“人类！”
宋千夜：“......”
她终于知道那种违和感来自哪里了，她就说圆滚滚有时和她的交流逻辑如此诡异，原来在它的认知里，宋千夜是它的同类！
仔细想这一切又似乎有迹可循。
李维星并没有给予圆滚滚‘认主’的概念，她们从宋千夜记事起就相伴而行，且她一向严于律己，每天的生活三点一线极其规律，上课、下课、吃饭、做实验、写报告......
这样规律而富有千篇一律的生活，将某种认知写在了圆滚滚的逻辑程序里，它开始认知并认同——宋千夜是Ai！
所以，宋千夜出现了它认知之外的‘程序’，她开始不按时上课，不按时出门回家，这都违背了她之前的行为逻辑，再加上接收芯片时的数据涌动，就让圆滚滚产生了不安。
宋千夜开始反思，她把自己活成了Ai的样子，以至于都改变了Ai的认知程序？
她一直以为自己天生人性淡漠，可显然，长久以来的“逻辑”生活，才是对她性格造成不可磨灭影响的原凶。
这是好事吗？
宋千夜不知道，她只知道，人类活得不像人类，又何其悲哀。
这个世界上又该有多少人和她般......活得连Ai都说‘你不是人类’？
宋千夜没有强行改变圆滚滚的认知，她也没有那么多时间悲伤感秋。她看了看圆滚滚的能源损耗程度，以这样的算力维持下去，估计只能支撑它开机半个多月了......
算了，孩子长大了，想见见外面的世界怎么了？
钱，什么时候都能赚。
“好吧，以后出门我带着你。”
宋千夜把圆滚滚卡在防护服手提箱上的凹槽里——它这身皮肤本身就是从上面扣下来的，原本是华中科技的商标，因为材质好，被宋千夜组装成了圆滚滚的外壳。
她警告道，“出门在外少说多看，不许乱动，必要时我会把你收进‘背包’，有什么要说的就用蓝牙耳机传输。”
“好哇好哇！”圆滚滚很兴奋，见宋千夜眼尾的冷光扫视而来，它立马切换成蓝牙传输模式，“我知道啦千夜，我们快出去吧~我已经跟林老师请完假啦~”
见圆滚滚把请假说跟逃课般，宋千夜还是很好奇在它的认知里，作为‘Ai’的宋千夜和人类学习这件事的逻辑是怎么自洽的？
不过，与荣源的约定时间在即，宋千夜得先出门去篝火巷。
昨天那个内测副本的入口已经刷新掉了，宋千夜这次多走了两条街，才挑到另一个‘1级简单’的副本入口，当即选择传送篝火巷。
还是那条拥挤的怪异街巷，蜂拥而至的人群在其中川流不息，恍若从未有过变化。
她刚出现，假寐的荣源便一个激灵坐直了，“您来啦！”
他目光扫过宋千夜身上不变的防护服，笑呵呵道，“东西我都给您带来了，以后您在我们内部网买了东西，直接来这里领就行，我同事也会把东西带着的。”
他拍拍小方桌，“这就是特情处在篝火巷开辟的据点，我们每一位值守人员都是[空间行者]，职权是[领域]，可以展开[边缘领域]形成处特殊空间，保证不会让其他玩家观测到。这里有维度规则保护，行者职权无法互相影响，哪怕是[幽灵行者]也无法消解我们的领域。”
宋千夜好奇道，“[幽灵行者]？我没有在秘境的攻略帖子里见过。”
“[幽灵行者]非常稀少。”荣源不介意把这些情报分享给宋千夜，这也是他们昨天晚上开会时秦部长特意嘱咐过的，既然已经决定长期合作，那他们作为官方肯定也会摆出友好的态度，不搞那些虚的。
“我们有专门研究[行者]的部门，被称为‘神权部’，部长是知名的历史学家、民俗学家姜甲先老先生，现如今我们对行者的研究，终于在一个极其危险的困难级副本中取得了历史性的突破！”
他神色激动，在方桌上摊开张纸，画了许多奇怪抽象的符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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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15.进击的圆滚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