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夜，街道挂满温暖装饰，特别定制的白胡子圣诞仿生人乐呵呵挥手，路人匆匆，提着礼物回家团聚。
仿生人不需要这些，节日对他们唯一的意义是更加密集的工作。
从商业街离开，走过两个十字路口，便能看见卡拉维基公司。配合圣诞夜，公司的墙面也挂了红绿装饰，投影在地面的奇美拉兽闪耀着圣诞帽。
带着紫色发饰的仿生接待员微笑着，伸手示意客人上飞行器。
空中，飞行器交织，停在了不同的大楼与层高。而三分之一的飞行器，停在了一座不是很高，但设计足够新奇的建筑前。
仿生安保对没有登记的客人熟视无睹。
约五十米高的中层，绿植鲜花装饰墙面，流水喷泉哗哗，人类从飞行器下走下，闲云信步踏入晚宴会场。
靠近停车点的职员扫了他一眼，见是不认识的，便没放在心上——毕竟今晚的年会，来者众多，保不准是哪个孤僻研究员。
望潮走过甜品台，顺手拿了块焦糖布丁，他滋溜一口吞下，从大厅转进走廊，又从走廊走入安全通道。
天空似乎下起了小雪，月光反射在雪上，照亮漆黑的楼道，望潮哼着jungle bell的旋律，慢悠悠地走上了楼上三层。
这层是总裁层，也是独属于卡拉维基的办公室。
望潮在门口等待片刻，确认所有仿生人都已完成计划，而楼下传来推门声，这才用力推门，在巨大的吱呀声中，进入总裁层。
在对视的那一瞬，比仿生人发声更快的，是消音手枪。
一声闷响，仿生安保的脑袋炸开了花。
砰！
望潮回手又是一枪，打碎了侧边触发警报的仿生安保。
身后传来吱呀声。
望潮：“按计划，堵住所有的门，杀了卡拉维基。”
“是！”
话音落下瞬间，整栋楼因仿生安保的警报而笛声四起，楼下职员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今晚安排的惊喜，还是真的发生了什么意外。
办公室内，卡拉维基整理签字材料的手顿住了。
他迅速起身，翻找身后书架。昂贵的纸质书籍散落一地，卡拉维基用力按下书架后凸起的按钮，又抓紧时间联络安保部。
伴随着嗡嗡声，门窗彻底锁死。
仿生人四散，堵住电梯口、飞行器停车位、安全通道还有玻璃落地窗。
这一层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卡拉维基，如今他不在外边的厅里，那便是在屏风后的另一扇门。
望潮压下把手，深色实木门纹丝不动，而门上密码锁提示：“请输入密码。”
看来卡拉维基是将自己锁在了门里。
望潮哼笑一声，从腰侧掏出另一把枪，大口径近距离，枪声震耳欲聋，子弹壳接连跳动，砸在地上烫坏地毯。
火光在枪口闪动。
密码锁在第一枪便宣告报废！
但即便木头后面藏着厚重钢铁，也挡不住重火力，子弹噼里啪啦弹射，火花四溅，将这扇门打出一个又一个的凹陷。
仿生人小跑过来：“炸弹安装完毕。”
望潮停下射击，所有人向后退去，几乎就在一瞬，白光闪烁一瞬，四周墙壁轰然炸开！
整栋楼开始摇晃。
玻璃碎成渣，墙灰簌簌向下掉，楼下三层，尖叫此起彼伏，飞行器被控制，无人能从激进的仿生人手中逃脱。
卡拉维基同样没站稳。
他惊诧地扶着桌，在晃动中，清晰意识到这可能是他最接近死亡的一次！
房间终究只是房间，若是袭击者愿意炸毁整栋楼，无论是倒塌还是大火，他都将在煎熬中死去！
安保部的信号终于接通，向来淡定的克洛维娜声音很低，但同样惊恐：“是仿生人，我们被困在楼下宴会厅，飞行器停靠点和大楼入口全部堵死，我怀疑安保仿生人大部分死亡或受控！”
“什么！？”
卡拉维基沉不住气了，刚刚门外的炸弹声让他清楚，这群人就是冲着他来的，而且不论死活！
如今安保失效，恐怕在外界救援到来之前，他就先一步被活活烧死或坠楼摔碎！
卡拉维基努力压下心中恐慌，问：“是BTH的人？”
“应该是的。”
克洛维娜道：“炸弹、自杀式袭击，都是他们最擅长的。”
克洛维娜躲在餐桌边缘，蹲着从桌上取了杯酒，用冰凉的杯身贴在脸颊，努力降温冷静，她继续分析：“他们这几个月恐怕就是在为今天做准备，先袭击我们的工厂，分散安保削弱仿生人数量。而且他们只袭击工厂，对他们个人造成的损失也不大——老板，他们怕是不会留活口。”
卡拉维基深吸一口气，首次察觉自己的虚弱，密闭的室内，空气流通不顺，门外烟熏火烧，他感觉自己的喉咙也一阵阵发苦。
“……那个领头的人类，望潮，他也在吗？”
“爆炸从您的办公室来，也许他就在您门外。”
卡拉维基至今也依旧难以相信，几个月前，还在为自己打工的家伙，如今竟调转枪头，对准自己。
如果不出意料，这个家伙十有**将成为实验室小白鼠，可谁能想到，早在卡拉维基公司发难前，他就做好了完全之策！
虽然没有证据，但卡拉维基几乎拼凑出完整的真相。
他能想象，在作为卧底潜入ER组织，望潮是如何瞒天过海，与ER组织的头目搭上，两人又是如何在一个个夜晚，瞒过所有人的视线，细密规划出一年乃至五年后的情形！？
扶着桌子，卡拉维基低低地笑了。
如今，他确信，望潮就是个仿生人。
也只有仿生人，才无所谓澄清，而是处心积虑，思索着如何将这一枚炸弹最大化！
今天，他是必死无疑了，但卡拉维基并不沮丧，相反，他感到万分愉悦。
他死亡产生的震荡，将撼动世界运行基石。
人类都是自私的家伙，为了利益自相残杀，一旦他和望潮死亡，除了奇美拉公司，其他所有人都将获利。
也就是说，所有相关利益方，都会想方设法的——
杀死他们！
其他财团早就想从仿生人产业分一杯羹；政府整日幻想恢复权利；仿生人寻求所谓平等和尊严；人类反抗军乐于见到资本公司倒塌；民众幻想成为事件参与者……
“哈哈……哈哈哈！”
排风扇运转，卷入净化不完全的烟雾，室内温度因外部大火而不断上升，卡拉维基此时已满头大汗。
他剧烈咳嗽，强行维持的身体终究抵不过自然的法则，他捂着胸口，佝偻着腰，像个真正的老人。
燃烧的烟雾从卡拉维基公司弥漫，早有准备的闻氏集团记者第一时间赶到，夺得头条。十字路口大屏幕临时更换栏目，主持人与记者连线，实时报道这场拉马特市十年来最大火灾。
摄影师被撞了个踉跄。
镜头晃动间，数名仿生人冲进卡拉维基公司园区。
记者眼睛一亮，摄影师按照指示调转镜头，对准仿生人胸口的红白LA标志。
“自行政部长净玉计划提出独立仿生人合法化草案，国内，乃至世界上最大规模的独立仿生人组织LA便宣称将与政府达成合作，接受警方的监管，作为外编人员为仿生人相关案件提供帮助。”
“看来这次的火灾与仿生人有关，只是不清楚，是否与近来备受瞩目的反抗仿生人组织BTH有联系……”
镜头跟随LA组织仿生人，穿过熊熊燃烧的大火，对准了浓烟中奇美拉集团的标志。
在镜头的角落，举办圣诞晚宴的大楼和其他楼一样，平平无奇地冒着烟与火。
被钢铁锁住的办公室最终还是打开了，从内部。
无论卡拉维基如何掩饰与自我安慰，他还是同所有人一样，无法面对倒计时般的死亡。
望潮举着枪，看被打了数个孔的门缓缓升起，卡拉维基满头大汗，脸色涨红，染过的黑发凌乱垂在脸颊，此刻，他举起双手，像路边再寻常不过的普通老人。
“出来做什么？”
望潮笑着问：“不再等等？”
这话说得颇阴阳怪气。
卡拉维基用袖口抹去额头汗水，倒也不慌：“蒸桑拿也得适度。何况出来结果也不会变。”
望潮：“那可不一定。总得友善对待俘虏。”
卡拉维基心知这家伙十有**是在耍自己，但还是忍不住抱有希望，只不过，他藏得严实，没有丝毫暴露，像是放弃般：“别逗了。”
他指指自己的脑袋，张开双臂：“一枪冲着儿来就是了。愿赌服输。”
望潮却放下了枪：“你走吧。你不是必须死的那个。”
卡拉维基没有动，眼睛看向一圈仿生人。
望潮挥手，仿生人齐齐向后退去，他说：“走吧。”
卡拉维基半信半疑，他不敢往电梯走，只能走到安全通道前，推门往楼梯间走。
没走多久，他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望潮跟在身后。卡拉维基提起的心落下了，心道：“果然不会真放人。”
然而望潮忽然道：“下楼去宴会厅，和你的职员一块儿走。”
此话一出，卡拉维基有些微死的心又活过来了。
他的年纪比这栋楼里所有人都大，但年纪的增长并未消磨他对死亡的恐惧，带来的只有日如一日对死亡的自我安慰与回避。
他要用精准的商业嗅觉证明头脑的年轻，用健壮的身体和黑发证明□□的年纪。
卡拉维基难掩激动的心，同时又在心底瞧不起望潮的心软：“如果我是望潮，肯定不会放人……”
卡拉维基用力推开楼下的门，他的出现，引起了在场众人的注意。
就在所有职员以为得救之时——
砰！
卡拉维基突然瞪大双眼，定格恼怒又难以置信的神情，随即身体一僵，猛地向前倒去！
在最后一刻，他只有一个念头——
这混蛋果然在耍我！
健身后强壮的身体轰然摔在地上，像一堵墙被粉碎，露出他身后举枪面无表情的人类。
“啊——”
看着血肉模糊的后脑，离卡拉维基最近的职员惊恐尖叫，腿一软，跪坐在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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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在世界尽头相遇（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