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朝霞还未照明天空，鞭炮声先响彻整个小区，隔着窗户把猫吓应激了。
其实凌晨就有很多人燃放烟花，那时杏仁悠哉悠哉往窗台一趴，毛茸茸的爪子支着脑袋，观赏亮晶晶的烟花，比人都惬意。
然而鞭炮是驱赶年兽的，声音极具穿透力，作为大城市来的小咪，杏仁没见过这阵仗，炸开毛、弓着背，凭借生存本能将自己缩到了衣柜最里面一角。
林竞辉也被吵醒了，下床把窗帘拉严。
屋内变得很暗，光线昏暗的环境里，杏仁稍稍感知到安全，飞机耳变回平常的形状。
林竞辉费力把杏仁捞出来，抱在怀里细心顺了半天毛，搭进去一瓶猫罐头才勉勉强强哄好。
他搂着猫走出房间，发现厨房里林惠跟姥姥挨在一块下饺子。
姥姥不喜欢他玩猫，立马喊道：“快把猫放下，洗手吃饭！”
他诶了声，过去把碗洗了，饺子出锅后左右手各端一只海碗，走起道来杂技演员似的。
电视里在重播春晚，姥姥年纪大了，不太能消化小品的笑点，但思想不落后，还是跟着观众一起欢呼鼓掌。
碗里饺子下去一半时，门铃响了。
林竞辉去开门，带着一身寒气的梁铮钻进屋，手里提着好几个喜庆的红色礼盒。
梁铮一点也不含糊，扑通往地板砖上一跪，双手合成拳：“姥姥，我来给您拜年啦，祝您新的一年心情好，身体棒，长命两百岁！”
他又转向林惠：“阿姨，祝您新的一年事业有成，越长越年轻越长越漂亮！”
这小子从小到大永远是最会来事儿的，上学时给老师打杂、跑腿都干得心甘情愿，林竞辉连忙给他拉起来了。
姥姥让他说得心里面特别宽敞，拿出备好的红包塞给他。
“那我可不跟您客套了，塞我兜里吧姥姥。”
要多不要脸，有多不要脸，再待会姥姥该把房本给他了。
在姥姥看不见的角落，林竞辉撇撇嘴，锤了梁铮一拳，发现他羽绒服上湿乎乎的。
“把你衣服脱了我给你烘干一下，”林竞辉望了眼窗户外，纳闷道，“奇怪，我看外面没下雪啊，你衣服怎么是湿的？”
“害，别提了，今儿早上走亲戚道上跟我爸打雪仗来着，完了打着打着他急眼了，一下给我拎起来茬雪堆里了。”
林竞辉扑哧笑出声：“叔叔真是……宝刀未老。”
林惠一边笑一边给他盛饺子：“我看小梁爸爸那样呀，估计能揍他到八十岁。”
梁铮来了以后，林竞辉明显自在了许多。
他其实不太习惯和林惠待在一个空间，有姥姥还好点，两人独处时他会格外地紧绷。
有一种说法是，童年与母亲分离，成长过程中没有得到母亲陪伴的儿童，会导致成年后产生一定程度的心理障碍，例如无法建立长期紧密的亲密关系。
——从小红书刷到的。
当时林竞辉点进博主主页，发现博主发了N条关于“童年阴影”、“原生家庭”、“成长创伤”的内容。
狗来了都能对上两条，狗来了都能确诊心理疾病。（注）
但林竞辉仍然认为博主说的很对。
因为他确实无法跟妈妈建立亲密关系。
这是不是太恐怖、太不可理喻？
毕竟在人类还是一个小婴儿时，就通过脐带与妈妈紧密地连接在一起，按理来说，他和林惠是最亲密的人才对啊。
但事实就是，跟林惠同处一室，空气中便会无孔不入地弥漫着尴尬情绪。
其实也不完全对，网上不是还说钱在哪儿，爱就在哪儿吗？
林惠就特别舍得给林竞辉花钱，他成年时收到一块50多万的劳力士表，虽然很反感他玩机车，但还是送了他最想要的那辆价值不菲的机车。
林竞辉垂下头，眼睛凝视着冰蓝色表盘，暗自在心里想，林惠应该也很庆幸梁铮的到来吧，毕竟两个人都不自在。
因为语言互通，他们这边有许多朝鲜族到韩国务工，林惠很早便去了韩国，她在那边有另外一个家庭，育有一个比他小几岁的女儿。
林惠给他看过照片，他至今还依稀记得构图，明媚阳光之下，镜头中央的小姑娘紧抱住林惠，她的五官遗传走林惠大半优点。
就是单眼皮可能随了韩国爹。
他和她没见过彼此，所以林惠同女儿视频、回复信息时，会有意无意地避开自己。
是在照顾自己的情绪吧，林竞辉想。
每当林惠试探着了解他的近况，想拉进彼此间的距离，林竞辉就能敏锐地感知到她的小心翼翼，进而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徒增尴尬，所以总竭力回避妈妈的示好。
微博用户@Hui5566往主页甩了个8888元的红包，林竞辉按发送之前喊梁铮等着抢。
66个红包一经发出，走后门的梁铮秒抢到红包。
林竞辉瞥了眼金额，8.8元巨款。
“……”
这什么手气？
林竞辉无语了，不过梁铮运气差这事儿不是一天两天，连游戏里每日精粹宝箱都永远只能开出10精粹，以前玩csgo每次开箱子都是林竞辉帮他点的。
林竞辉勾着他下巴，仔细端详片刻，损起人来毫不留情：“实话告诉我，你祖籍是非洲的吗？”
梁铮快哭了，“哥们，我也是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是混血……”
他跟梁铮是那种，不见面偶尔会惦记彼此，但真聚在一块时就对着刷手机的朋友。
林竞辉百无聊赖地刷新微博，翻了会娱乐新闻，大多是讨论春晚。
刷着刷着微博忽然推送了Capture的主页。
他顺手点进去，发现原弈的微博跟微信共用一张图当头像，是抱抱的睡颜。
往下一滑，在扫到IP属地时林竞辉眼底微微错愕，手指迟疑地又刷新一遍。
原弈为什么在H省？
他看起来经常用微博，两个小时前还点赞了新闻，但从不分享日常，主页全部是转发他人的微博。
所以无从得知他去哪了。
不过林竞辉没来得及细想，因为没坐一会梁铮就待不住了，拉着他上网吧玩去了。
.
初六收假，林竞辉和杏仁一人一咪初四出发，约了顺风车回S市，比自己开车舒服多了。
“吃饭、吃饭、吃饭……”
屋内循环往复响起同一道机械人声。
气氛之诡异，不知道的以为电子人没电池吃，含恨饿死成了电子鬼，所以才一直喊着要吃饭。
其实声音出自杏仁脚下的发声按钮，猫爪一踩下去，机械音就响。
总共4个按键，每个都有着不同的声音，比如“出去玩”、“吃饭”、“谢谢”。
林竞辉对此不胜其烦，把猫关进笼子里面壁思过。
不多时原弈也回来了，他推着行李箱往屋内走时差点踩到按键，好奇地询问这是什么东西。
林竞辉蹲在地上正往外拿衣服，不明所以笑笑，睫羽之下的眼底向外折射出狡黠。
“你试试呗。”
原弈按下一个：“吃饭。”
又按下另一个：“出去玩。”
盯着按键上的猫爪，原弈明白这玩意的用途了。
他紧接着按下一个。
机械音感情充沛：“爸爸！”
林竞辉立马应了：“哎，在这呢。”
原弈：“……”
原弈发誓，自己从小学三年级以后就没玩过这种游戏了。
“你好幼稚。”
他被这个举动雷到了，额头处仿佛可以具象化出三道黑线。
“哈哈哈哈哈哈——”林竞辉无情嘲笑。
不知为何，原弈那张表情淡薄的脸在生出这种类似无可奈何的神情时，会让他感到短暂的心情愉快。
林竞辉倒在床上兀自笑了会，按下最后一个键。
“谢谢。”
“看网上博主弄的，人家养的边牧都能跟主人无障碍沟通了，我就给杏仁定制了一套，怎么样？不过它是个笨蛋，就学会按吃饭了。”
原弈没刷到过这类型的萌宠视频，点点头，“要从哪买？”
“你想给抱抱买吗？给你发链接，等下，我找下你在哪呢。”
林竞辉往下翻了很久，才在一众被他忽略掉的拜年消息找到和原弈的聊天框。
惊人地发现，聊天框竟然显示有两条未读。
【新年快乐。】
【你那里天气怎么样？】
除夕夜发的拜年消息，很简短，应该是群发，但他同时又问了天气，林竞辉猜想，大概率是问候的一种方式？
看林竞辉的反应，他显然当时根本没看见，却莫名心虚，迅速瞄眼原弈。
不回消息是一回事，不回消息被当事人抓到是另一回事。
林竞辉咳咳两声，发链接的同时把手机偏到了原弈看不到的角度。
原弈：“你感冒了吗？”
“……”
林竞辉无端联想起大年初一看到的IP属地，诶了声喊原弈名字，“过年出去玩了吗？”
“嗯，跟我父母去哈尔滨玩了几天，要走那天下雪了，我第一次见那么大的雪，雪景很美。”
“靠，”闻言，林竞辉懊恼地捏了捏手心，“你真来玩了啊？怎么没跟我说一声，我请你吃饭呀。”
他无比后悔当时为什么没发条信息问一下。
原弈把杏仁从笼子里放出来，头也没抬回他，“你家好像离市区很远吧？”
确实，他那个县城离市区一百多公里，开车差不多要俩小时。
他蔫蔫地说：“那又怎么样？你要是来玩我肯定会去接你的。”
原弈说：“嗯，那下次吧。”
注：此处为小林自嘲，无贬义。
小林的亲情线还有一点没揭示，但差不多交代完了。
穷玩车富玩表，我叫原弈，喜欢玩电脑。:)
下次去哈了滨就是提亲了，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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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哎，在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