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想辞职不是一天两天了……”
墨渊坐在席上如坐针毡。
这个院子除了他们这一个半的人以外所有吃席的人都是纸扎人。
这些纸扎的仆人端着纸扎的盘子到处给人端酒伺候着纸扎的客人。
这场面别提有多诡异。
他之前不是没遇到过这种情况,超度超度,自然就是要让对方放下前尘往事和一身尘埃,让魂轻松地离去。
但这个世界上有执念的人太多,可以说除了白钰这个天才以外墨渊渡人从来都是要下一番功夫的。
大雁南飞,花开花谢,周而复始。
墨渊几乎可以拍着胸脯说这一个小镇里,谁家都被他度化过,不是你亲人就是你祖宗。
他也不爱吃席,在朋友结婚的时候吃红事,然后再紧接着一眨眼吃白事,那场贴着喜字的席面对他来说仿佛就在昨日。
“喂,别发呆。”白钰手在墨渊眼前晃了晃,悠长的铃铛声唤回了墨渊的思绪:“你不会真想在这里吃席吧?你也不怕醒来之后发现吃了一嘴腐烂物。”
“这好处给你,你要不要?”
“不要。”
白钰皱着眉打量着周围,很可惜除了他们以外都是提线木偶一般活动。
他问道:“这是灵魂的场景复现吗?”
墨渊含糊道:“嗯。”
他想起来了,这是营生的周岁宴。
当年营生刚满一周岁的时候,营生爹花了大价钱请墨渊来给营生赐福保平安,那年他就坐在了现在这个位置。
可是,那年的周岁宴很顺利并未听说出过什么人命。
那这个场景是谁的执念?
“我们今天的小福星来了!”
下人扯着嗓子喊道。
一个穿着华丽从里屋走了出来,身后的奶娘怀里抱着一个啃手指的奶娃娃。
墨渊定睛一看,头上没有几根毛确实是小营生没错了。
白钰凑在他身边小声问道:“他们为什么都站起来了?难道是要攻击我们了吗?”
墨渊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营生要开始抓阄了。”
“什么叫抓阄?”
白钰是狐狸不知道人间的这些习俗。
“就是给小福星的一点小祝福,据说孩子抓到什么以后就可能朝那个方向发展。”
“那他当年抓的什么?”
“额,抓的我。”
“那不对啊,我看他手上戴的都是大金戒指哪里跟你搭边?”
“你难道看我就只能看见穷吗?我身上还有闪闪发光的品质还有我永不磨灭的人格魅力。”
“能当饭吃吗?”
墨渊心里生出一股子无名火,他及时地闭了嘴以防被伤得更重。
两人在这边坐着,那边的抓阄已经开始了。
宾客围了一圈又一圈白钰想要挤进去凑热闹无奈根本看不到一点气的他又坐了回去。
他转头看见墨渊一脸淡定地坐在原处问道:“你为什么不去?”
墨渊答道:“因为我知道挤不进去。”
两个人紧挨着坐着肩膀碰着肩膀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眼神落在人头耸动地主桌。
那边传来的一声声惊呼好像跟他们没有关系一般,有一道无形的墙隔绝了那边的一切。
不到半刻,人群轰然散去,抓阄的结果出来了。
小营生被娘亲抱在怀里手里抓着娘亲的头发不放,夫人似是嗔怪一般一手抱着他一手攥着手绢闲出一根手指逗弄着小营生。
墨渊轻轻摇了摇头道:“我就知道是您。”
提到营生家,墨渊就有很多话说。
在近百年里除了老李以外跟墨渊走的近一些的也就是营生的爹娘。
他爹是个小官,他娘是一个商人家的嫡女,两个人结合也算是门当户对,当初他们的婚礼墨渊就参加过,后来更是在请求之下参加了营生的周岁宴。
营生娘是一个烈性女子十分善于经商对待朋友又十分地忠诚因此他家的生意也算是越做越大。
墨渊的算命小摊也经常受到营生娘的光顾,所以当营生家请求墨渊给周岁的营生赐福时他也没有拒绝。
他继承了这么多的修为给一个娃娃赐个平安符还是绰绰有余的。
但在那之后的事情平不平安就不好说了。
话音刚落,周围的闲人散去,院子又恢复了冷清的样子,破败的戏台子还有已经腐烂的饭菜。
“周掌柜。”
墨渊叫她没有冠以夫姓。
他还是坐在那个位置上胸前的白鹤随着他的呼吸起伏展翅欲飞。
墨渊与现在的场景格格不入,就好像对于大多数人而言,他永远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过客。
周掌柜捋了捋发鬓:“希望你不会介意篡改了一下这场宴会。”
墨渊表示理解:“我当然不会介意,我比较介意的是您为什么没有转世,或者说您为什么会呆在井里。”
“说来话长。”
“天快亮了,我建议你长话短说。”
“自周岁宴后,我就发现营生爹有些奇怪,于是我抿着好奇心去查了,发现从头到尾就是一个骗局!”
周掌柜的情绪起伏很大,周围的景象也有些维持不稳像水波纹一样晃动。
“他私下赌钱欠了一屁股债于是听了兄弟的话追求我向我求婚找媒人作保,婚后更是悄无声息地用我的陪嫁填了亏空,甚至私下找我手下的掌柜支钱。我去质问他被他沉进了井里!一沉就是几十年!”
这是**裸的谋杀。
因缘不解何以解脱。
白钰好奇道:“你都在里面呆了这么久了现在又出来干什么?想要吓死你儿子然后在下面团聚?”
要说他活得短呢……这简直比墨渊还不会说话。
墨渊及时地捂住他帮他手动闭了嘴。
他讪笑道:“小孩子不太会说话。”
周掌柜出来的原因很简单,营生爹死了这么多年了这回上来复仇黄花菜都凉了,那就只剩下一个原因了。
那就是营生最近生意不好亏钱了,整日愁眉苦脸,她在井下看着一生顺风顺水的儿子一下这么愁坐不住了,于是便出来了。
没想到害的儿子睡不着觉日夜害怕,那还真是好心办坏事,母爱如山压死人。
墨渊知道了事情经过抖了抖袖子想要一如既往地展示自己的铁齿钢牙没想到还没开口一把纸做的刀就横在了白钰的脖子上。
周掌柜颔首道:“对不起,我舍不得对墨先生动手所以就委屈一下这只小狐狸了。”
白钰:“……”墨渊,你大爷的。
年轻的侍女一手锁着白钰的双手一手把刀架在了白钰的脖子上。
纸刀在现实是造不成什么伤害的,可世界上没有如果,这里也不是现实。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墨渊一如既往的快速滑跪举手投降。
“别扎我,我是良民。”
周掌柜愣神片刻似是被墨渊感化的速度无语住了:“等我办完事情自然会放二位离开。”
她抬头看了看天空,天光乍亮,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墨渊有些无奈地看着拿刀的侍女,看来井里的另一位是谁他也不用猜了。
这位贵宾多半是周掌柜的陪嫁丫鬟连带着被一起沉了下来。
墨渊猜都不用猜作为鬼的帮助思路是什么,又不可能变出肉身去帮营生将大局逆转,那就只有去把对家搞疯。
这跟拿热水浇对面发财树有什么区别?
墨渊有些纠结:“虽然我支持鬼身自由,但是你在我辖区里这么乱逛伤人也不太好。”
“所以现实的一切都应该尘埃落定,你们两个也止步于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