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下床,喊了声:
“福喜!”
大太监裹着一身冷气就急忙从外面进来了。
带起一阵寒风。
外面太冷,老皇帝裹得也厚实,头上戴了厚皮子的毡帽,羊羔毛暖融融的,手上还揣着个海棠雕镂的铜手炉,外面裹了层柔软的毛料,是兔子的乳毛,最里面那层,保暖最是好用。
这么一裹,走在寒风穿行的路上也没有多冷。
佛堂没关门,任凭冷风吹进。
了改跪坐在蒲团上,面前佛像慈悲,木鱼声嗒嗒的响。
檀香的佛珠串在五指修长的手中一颗一颗转过去,诵经声无悲无喜。
老皇帝就静静地站在门前,看着青灯古佛,烛光摇曳,昔日里跳脱明朗的好友跪坐在昏暗的佛堂,成了如今眼角细纹沉稳平静的方丈。
“皇上来了?”他放下小木槌,檀香佛珠串套在清瘦的手腕上。起身理了理僧袍,行了一礼。
老皇帝还礼,和他出了佛堂,另外找了一个地方又坐下。
“皇上还没吃晚膳吧?”
了改扶他坐在小案前,给他夹了一筷子菜。
老皇帝看着一桌子素菜,彻底没了食欲。
“皇上病刚好,也不该吃太过油腻荤腥的东西,起码也要先吃些素菜垫垫胃,别在饿伤了。”
“……不吃。”
老皇帝虽然也有点饿,但是对着一桌子素色根本没有食欲。对上了改那颗光滑的秃瓢更是吃不下去饭。
“我待会再吃,现在不怎么有胃口。”
了改沉吟片刻,放下筷子问到:
“要不贫僧喊福喜进来伺候?”
“不用了。”老皇帝拒绝道。
“贫僧知道你喜欢吃肉,可也不能这样任性啊,稍微吃一点,龙体要紧啊。”
老皇帝听着,觉得中间那句特别像从前两个人在玩面游历的时候,他高烧不退躺在客栈,深夜非要吃些辛辣油腻的东西,岑君拧不过他就会这样劝他:
“知道你喜欢,可你也不能这么任性啊,身体是你自己的,自己倒不珍惜,反要我天天跟在你身后操心。”
老皇帝勾起一抹笑意,眼里怀念的光闪烁了一下。
然后他拿起轻便的竹筷,就着能把人嘴里淡出鸟来的素菜扒了一碗米饭。
菜的味道很熟悉,曾经他也吃过一样的。
是了改亲手做的,已经有些凉了,应该是做好了摆在这里,然后了改就去佛堂诵经等他了。
其实这顿饭吃的很舒服,他在榻上躺了那么多年,宫里的无论包银的金筷还是雕银的象牙筷他拿着都费劲。轻便的竹筷夹菜不费力,触感也舒服。
清淡的菜品也让胃舒服了许多。
“不是说找朕一叙吗?怎么不说话?”
老皇帝吃的心满意足,放下竹筷问道。
“贫僧……不知道该说什么。”
檀香佛珠手串暗沉沉的,烛火的光芒照着也不反光。
了改捻着珠串,一圈一圈的转。
只是想好好看看你而已,即便我早就不该有这种心思,早就不该抱有念想,可我依然是渭水旁那个人,心未变过。
即便在佛前诵经千遍万遍,我都无法改变,不能改变。
我好像入了魔,着了魇。
他半张脸都隐没在阴影中,长睫倾覆,眼底情绪被遮盖,脸色晦暗不清。
“笃笃”
“了改?”
老皇帝曲起指节敲了敲小案,轻声唤回他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