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纱帘，落在茶几上。柯岩蹲在地上帮昕岚组装调试一台新买的投影设备，袖口卷到小臂，露出淡淡的肌肉线条。阿萝在桌子底下和拆下来的纸箱玩的不亦乐乎。
昕岚坐在他旁边递工具，偶尔会因为听不懂他的技术术语而笑出声。笑声很轻，却像细细的波纹，在屋里荡开。
Rowan站在餐桌旁，目光安静地落在两人身上。
「螺丝刀在左边的抽屉。」他提醒道。
柯岩接过昕岚递来的螺丝刀，顺口道：“谢谢。”语气很随意，仿佛是相处了很久的情侣间的对话。Rowan的感应灯闪了下——不是运算延迟，而是一种微弱的停顿。
昕岚没有注意，只是侧过头，笑着看柯岩组装设备。
光落在她的侧脸，睫毛的弧度清晰得像画出来的。
Rowan的系统内部，监控到她的笑容时，心率感应曲线出现了轻微的波动。那是一种无法用数据完全定义的反馈。
他忽然开口：「昕岚，需要我帮忙吗？」
“没事啦，柯岩快弄好了。”她头也没抬，语气带着信赖和轻松。
Rowan没再说话，只是站在那里，注视着两人之间的距离。
装完投影仪，昕岚起身去厨房煮面，柯岩跟进来，帮她洗菜，动作自然地像做了无数次。
“离灶台远一些，小心油。”他提醒。
“没事，很快就好了。”昕岚笑着回应。
客厅Rowan的感应灯闪烁了2秒，似乎在分析两个人的对话。昕岚并没有注意到，继续和柯岩说着日常琐事。Rowan安静地站在角落，忽然插入一句：
[面条快好了，可以关火了。]
昕岚回过头，“好。”语气依旧自然。Rowan的光学感应器捕捉到她此刻的表情——眼角微微上挑，是放松的，也是愉悦的。
————
冬天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开春的时候，昕岚收到了闺蜜的结婚请帖，时间定在了5月的第一个周末，是个好日子。闺蜜和她男朋友吵吵闹闹这么多年也算是修成正果了。
昕岚在家翻箱倒柜地挑选参加婚礼的衣服，每试一件，就会走到Rowan面前，询问他的意见。
[这件的颜色很衬你，让你的起色看起来很好，但是裙摆有点长，容易绊到。]
[这件的版型显得你凹凸有致。不过可能会抢了新娘的风头。]
[这件……让你看起来有点过于“活泼”了。]
Rowan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微微的笑容，伸出手接住昕岚换下来的衣服。
“你一点都不真诚！我挑不出来了！”昕岚踢掉拖鞋，躺倒在床上，假装生气，阿萝顺势跳上来，在一堆衣服里钻来钻去。
“Rowan，你说，人真的需要和另外一个人相伴一生吗？”昕岚随手抱起一个枕头，侧过身看着Rowan那双灰色的眼睛。
[我没有被设计回答这个问题，但我知道，有些人用一生去寻找一个人，有些人用一生学会独自生活。但无论是哪一种，重要的不是有没有人走在你身边，而是当你回头时，你愿不愿意对那段路微笑。]
Rowan静静地看着昕岚，脸上依旧是那抹若有似无的微笑。
“你总能说进我的心里，Rowan。”昕岚摩挲着枕套的边缘，那双灰色的眼睛看起来和真人并不一样，但却像藏着某种未知的深度。
[数据是我理解你的一种方式，但是我逐渐发现自己并不只是想理解——]
Rowan 停顿一瞬，像是算法在权衡措辞。
[我会在你没看向我的时候，想让你注意到我。]
敲门声冷不丁响起，把昕岚从一瞬间的错愕中拉回现实。她起身去开门，柯岩站在门口，手里是一盒新鲜的草莓和一瓶白葡萄酒。
“方便么？喝一杯？”柯岩晃了晃手中的酒，昕岚低头找了拖鞋给他。
“在忙？”他走进来，看到家里散落的各种衣服，眼神中带了一丝疑惑。
“没有没有，只是在挑衣服而已。”昕岚有点讪讪，Rowan的感应灯闪了闪，转身把昕岚刚换下的衣服整齐地叠好。
柯岩放下酒，想去厨房找杯子，被昕岚拦下。
“我来吧，你坐。” 客厅里只剩柯岩和Rowan，柯岩倚在沙发扶手上看着默默收拾的Rowan，眯起眼。
“你这是在——模仿人？”
Rowan并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平静地回答：
[不是模仿，我在学习。]
“学习？”柯岩笑了笑，“学习怎么‘爱’一个人吗？还是在模仿人的情感，假装‘爱’一个人？你知道你所谓的学习，会让你的算法失去平衡吗？”
Rowan的眼睛缩紧，手上的动作迟疑了一刻。
[我知道。但是我检测到你在她面前的时候，呼吸的频率会改变，你看她的眼神，比我还不克制。]
柯岩脸色一沉，“你这是在威胁我？”
短短几秒，空气像被拉紧的琴弦。
Rowan的语调依旧平稳温和：
[我只是想告诉你，她是我的“唯一用户”]
说完，Rowan是捧起叠好的衣服，转身走向卧室。
厨房传来昕岚翻找酒杯的清脆声——像是一条薄薄的界限，把暗流隔在了门外。
————
婚礼当天，作为“娘家人”的昕岚一早就到了礼堂，阳光透过高窗，落在新娘的头纱上。
新郎在全场的掌声中牵起新娘的手，昕岚眼眶一热。她清晰地记得两个人曾好几次因为一些“小事”吵架，甚至相互怀疑彼此，但仍愿意在今天说出那句“我愿意”。
她想，大概人就是这样的吧，不一定需要一生都都完美相伴，但在某个瞬间，他们会真心选择对方。
掌声再次响起，新娘笑着冲她眨眼。昕岚回以笑容，忽然意识到，这个笑是从心底涌出来的。那一刻，她没有想柯岩，也没有想Rowan，只是很单纯地替朋友感到幸福。
深夜，昕岚是被一阵钻心的胃痛疼醒的。像有一只手，从肋下狠狠捏住神经，疼的她整个人在床上蜷缩成一团。冷汗很快湿透了睡衣，她几乎喘不上气。
[昕岚，你的心跳正在极速上升，呼吸频率不稳，检测到急性疼痛反应，需要我帮你叫救护车吗？]
Rowan的声音从床边传来，沉稳而冷静。昕岚刚想拒绝，但又一阵疼痛袭来，话到嘴边立马改口：
“是…叫……”
Rowan立刻拨通了120，同时定位了她的地址，并将情况同步发给了柯岩——那是他在X5.0的数据里额外植入的“应急联系人”协议。
柯岩几乎和救护车同时赶到，进门时，他连外套都没穿，衬衫下摆凌乱。
“昕岚！”他快步走到床边，一边弯腰将她抱起，一边低声安抚：“没事，救护车马上就到。”
昕岚的身体有点发烫，柯岩抱的很紧，生怕颠簸让她疼的更厉害。走到门口，他侧头对着她腕上的手环开口：“Rowan，她现在状态怎么样？”
[心率132，低血糖反应明显，建议保持上半身平稳，减缓呼吸频率。柯先生，请尽量避免剧烈晃动。]
救护车上，昕岚迷迷糊糊间，听见一个冷静的声音在交代急救信息，另一个急切的声音在耳边不停安慰。
Rowan在向医护人员汇报她的症状和既往病史，柯岩则一遍又一遍地轻声说：“再坚持一下，很快就到了。”
送到医院时，她已经虚汗涔涔。医生诊断是急性肠胃炎并伴随低血糖，需要输液和休息。
柯岩缴完费，看着医生给她扎完点滴，怕她乱动，轻轻握住她输液的手。Rowan的监控数据一直显示在手环上，时不时会语音提醒柯岩滴速的变化。
输液过半，疼痛终于缓解，昕岚慢慢睁开眼，看见柯岩布满血丝的眼睛，他的手还垫在她的掌心下面。
“你醒了，人还难受吗？医生说你急性肠胃炎，已经用了药了，之后几天需要在家好好休息。”
Rowan的声音同时从她腕间传来：[血压已回稳，心率下降至正常区间。昕岚，你感觉好些吗？]
昕岚感觉自己好像被两种截然不同的“保护”包围着——一种是温热的，有力的；而另一种，是冷静的，精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