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没见过的高级货，成色新，是个刚出厂的货物吧。”一米八肌肉结实的女人翘着腿坐在镶嵌彩色矿石的椅子上，脑后拖地的大辫子扎着红色蝴蝶结。穿着褪色的工装裤和背心上衣，手上还有带血的绷带。
身上弥散着血和硝石的混杂气味。
女人身材高大很是唬人，坐在那下巴上扬，从头到脚刻满目中无人四个字。
那个洁白色的光脑在她手里就像是儿童玩具。
女人面前的年轻人只是懒散的插兜立在街边，漫无目的地将视线放在店铺边的一只肚子空瘪、肋骨明显突出的玳瑁猫上，玳瑁猫伸出殷红舌头舔毛，舔了几下就倏忽看向年轻人。
年轻人眉眼弯弯。
听见女人说话，年轻人才慢悠悠转头看向她。
年轻人穿着严实没露出多余皮肤，他似乎很怕冷，可是今天只是吹三级风。
安林今天乔装打扮了一番才出门，出门前安娜还在楼上从窗户向下看，表情融合害怕和新奇，她以为自己藏在窗户后安林不会察觉，实际上是安林没回头假装无事发生。
他通体黑色装扮，衣服款式也是随处可见，上衣兜帽拉着戴在头上，衣服拉链拉很高遮住他下半张脸，只有眼睛裸露在外。
装扮可疑，但德提斯-09星不少年轻人都这副打扮生怕见人。
里面大部分都是脸皮薄又喜欢做坏事死性不改的人。
这副打扮不稀奇，稀奇的是安林露出的那双眼睛，在兜帽的阴影下遮掩情绪，但眼型实在漂亮。
女人见过多少来来往往的俊美人也没见过这么完美的眼睛，脱口而出：“你眼睛真好看，想我以前在隔壁帝国偷博物馆时候见过的一副古画上的眼睛，哎，那幅画上面的人可好看了，我这辈子要是娶了他我就人生完美了！我偷了一半就触发了警报，太可惜了。”
女人不太正经，思绪很容易就被带偏，仰着脸一阵唏嘘往事，还一边啧啧欣赏，“真可惜，我当时怎么就失手了。”
店铺里做帮工的女人走出来，身材更纤细，年龄更小，她甩着机械手臂冷哼：“还可惜，你看上的是别人比凛海第十七任皇帝的人物肖像，狗屎！你知道当时全博物馆的激光阵都对着我们的场景吗，你不记得，你只记得你的男人！”
安林：“‥‥‥”
女人被揭老底也霸气的手臂一扬，“伊芙，不要生气，我这是对美的向往，人类失去美就失去了存活的意义，你不懂。”说完又盯着安林，“小哥，你眼睛是在哪里整形的给我说说呗，哪天我送我小情人去做一个。”
“游走医生，不记得。”安林故意压着嗓子扯了一个谎。
女人听完一声长叹：“那又太可惜了。”
她变脸很快，上一秒惋惜下一秒就神色轻佻，“说吧，你这个光脑想买多少钱。”
似乎她刚才的随口一问只是她突发奇想。
安林向上抬眼看，女人正看着他，店铺里那一个机械臂也背着身透过镜子看他。
“四千星币，不走星网，现金不够可以走黄金。”安林和两个人都对视一眼，点到即止的收回目光。
门口的高大女人哈哈张开嘴笑出声，“成交。”然后起身，招呼安林进店，“你小子看着年轻不懂事，没想到做事还挺上道啊。”
安林没接话。
「樱桃园」的高级光脑的市价在八千星币到两万星币间浮动，像这种更多科技的试验产品不止这个价。在德提斯这种地方，只会更贵，有价无市。
但安林只要了四千，这个报价很微妙。
价高会让人觉得是来砸场子找事的，价低会被怀疑居心不良。
所以女人才说安林上道。
“让我找找东西被我放在哪了。”女人翻箱倒柜，最后在角落的垃圾堆里翻出一个铁烟盒打开，拿出东西丢给安林。
抛物线完美下落，安林轻巧一抓就抓住抛过来的东西，一粒金豆子。
“多了点，算是看你好看的份上送你的，不客气。”女人嘿嘿一笑，笑容灿烂生动。
她是个漂亮女人。
见安林没收，她又说，“放心，我做事讲求信誉，不会有人知道这个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嗯。”安林将小金豆装进衣服口袋拉上拉链。
他感受着金钱的重量，黄金在哪里都是硬通货。
安林转身，还没走出门，那个女人声音高亢，“记住，我叫丽特，多来光顾我的生意啊。”
安林驻足，对着名叫丽特的高大女人点头示意。
店铺外是宽阔街道，黑色铁艺街灯上停留飞鸟，外形像麻雀，却比麻雀大三个身。街道向前延伸不远就是一个破败的古旧广场，音乐喷泉前围着一堆人，各个面目狰狞无事游走，凭着眼缘抓路过的人讨要保护费。
四周都是伫立向天空的大楼，墙体都轰出不少洞。
安林自然融入街道人流，把兜帽拉得更低，在街边公交站等待通向生活区边缘的公交车。
伊芙的视角里安林很小一个，她才开口：“你真有意思，觉得别人好看就给了人名字，可人家都不搭理你。我们的情场高手丽特也有失手的时候，我真该把你刚才的表情录下来传给他们看。”
丽特坐在店门前，两条大长腿向前伸直，无趣的逗猫：“亲爱的，你真绝情。”
称呼亲昵，实际上语气冷淡。
伊芙无声的注视丽特的背影，气氛微妙。
街道外的车道从广场方向驶来一辆悬浮公交，旋风骤停停靠车站，街边人头涌动互相推搡上车，一身严实装扮的安林被两边人群夹在中间像一条快要被晒死翻白肚皮的鱼，跟着人潮上车，从沾满污渍的车窗玻璃窥见青年的身影，正小心翼翼地靠着角落拒绝交流。
还有大半乘客没上车，公交已经启动关门，超音速速度启动，被卡在门框的中年男人猝不及防甩出去，在街道边翻滚着甩出百米远，血迹就在空中溅射，没上车的人面无表情地避开血迹。
公交驶出一段距离，中年男人的半截手臂被人从车窗里大力丢出来，像是一坨垃圾沾染尘埃，显示屏损坏的清洁机器人探测到异物掉落滑过来，刚用伸缩手臂拾起手臂往肚子里放，下一刻就被人一脚踢飞撞上路灯，彻底哑火。
中年男人不认为自己是损害公物，拿着自己的手臂混进人群继续等车。
闹剧每天都在上演，等一切归于平静伊芙才继续，“你觉得他很有趣。”
“那是自然。”丽特把猫放在腿上挠下巴，玳瑁猫发出呼噜的打呼声，“前段时间蜘蛛那群杂种劫了樱桃园，就是那批货。”
“我知道，那天我在场，参与的人里没一个身形像他。”
“那天我们一起去的。”丽特耸肩，轻轻拍玳瑁猫屁股，猫就跳下去对着她喵喵，“但是樱桃园的员工还有一个活口，那群傻子可没发现。”
伊芙盯着她，眼神凌厉，“所以呢。”
“亲爱的，我没有出卖人的习惯，你知道对我们来说这可是十恶不赦的行为，我不至于这样做。”丽特撇嘴，“我是在向他表达友好而已‥‥‥”
安林把自己缩在公交车角落降低存在感，等窗外景色逐渐荒凉，他才不得已收回精神力。
安林居住的街道没有名字，在生活区外围，外围的街道都没有有名字的资格。他家附近就有好几家回收二手货的店铺，安林还是决定绕远路到市中心这家无名小店。
这家店铺也不算无名，说无名是因为它没有招牌。
丽特和伊芙的店以风口严实出名，安林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保密，而且最重要的，是没有威胁，没人会威胁丽特和伊芙，不会有人从这条消息能顺藤摸瓜的找到他。
越靠近中心区域，实力越混乱，能站稳脚步就足以说明一些问题。
丽特和伊芙都是谨慎的性格，大概率和原本职业相关。她们的那一段对话都是等安林走了之后才说的，依照悬浮公交的行驶速度，那时她们距离安林已经超过A级精神力的覆盖范围，不会被偷偷听墙角。
百密一疏，她们不会想到这个眼睛好看的听墙角的是个S级家伙。
A级都是珍稀大白菜，何况S，就算是老手也不会预想自己遇上S级精神力者的状况。
安林也不是有意偷听，这种行为极其没有道德，是会被谴责的！但是他迫切需要确认会不会被出卖，只有自己验证才会心安。
知道了想要了解的事情，他就收回了精神力。
窗外的景色一闪而过，车内温柔甜腻的女声不断报站，车上的人来来去去，只有安林不急不慢的仿佛没有目的地任由公交带着自己去往任何地方。
其实是因为太远了，安林的目的地是终点站。
这里虽然被称作生活区，称呼小气。实际上城市很大，面积堪比安林从前生活工作的国际一线大城市，容纳两个亿的人口而不显拥挤。
除了城市交通。
安林无事可做，打开光脑翻出自己从前的学习资料，从头到尾复习一遍。同时他给钟筠发去一条消息。
LIN：「你有没有光脑运行机制一类的书，让我观摩观摩。」
他刚关上光脑，光脑就贴着皮肤震动，钟筠的消息回的很快，他一天的狩猎大概结束了，此刻正在被窝里躺着逛虚拟星网。
今天没有发财：「有，怎么了哥。」
「没什么，就是看到我从前的成绩单了。」
安林顺手把机械原理成绩表截图发送过去。
钟筠接过一看，电子卷面满篇勾，所有的答案都完美谨慎如教科书，唯独第二页被打了一个圈扣分。
“请简要分析光脑的机械结构构成。”
安林的答案：硬件，软件。
钟筠：“‥‥‥”
「哥你真幽默。」半晌，钟筠才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