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漂浮着一种浓郁的檀香味，人群摇摆着，无声的一下一下磕着头。
“天尊！”一名跪在前面的信徒抽搐了起来，她一边喊着一边狂热的双手合十，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无量天尊！度此众生！”这位40多岁，应当也是谁的妈妈的女信徒咆哮着再度抬起了双手，她的关节处已经鲜血淋漓，可她却浑然不觉。上半身又重重的砸了下去。
“天尊照福！极乐将至！”她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面前混了血的土逐渐变得黏润起来。
她最后一次高呼，最后一次下拜，这一次是头着地，像是用力的往地上砸了一个西瓜。
供桌上的神像越发的和蔼了，侍立在两旁的侍者平静的宣布说:“信徒安西梅已去拜见天尊。”
于是人群们沸腾起来，羡慕起来，他们更加虔诚的祈祷起来。希望下一个能拜见天尊的是自己。
苏立仍然跪在最后一排，他身边的有个看上去不到20岁的女孩子，似乎在发抖。
苏立也在发抖，心里有种在不停往下坠的不着力感。手指也害怕的抠进土里，不知道在比划什么。可是只要看到那尊神像，看到神像嘴角的笑容，看到那玉如意。
他们最终忘记了发抖。
没有等到下一位信徒去拜见天尊，门外走来了一位拿着拂尘的邪道。匆匆的通报明天又有一批新信徒到，现在先安排这批信徒转到另一个据点。
在院内守着的侍者迎了上去，问道:“是法王大人安排的吗？”
那名邪道点了点头，略带自豪地说:“对，法王大人安排的。最近这段时间，法王大人亲自出手，我教传教成果显著。往常一周才齐一次的祭祀，现在一个场地都不够用了。现在先别杀，等后面这批人果熟了，法王大人要来一场百果祭！”
似乎是想到了那个场面，似乎是看到了无量天尊已经遮掩不住的笑意。在场所有信徒欢庆出声:“福生无量天尊！”
——
那名中年男子在前面带着路，津津乐道的宣扬无量天尊种种传说功绩。
张极知和化名为张生的上生星君跟在他后面，时不时附和赞叹一两句。一副诚心入教的样子。沈应莫仍是在天上飘着，肆无忌惮的吐槽中年男人所说的话:
“还特么原来是小国王子，三清托梦而生。这是套了一个释迦摩尼背景的道教故事吧。”
男人浑然不觉有个鬼在旁边疯狂掀老底，不知不觉就说多。甚至兴致来了，背了一段教内典籍，只见他抑扬顿挫道:
“无量香摩尼莲华网，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张极知都无力吐槽了，上生星君嘴角轻微的抽搐了两下，勉强绷住了敬仰的人设。
他们平时觉得说话贱的沈应莫，此刻简直是他们的虚空嘴替:
“？好家伙，短短一句话，上半节抄华严经，下半节抄道德经。无量天尊还真是佛道双修，旷世裁缝。介位爷可真是贻笑大方了！”
难得熬完了这一路，中年男人带着他们进了一片老旧城区。左拐右拐，才在一扇脱了漆的门前停了下来。
男人谨慎地敲了敲门，门里传来了一句话:“天尊照福。”
男人低声回复:“极乐将至。”
门，开了。这间不大的房子里面已经坐了五，六个人。有男有女，面露迷茫之色。而负责开门的是一位佝偻着背的老婆婆。
老婆婆和男人交谈了两句，知道他又拉过来了两位。那张苍老的脸上堆起笑容，热情的邀请两仙进屋。
感受着屋内处处传来的不对劲气息，和那几位已经被初步迷惑了心智的凡人。上生星君面不改色，昂然踏入。张极知紧随其后，顺手带上了门。
被关在门外的沈应莫自己飘了进来。
他们二位坐下不久，就发现这里只不过是又一个加强洗脑小课堂。耐着性子听了一会，张极知干脆举手破坏了正在喋喋不休的老婆婆讲课，大声问道:
“我们诚心拜见天尊，不知何时才能面见天尊真容？”
老婆婆和中年男人交换了个眼神，脸上堆起笑容，柔声劝道:“小伙子，不急。等你们在这里读懂了些经典，自然可以参加校内的祈福仪式，亲自拜见天尊神像。”
张极知能估计得出来，这所谓的读懂经典，应该是在不断的强化无量天尊这个概念。
这中年男人和老婆婆一个负责的就是寻找会感兴趣的人，另一个就专门源源不断的讲课洗脑。
普通人连续听上几日，再被带去所谓的仪式，无论见到什么，潜意识的恐惧都会被覆盖抹除，成为彻头彻尾三不教的信徒。最终死的凄惨，连魂魄都保全不了。
张极知皱起了眉头，看样子他们还得听几天的课，可是按照这种规模来算，他们每晚一天找到那个所谓的天尊，就有好几位凡人会因此失去生命。
不能拖下去的想法才刚刚冒出来，张极知余光便见剑光一闪。上生星君拔剑而起，干脆利落的先一剑斩了带他们过来的中年男人。
鲜血喷溅而出，沾染上了那张稚嫩白皙的脸庞，显得幼态的圆眼睛里面也无波无澜。像是遇见好酒便喝了，遇见坏人便杀了。
到现在还没弄清楚卫衣长什么样的红衣少年抖了抖剑，草草抹了下脸，几步跨至老婆婆面前。
嫣红的，还散发热气的血液被他从脸上抹开来，抹的眉间鼻头至下巴全有，还沾到了发梢。
略带着婴儿肥的少年擦好了，对吓得站不稳的老婆婆诚恳道:“你带我们去见那个无量天尊，我也会让你死的痛快。”
目睹了全程的沈应莫吹了个口哨，夸赞道:“ 好快的剑，酷！”
张极知只在开始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
这一路行迹匆匆，他都习惯了上生星君安静不多话。差点忘了，这位主七杀星。
接连打出几个手决安抚尖叫的凡人。张极知施展出他最熟练的入梦术，一个接一个洗去记忆后，送那些被忽悠过来的可怜人陷入安眠。
他叹了口气，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无头尸体和几乎溅满整面墙的大片血迹。决定不处理了，
反正按照上生星君的架势，那些能查明诱骗信众，洗脑送他们进那个祈福仪式的相关人员。有一个算一个，排队来领上生星君的剑。
老婆婆哆嗦着嘴唇，刚哭着说，祈福仪式的地点不在附近，就见那留着白发的年轻人，一把子拎起了她，眼前一花，他们已经到了高空之上。
张极知指着下方层叠环绕的楼层，声音温和:“指路吧。”
吓破胆的老婆婆最终带他们去了一个祈福仪式地点，据她的交代，每次信徒状态差不多了，就会领到这个院子里来。
上生星君感受着这个院子里充斥着的死气还有仍未散去的血腥味。作为庇佑凡人的正仙，他的脸色前有未有的难看。
张极知跨进院门，将拔剑声抛之脑后。只是细细在空荡荡的院子里搜索着。
离得这么近，他能感受到苏立留下来的气息。
张极知闭上眼睛，跟随着直觉从院门进入。他走着走着，停在了气息最为浓厚的一处地方。
这里残留的气息，代表着苏立起码在这停留了两个小时以上。张极知睁开眼睛观察片刻，而后沉默不语。
沈应莫好奇凑了过去，发现苏立待过的位置，地面有动过的痕迹。
那是两个用指甲抠出来的字
“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