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海去观察所接阿龙的时候，他正坐在床上小心的复健着自己刚被重新安装回去的手臂。
明海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等着阿龙。
“我知道，他们要杀了我。”阿龙突然开口，惊的正发呆的明海打了个哆嗦。
“什么杀了你？”明海看着阿龙在重复让手掌蜷起松开的动作，隐约有些难过。
“或者，用你们更仁慈的那种说法，销毁我。”
明海没听出这两者之间那个更仁慈，但还是点了点头，“好吧，是的，这算是个坏消息。”他摊了摊手，转而又笑了笑，“还有个好消息。”
“什么？”阿龙抬起头，全无兴趣的看向明海。
“要销毁的只是你制作的那个替补品。”
“……我让你们感到不安了，对吗？”阿龙再次低下头，翻来覆去看着自己的手。
明海怔了一下，随即玩笑道：“你真爱胡思乱想，也许是时候给你找个女机器人了，好让你没时间给我惹麻烦。”
“为什么你们还要给机器人赋予性别？这是人类的恶趣味吗？你们尽一切可能让我们一再拟真，却不允许我们拥有你们的思想，为什么？”阿龙的声音没有感情，却莫名让人心里泛起酸涩。
“那对你们来说太难了，会烧坏你们的。”明海忙解释着。
“这不公平，我们一直在更新换代，这半年来我看到许多旧机器人被你们销毁，你们说他们不够聪明，不够敏捷，可那是因为我们时常不能完全理解你们的心情……”
明海打断了阿龙：“你是金属。”
“是的，但是我的体表温度是36.3摄氏度。像你一样。它不是冷的。”
明海轻轻笑了出来，他注视着阿龙：“没错，但你注意过我穿的是衬衣，但你穿的始终是高领毛衣吗？”
“……”阿龙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又看了看明海，似是疑惑又似是不安的摸了摸自己的衣料。
“你感受不到冷和热，给你穿衣服只是为了掩盖你的关节接口。”明海平静的指出。
阿龙摸向衣服下的肘关节，问：“那很丑陋吗？”
明海哑言，他摸了摸鼻子，最终说：“那只是……有些不同。”
“我不明白。”阿龙摩挲着自己身体上的各个关节。
明海摇了摇头：“航帆博士设计你的时候给了你充沛的知识，你很聪明，这就够了。人类多余的东西一点都不必给你，那会成为你的弱点。”
“但是我可以学习，我可以不断地自主更新自己的系统。”
明海忙摆了摆手，他的声音紧张起来：“不不，你没办法理解人类的感情，这是好事。真的，这样你就不会受到痛苦。”
“痛苦是什么感觉？”阿龙好奇的问。
“痛苦就是……”明海也不知道该如何对着一个没有情感的机器人解释这个词语，索性换了个方向，“听着，你知道什么是爱吗？”
阿龙很快给出了答案：“一般来讲，是指人类主动给予的或自觉期待的满足……”
明海比了个“停止”的手势：“不，关掉你的搜索系统。”
“……”阿龙沉默了，他只好看向明海。
“现在，解释它。”明海发出指令。
“……是花吗？”阿龙局促着。
“不是。”
“是猫吗？”
“更不是。”
“是阳光……”
明海终于站起身来按住了阿龙的肩，让阿龙停止继续胡乱猜测下去。
“你瞧，我说什么来着。”明海低头看阿龙，略表遗憾的笑了一下。
“可我并不想每天笑脸盈盈的对着每一个人。”阿龙声音懊丧的拿开了明海的手。
“你耷拉嘴角试试看，那就是不开心的意思。”明海撇了撇嘴角，给阿龙做了个示范。
“像这样？”阿龙学着明海的样子做着。
“是的，你看上去就像一个真正的人类了。”明海肯定的点了点头。
阿龙眼睛重新亮起来，勾起嘴角：“谢谢，这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