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的麦西公馆坐落在一片青山绿水中，这个位置非常偏僻，方圆十里都看不到人烟，道路也十分狭窄难行，满是荒草，到了山脚下，要上去只能弃车而行。
虽然有些担心上卿一家出尔反尔不接受难民，但她此刻也并没有那个时间跟着他们上山了，闻人意喊住一脸焦急恨不得飞去公馆的上卿，沉声问了一句，“你的公馆还可以接收多少人？”
上卿震惊地望着她，瞪大眼睛猛地拔高了声音：“你已经拉了六七十个人过来了，还嫌不人够多吗？？你可别得寸进尺！”
虽然她确实拿载他们来城郊这件事半诱导他们做出承诺，可亲口认下的却是他们自己，她可没有逼迫他们哈。
现在看来，这位上卿正一肚子的埋怨没处发泄，竟来怪她得寸进尺。
“我今年十八岁，是首都大学的学生，”闻人意没有回应他的指责，只是沉静地望着这位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上卿，陈述着事实：
“正如你所见，我也是一名列兵，在东部科耐城的前线当了一个周的医疗兵，昨天才撤退下来。”
“我们战斗到了最后一刻，前线那么多士兵，只有一车小孩子被撤了下来。”
“上卿，我不知道你一个年富力强、甚至有高位军衔的人为什么躲在首都，就算敌军打进城了也只知道一家人躲起来。”
“但如果你是这个态度，我为无数个为摩尔特冲锋陷阵而死在前线的战友们感到不值，”闻人意的视线在一张张惊魂未定、神色惶惶的市民脸上划过，冷然而坚定：“我们保家卫国，付出一切，你却因为我想多救一些人而觉得我得寸进尺？”
上卿脸色难堪至极，甚至气的发抖：“……别把自己说的这么高尚，去前线打仗本来就是军人的天职！你想当英雄你尽管去当好了，别他妈在这慷他人之慨！”
好一个慷他人之慨。
“你说对了，我就是比你高尚，你就是一个可耻的懦夫，当懦夫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吗？你看看你的孩子，他们看你的眼神也像在看一个陌生又懦弱的跳梁小丑。”
“上卿，”闻人意失望地摇了摇头，那眼神有着居高临下的鄙夷与不齿，“摩尔特是你的国家，周围是你的同胞，当时若是你不愿意，在你夫人做出承诺的时候你大可以有骨气点直接拒绝，可你没有啊。”
“贪生怕死人之天性，情有可原。但卸磨杀驴出尔反尔就不对了吧。”
既想她载他们一家来城郊，又想反悔不付出报酬，哪有这么好的事。
上卿妻子弱弱地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道：“既然答应了，就接收他们吧……”
“你懂什么？！”上卿怒不可遏地甩开妻子的手，指着她的鼻子骂：“要不是你胡说八道哪来这么多事？？人来的越多暴露的风险就越大，我们的粮食够这几十张嘴白吃几天的？还不如一起死了算了！”
还不如死了算了，这倒没说错。
她决定留下来，除了想要战斗之外，心里还记着帕特里奇的话——为摩尔特留下火种，以便将来某一天，死灰复燃。
这种家伙怎么可能是火种。
闻人意叹了一口气。
一个人选择独善其身并不是什么应该被指责的事情，末世里大家就是这样活下来的，可如果人人都这样只顾着自己，没人愿意出头，人类灭亡是早晚的事。
总有人要站出来。即使在末世那种绝望的环境，一些有能力者、有担当者也纷纷选择挺身而出，在完全失去规则与秩序的残酷世界里撑起一方天地：
比如仍然拧成一股绳一般秩序井然四处救援的军方、不停想办法向全世界幸存者传递信息的政府、自发建立城池与救援基地庇护普通人的民间能力者等等。
以他们的能力，一个人在乱世称王称霸为所欲为难道不香吗？为什么偏偏要当吃力不讨好的冤大头？他们傻吗？他们只是想当英雄吗？他们是生来欠别人的吗？
说的简单一点。
他们只是善良，心软，没别的，得到能力后便觉得有了责任，只是想尽自己所能多帮助别人一点，只是把“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种话记在心里了而已。
普通人都理所当然地觉得，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嘛，保卫国冲锋陷阵有当兵的在，科研难题夺命疫病有专家在，国家博弈世界对话有上面的在……
可有一天，社会崩塌呢？
可有一天，他们不再普通呢？
等他们得到能力又不受约束的时候，又有几个人能够挺身而出当那个“冤大头”。
闻人意还是那句话，独善其身无可指责，但他们绝对没有资格、也没有任何立场可以对那些选择挺身而出的人指手画脚。不管别人承不承认，那些人的付出与决定都是值得尊敬的。
她现在代表的是摩尔特的军人。
她是以保家卫国为信仰的军人。
“你留下来不会有任何用处。”闻人意懒得再浪费时间，直接拿出手枪指着那位气急败坏的上卿，冷漠道：“平常已经享尽上位者的福，这种时候为国捐躯也是应该的。”
“你说什么？”上卿差点眼前发黑，他又气又怕，虚张声势道：“只要你敢动我一根汗毛，你就别想留在这里！到时候看你怎么死！”
“谁稀罕，”闻人意嗤笑一声，“我会死在和敌人抗争的第一线，不牢你费心。”
上卿脸都涨成了猪肝色，被怼得哑口无言。这还没完，闻人意根本不放过他，毫不留情地下达盒饭通知：“为了更多的人活下来，我可以当这个坏人。”
闻人意的心并不像寻常天真烂漫的十八岁女孩一样善良到没边，她只是什么都经历过却仍然保持着初心罢了，这种精神状态可比什么黑化报社要强得多。
只是还没等她扣下扳机，人群里忽然有个孩子甩开母亲的手走了出来，一双眼睛目光灼灼地盯着闻人意：“请把这个机会交给我吧，我愿意来当这个坏人。”
哦？闻人意颇为意外地挑了挑眉。
对方大概十四五岁的样子，是一个面容稚嫩却眼神坚毅的女孩，她望向闻人意的目光里有着毫不掩饰的崇拜和向往，一副热血沸腾的模样：“姐姐，我愿意。”
“……”闻人意沉默地打量了她两秒，仿佛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两簇小火苗。
这才是帕特里奇说的火种吧。
闻人意忽然笑了笑，将一把手/枪和两个弹夹交到她手里：“那就随你处理了。”
女孩接过沉甸甸的武器，小手微微颤抖，说出的话却很令人刮目相看：“您尽快去拉其他人吧，等您再次来的时候，我会在这个路口接您。”
这是一个承诺。
闻人意点了点头，最后扫了众人一圈，将神态各异的难民的脸色尽收眼底。
“国家有难，若是一起撑过去了，摩尔特才有未来……言尽于此。”
她觉得这个位置很好，荒郊野岭的适合藏人避难，她从一开始就没说要让难民去瓜分上卿家的地盘和粮食，可人家非要这么认为并因此跳脚，也没办法了。
这种事让摩尔特人自己解决就好。
她已经仁至义尽了。
闻人意再次驱车往市中心的方向开去，一路上仍然思绪纷飞，她就像在投入地玩一款真人游戏，既带入其中真情实感，又置身事外觉得有趣。人，永远是最复杂最有意思的东西。
陆陆续续拉了两车人去了城郊，等第三次返回市区时已经天光熹微，战火早就迅速地蔓延开来，可与一开始任由对方长驱直入又无力招架相比，这回闻人意能够清晰地听到四面八方传来的零星的交火声——已经有人在反抗了。
除了吓得魂飞魄散只顾逃命的普通人，各个战线上总有一些像闻人意一样幸存撤回的士兵，拼命和敌人厮杀过的人已经有了血性，怎么可能坐以待毙。
闻人意迅速将卡车开到一个地方藏好，又重新背起大背包、装备好武器弹药将自己全副武装起来，她看准了一处高楼，准备居高临下观察一下现在的情形。
根本没有考虑爬楼梯的可能，闻人意直接用手攀着楼外的管道、窗台、阳台等一切可以借力的地方，像只壁虎一样飞檐走壁如履平地，迅速从一楼爬到了顶楼。
如果侯子琦在场，他心里肯定会坐实闻人意是蜘蛛侠这个设定。
找个地方架好重机/枪、狙击/枪、掏出一堆手榴弹备用，又从背包里拿出狄游为她准备的望远镜开始仔细观察周围的状况。
不远处已经有敌军在肆虐了，他们冲进楼房里揪出躲藏的平民，像戏弄牲畜一般将他们的生命和尊严玩弄于股掌之间。
两辆坦克，两辆装甲车，一行车队，大道上有几十个敌军聚成一团，其余三三两两地在楼房里进出，有人抓着女人，有人搜刮出很多金银珠宝往卡车上塞。
估算了一下距离，少说四五百米。
闻人意观察了一下敌军们身上的制度，很快找到了一个被士兵簇拥在中间的高位者，还有两个带着眼镜一看就一肚子心眼的参谋者，她二话没说架起狙击/枪，咻咻咻三下，直接三枪连击个个爆头。
对方瞬间陷入混乱，闻人意不可能给他们机会反应过来，一个个手榴弹以超越人体极限的投掷力道与投掷距离，飞跃几百米的长空准确无误地落到每一个地方，坦克装甲车、卡车、聚集的敌军……
一连串让人无法招架的爆炸过去，那条街道上的敌军已经死伤殆尽。
哦豁，活该。
自己的国家不好好待，
学什么法X斯出来侵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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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血色救援（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