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霍克没有反应,陈殊沉默了几秒才淡淡地开口,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历练。” 简单的两个字,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意味,仿佛在说“出门买包盐”。既没肯定“古炼金术”,也没否认。
霍克猛地倒吸一口凉气!一个之前被他忽略的细节猛地窜入脑海——这丫头刚来时,对最基础的本地草药知识都显得那么“无知”。当时他只当是乡下来的土包子,现在想来……那分明是古老传承与现代药剂学知识体系的巨大断层啊!那些传说中的古炼金术,自成体系,深奥莫测,与现在流传的粗浅手法根本不可同日而语!难怪!霍克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之前的刁难……
腐心麻痹精华在陈殊掌心悬浮着,像一滴凝固的墨绿色毒液,表面偶尔炸开一个微小的气泡。
陈殊没说话,只是平静地摊着手。意思很明显:拿东西装。
他猛地一拍自己光溜溜的脑门,“容……容器!”他转身就在身后那排塞得满满当当的木架子上疯狂翻找。瓶瓶罐罐被他弄得叮当作响。却愣是没注意到几枚沾着泥的铜子儿从霍克某个破口袋里抖落出来,滚到了陈殊脚边的阴影里。
她眼皮都没抬一下,脚尖极其自然地、仿佛只是调整了下站姿,轻轻一拨,那几枚铜币便悄无声息地滑进了她破旧靴子的边缘缝隙里。动作流畅得如同呼吸。
“密封的……密封的……这个不行……找到了!”他从一堆破烂底下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东西——那是个婴儿拳头大小的玻璃瓶,瓶壁厚实得有些笨拙,里面残留着一点可疑的褐色干涸物。瓶口用一块磨损得看不出原色的软木塞堵着。瓶子本身灰扑扑的,蒙着一层厚厚的油垢和灰尘,只有对着光勉强能看出点玻璃的质地。
“这个……这个行吗?”霍克双手捧着瓶子,献宝似的递到陈殊面前,脸上混杂着期待和忐忑,“是……是我祖父留下的,装过‘月光蜥蜴的胆汁’,好瓶子,结实!”他试图用袖子去擦瓶身上的污垢,结果越擦越糊。
陈殊看了一眼那脏瓶子,内心毫无波澜:“……月光蜥蜴?听起来像某种荧光蘑菇的学名。”她没接瓶子,只是伸出一根手指。霍克屏住了呼吸,眼珠子瞪得溜圆,仿佛在看神迹。那滴危险的毒液在她指尖的魔力引导下,精准地穿过瓶口狭窄的缝隙,滑落瓶底,在残留的褐色污垢上晕开一小片深邃的墨绿。
霍克如释重负,又像是完成了某种神圣的交接,连忙把软木塞使劲按紧,仿佛生怕里面的“古炼金造物”飞出来。他紧紧攥着瓶子,像是攥着无价之宝,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兴奋光芒,之前的刻薄和暴躁消失得无影无踪。
陈殊没理会他的激动。她看着霍克小心翼翼地把瓶子揣进怀里最贴身的口袋,这才开口,声音平静得像在问路:“哪里,有空间容器?”
“空间容器?!”霍克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猛地拔高,又迅速意识到自己失态,赶紧捂住嘴,警惕地左右看了看——虽然铺子里除了他俩连个鬼影都没有。他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带着一种讲述禁忌传说的神秘感:“那……那可是传说中的东西!只有那些活了几百岁的老怪物,或者……或者那些血脉传承古老贵族老爷们手里才可能有!是真正的宝物!能装下一座山的宝贝!”他咂咂嘴,脸上满是向往和敬畏,仿佛在谈论神话。“还有就是向您这样的传承者……”
他突然恍然大悟般补充道:“哦!您看我这脑子!您这是在历练!那些老家当……肯定是被您族里的老古董们给扣下了吧?就为了让您好好体验这‘原始’的滋味儿?啧,真是……真是严苛的传承考验啊!”
霍克一脸感同身受的唏嘘,仿佛完全理解了陈殊为什么连个空间道具都没有——都是古老传承那该死的、磨砺后辈的规矩!
陈殊听完,脸上依旧没什么波澜,嗯,这个理由不错,省得她编了。“考验”……行吧,你们高兴就好。
霍克小心打量她的表情,看不出什么,似乎害怕她不满意他的回答。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黄眼珠转了转,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鬼祟:“不过……灰鼬那家伙,鼻子灵得很。他上次来收‘黑纹苔’的时候,跟我提过一嘴……说南边老坟场那片乱石坡底下,最近有点不对劲。老是有怪光冒出来,还有奇怪的声响,像是……像是石头在叹气。他神神秘秘地嘀咕,说那底下可能埋着个‘老家伙’的窝,说不定……咳……”
霍克给了陈殊一个“你懂的”眼神,“就是那种‘老家伙’待过的地方。最近镇上那些神殿的狗腿子查得那么严,挨家挨户搜什么‘邪术物品’,我估摸着,八成也跟这个有点关系!灰鼬那滑头,肯定惦记着呢!”
老家伙的窝?亡灵法师的遗迹?
陈殊的瞳孔几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
灰鼬的情报对上了。污染源头、符文知识、可能的古代实验记录……还有霍克口中那“空间容器”的渺茫希望……所有线索,都指向了南边那片被死亡气息浸透的土地。
“知道了。”陈殊轻轻点了点头,淡淡地吐出三个字,结束了这个话题。她不再看激动得脸都有些发红的霍克,弯腰拿起靠在墙边的骨杖,杖头缠绕的亡灵金属丝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冰冷的哑光。她走向铺子后面那个堆着干草的角落,那是她暂时的“窝”。
霍克还沉浸在“古炼金术”和“遗迹传说”的双重刺激里,兀自对着怀里那个脏瓶子喃喃自语,脸上的表情一会儿敬畏,一会儿贪婪,一会儿又陷入对“空间容器”的幻想,完全没注意到陈殊已经离开,更没发现他那几枚可怜的铜币早已不翼而飞。
陈殊在干草堆上坐下,她闭上眼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