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祝淇身子疲惫又躺回了床上。
他心神困倦,盖上被子后眼皮就再也抬不起来,沉沉睡了过去。
日薄西山的光景,祝淇醒了。
他神色迷茫瞅着头顶的床帐发了会儿呆,像是醒了,又像是没有完全醒。
脚踝处一阵凉意袭来,祝淇动了动腿,把脚藏进被子里。
这一动,神思完全回笼,身上不舒服的感觉也越发明显起来。
不疼,也算不上舒服。
有种消耗体力过度后的倦怠感。
动了下腿,有些酸。
慢慢翻了个身,发软,无力。
好像还有什么从腰腹间缓缓流出。
祝淇猛地反应过来,耳背一热,红了起来。
都是一夜荒唐惹的祸。
昨夜的场景势不可挡钻进他脑子里,清晰,且热烈。
祝淇咬了咬下唇,双颊上泛起一股热意。
他和成羥,昨晚,他们……
今日起床后,祝淇就把人赶回了嫱祈园。
他记得成羥走得时候腰背瞧着有些僵硬,不知道是不是操劳一夜累着了?
要不要……去看看他?
正这般思量着,房门一动,成羥迈着长腿进了屋子。
步子宽大,走路生风,不像累着了,倒像是打了鸡血。
听脚步声,就知道来人是谁。
祝淇躺在床上没有动,还把被角往上扯了扯,遮住了原本露出来的脖子。
外间没瞧见人,成羥果断进了里间寻人。
屋子里没有点蜡烛 ,还关着窗。
房中光线暗,好在外头落日余晕橙红,隔着窗纸透过来,给房中添了几分光亮。
稀疏余晖洒在祝淇身上,将他的身体线条勾勒得既分明又隐晦,多了些引人一探究竟的吸引力。
毫无征兆的,成羥又想起了昨夜的肆意放纵。
他咽了咽口水。
目光顺着弧度圆润的腿腰线条往上,经过瘦削精致的下巴,停在色泽明显的唇上。
“还没起床,可是累着了?”成羥眼神暗了暗。
祝淇偏头看他,唇瓣开合,声音有些恹恹的:“难道掌门不累?”
这话就是累着了?
成羥走到床边坐下,贴在祝淇耳侧呼出一口热气,勾起个意味深长的笑:“这都怪我,太过身强体壮。”
祝淇伸手想将他的脸推开,成羥索性将他的手握住,收进掌心仔细揉搓:“身强体壮好过体弱不能成事,你说是不是?”
这话晃一听一本正经,再细琢磨,极不正经。
祝淇没生气,淡淡看了成羥一眼,垂下了眼皮。
睡了一觉还是好累。
片刻,他复又抬起眼来看人,道:“为什么我这么累掌门却如此精神?”
成羥得寸进尺在他鼻尖蹭了蹭,声线低沉如砂石滚浪:“大约……是姿势的原因,又或者……是上下的关系……”
祝淇不说话了。
饶是昨晚该做的不该做的全都做过了,他脸上的热意还是止不住往脑门儿上蹿。
这话实在太过露,骨……
“祝淇。”成羥忽然叫了他一声。
“嗯……”
成羥迅速在祝淇唇间用力压下,辗转几次才又抬起头来看他:“饿了么?想吃什么?”
祝淇皱了皱眉,没有生气,面上依旧带着倦色:“不想吃,累。”
“不吃饭怎么能行?”成羥目光灼灼黏在祝淇脸上,像是恨不得长在上面才好。他觉得祝淇是怎么看怎么好看,什么表情在他脸上都是一副赏心悦目的好风景。
“不想吃。”祝淇翻身面向里侧,说罢不再动弹。
“不吃可不行。”成羥挨在他背后上了榻,自身后环住他的腰身,将头靠在他肩侧,“不吃……待会儿怎么有体力和我……嗯?”
这话在暗示什么祝淇心中门儿清,他后背一僵,声音硬邦邦的:“我累了。”
“我知道。”成羥紧了紧腰间的手,“那也得吃饭,想吃什么?你说,我去做。”
“真的?”
成羥郑重点头:“自然是真的。”
“那我想吃清蒸白玉饺,能做么?”祝淇声音闷闷的,带着股子刚睡醒的慵懒感。
“自然能做。”成羥在他发心亲了下,又替他掖了掖被角,下床就往外头走,“你等着,我很快回来。”
祝淇声音闷在方寸间,应了个“好”字。
成羥去了趟饭堂,将正在做饭的大师傅从灶台边拽到跟前来,让人教他做水饺。
大师傅既受宠若惊又胆战心惊,教得好自然皆大欢喜,就怕教得不好让成羥给一脚踹到后山去种树。
师傅战战兢兢地教,成羥认认真真地学。
一时间,教授氛围竟出奇得和谐。
其余的小帮厨大脑袋摞着小脑袋,缩在饭堂一角看着案板前极其诡异的一幕。
从不下厨的掌门居然要做饭?还拉着大师傅手把手地教?
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白骨山上关于掌门和小主子共度良宵的传言毫无例外也飘进了饭堂,落进了众帮厨的耳朵里。
是以,众人只是一琢磨,就将这事儿给琢磨了个透彻。
掌门这是在给小主子做饭呢?
小主子还真是个有福气的,能让堂堂的白骨派掌门为他甘心下庖厨,做个揉面蒸饺的煮夫。
关于帮厨们的腹诽成羥一概不知,只一心一意给心上人做饭。
大半个时辰过去,清蒸白玉虾饺终于出锅。
饺子皮裂了个稀巴烂,填好的馅儿东钻西鼓,粘了一屉子。
手把手教授的大师傅只瞧了一眼,登时面皮煞白,不带半分血色:“!!”
他的好日子怕是过到头了。
成羟瞳仁冷沉,不带一点温度。
他不说话,也不看人,半分动静也无,比以往更吓人。
犹如阴云蔽日,不见半分天光。
大师傅现在他身后,眼皮子狂跳如惊雷。
帮厨们缩在墙角冷汗直流,已经为大师傅烧了一桌子的香。
成羟眼中压抑的阴郁越积越厚,他重重闭上眼,长长呵出一口气:“你……”
“掌门饶命啊!”大师傅“砰”地一声跪在地上,边跪边哭,“掌门饶命啊!小人上有老下有小,中间还有个疯癫痴傻的糟糠老婆子,小人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就是要一起断送五六条人命啊!”
成羥张了张口,没有继续说下去。
大师傅觉得哭惨这招奏效,再接再厉哀嚎道:“我那老娘腰不好瘫在了床上,老爹断了根腿不能劳作,痴呆的老婆子就更别提了,她……”
“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低沉的声音,冰冷无温。
“啊?”大师傅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使劲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撑着一双泪痕迷离的眼睛看他,“掌门,您……说什么……”
“我说……”成羟冷着脸不耐烦看他一眼,“你说的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
“掌门……”似是没有料到成羟会这般不近人情,他震惊地瞪大了眼,仰着糊了眼泪鼻涕的一张脸僵在了原地。
那模样,可怜又好笑。
“上有老下有小中间有疯婆子就可以把蒸饺做成这幅鬼样子么?”成羟不带丝毫感情道。
“什么……”大师傅像是已经看到了自己无比悲惨的结局,脑袋空洞迷茫,连思考也不能,只无意识吐出两个字。
“水饺蒸成这样,祝淇肯定不会吃。”他对于大师傅震惊失色的表情视而不见,只自顾自道,“不光不会吃,怕是还会生我的气。”
“若他生气不理我,这笔账我去找谁算?”成羟垂下眼皮,俯视跪在面前的人,眼中光芒如刀刃,锋利割人,“找你么?”
“……”大师傅恍若石化成了尊雕像,一动不动保持着仰脸的动作,眼角的泪珠子啪嗒啪嗒往地上砸。他浑然不觉,只是发呆。
“来人,把人拖去红叶林。”成羟轻扯薄唇,给他判了刑。
在饭堂吃饭的几名弟子立即搁下手里的筷子,片刻不敢耽误蹭蹭跑到成羟面前,架起人就往外头走。
大师傅如一行尸走肉,手脚自然下垂连半分挣扎的力气也无。
直到快走到房门口,他才恍然从惊恐中清醒过来,手脚胡乱扑腾着想要挣开束缚:“掌门饶命!掌门饶命啊!”
红叶林里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野物,进了那里他就再也出不来了……
“掌门饶命!掌门饶命啊!!!!”大师傅双目血红,发髻也被他甩得乱作一团,凌乱贴在苍白的面皮上,“我不想死!不想死啊!啊!!!!!救命啊!!!!!!”
“掌门草菅人命的习惯还是没改,看来是我看错了掌门。”祝淇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正站在屋檐下冷眼看着成羟。
外头夜色沉沉,天边隐见两三星子。
星辰光芒冷淡,打在祝淇白皙的侧脸上,徒增几分疏离清冷。
成羟见到祝淇,残忍无情的气势顿时消散。
他嘴角后拉,漾出个惊喜的笑:“祝淇,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看看,怕是这白骨山上又要多添一个亡魂了。”祝淇开口,没有看他。
像是生气了。
成羟嘴角的笑猛地一僵,提步匆匆朝他的方向来了。
大师傅看到祝淇像是瞅见了手持玉瓶的观世音菩萨,两眼放光,双手死死抱住他的大腿不放。
祝淇正要安抚他两句,一条长腿狠狠踢在大师傅脚腕上,将人踹翻在地。
那腿劲太大,弟子们一时没抓稳松了手,大师傅咕噜咕噜滚下了台阶,摔了个鼻青脸肿。
“这是你能碰的人么?不长眼的东西。”成羟压着眼梢,眉心带煞。
祝淇瞪他一眼:“掌门这是做什么?”
成羟排山倒海的威凛气势立即被压成了空气,他略显慌乱看着祝淇,小心解释着:“我刚才根本没用力,是他自己没站稳才摔下去的。”
方才目睹一切的弟子,低着头不敢吭声。
大师傅趴在地上疼得直哼哼:“……”好个颠倒黑白的掌门。
祝淇冷哼一声:“掌门好会说笑,我又不瞎。”
他说完就走,还不忘吩咐弟子扶大师傅回去歇息。
得了吩咐的弟子左右摇摆,看看自家阴着脸的掌门,又看看已经走远的小主子,没有动。
成羟赶紧折回饭堂,拎起卖相惨不忍睹的蒸饺追了出去。
迈过门槛走了几步,阴沉沉的目光扫过边上的弟子:“小主子都发话了,还不照做?聋么!”
一直安分守己装聋做哑的弟子:“……”他们招谁惹谁了?“是,掌门。”
因着私,处不适,祝淇走得不快,没有多远成羟就追了上来。
“祝淇,等等!”成羟抓住他的手腕,“我又没把大师傅怎么样,你就别生气了。”
祝淇白他一眼:“真的?”
成羟道:“自然是真的。”
祝淇视线一动不动盯着成羥,似在检查他话中真假。片刻之后,神色稍缓:“那好。”他将手伸到成羥跟前,“饭呢?”
“在这儿。”成羥赶紧把食盒往前一送,“外头天冷,咱们回去再吃。”
还未来得及开口,祝淇腰间一紧,是成羟把他抱了起来。
祝淇皱眉:“我自己有脚,会走。”
他的话成羟只当没听见,他迈开步子径自往前走去:“我知道你会自己走,就是看你走路姿势有些奇怪,想来是我昨晚太过放,纵的缘故,不想你不舒服。”
奇怪的是,接连几句话里祝淇偏只留意到了“舒服”二字,他鬼使神差想到了昨夜纵情床,笫间的感觉。
畅快淋漓,雨露迎春。
别有一番**,滋味。
确实,很舒服。
“想什么呢?”热气扑面,有些烫。
祝淇面色微红别开头去:“没什么,就是在想掌门做的蒸饺味道如何?”
“我看不像。”成羥低声一笑,“你不会是在想昨夜的事吧?”
“不是。”祝淇否认的语速极快,说罢下意识将唇角绷得笔直。
成羥含笑不语,少顷,大手在他腰间摸了把:“味道究竟怎么样,我陪你尝过不就知道了?”
祝淇抬起眼皮看他,觉得他话里有话。
十有**,没憋什么好事儿。
成羥高举双手立誓:“真是比窦娥他爸爸还要冤,我一个天下第一痴情男对你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祝淇冷哼一声:“我信了你的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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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