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绝笔

“小主子坐近些。”

“已经很近了。”

“不,还不够近,再近些。”

“……好吧……”

禀路耳朵紧紧贴在院门上方能勉强听清里头人的说话声。

录无舟不知道给祝淇灌了什么**汤,这种无礼的要求都照做。

还是说……

禀路忽地反应过来,还是说真的如自己所料,祝淇他和录无舟……

“小公子的睫毛瞧着真软。”是录无舟的声音。

禀路脑中立即出现录无舟捧着祝淇的脸就要凑上去的一幕,他重重一闭眼,脑中又浮现出成羥虚弱苍白的脸。

心中一时气不过,也顾不上许多,抬腿一脚踹开了院门。

录无舟正趴在祝淇脸上,听到声音,两人相继看了过来。

祝淇一脸惊慌,录无舟面色如常。

两人的神色被禀路尽收眼底,更加坐实了他心中的猜测。

祝淇这只红杏果然……出墙了!!!!

禀路疾步走到两人面前,痛心疾首看着祝淇,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祝淇,你,你,你怎么能这样?”

祝淇不解看他:“我怎样了?”

“怎样了?祝淇,你居然问我你怎样了?”禀路被他这话噎得许久都说不出话,他用力喘了几口粗气才道,“掌门他都病成什么样子了?你居然还有闲情逸致这这里和旁人卿卿我我?这要是让掌门知道了他该有多伤心啊!”

“禀路,不是……”

“好了!”禀路手掌往前一挡,“你要解释就去掌门跟前解释,不用跟我解释。”

祝淇:“……”

录无舟从始至终只是安静站着,根本没有半分要解释的意思。

等了好一会儿,禀路见祝淇就是不说话,急了:“祝淇,你倒是说话啊!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祝淇:“……你不是不听我解释么?”

禀路气得头都要炸了:“奥,我不让你解释你就不解释,既然你这么听我的,那我让你现在立刻马上就和录无舟这个不要脸的断了,你听不听?”

“不成。”祝淇淡淡道。

“什么?不成?”禀路气得睚眦欲裂,“好啊祝淇,我果真是瞎了眼才把你当好兄弟,没想到你是这么个忘恩负义的人,难道你忘了掌门对你的好了么?”

“没忘。”

“既然没忘,为什么要单独在这儿和录无舟私会?”

“我在这儿不是和他私会,我是……”

“好了!”禀路大掌往前一推,又将刚才的话给提了出来,“我不听我不听,你要解释去掌门跟前解释!”

祝淇:“……”禀路的脑子里怕是缺了根弦。

禀路气冲冲的走了,留下祝淇和录无舟两人相对无言。

“不追上去跟他解释解释?”录无舟道。

“他现在正在气头上,就是跟他解释他也未必听得进去。”祝淇摇头失笑,“算了,下次吧。”

“你就不怕他将这事儿捅到掌门跟前去?”录无舟笑问。

“他又不傻,这种事不会乱说的。”说罢,祝淇仰头看了眼头顶的日头,“不早了,我回去看看掌门。”

“好。”

禀路气得一路蹿回了自己的住处,左思右想还是气不过又顶着一脑门的火气蹿到了嫱祈园外头。

当值的弟子见了他有些诧异:“师兄,掌门正在午睡,你来可是来找小主子的?”

禀路黝黑的面皮上浮着层汗珠子,一听“小主子”三个字一双大眼立即瞪大了半圈儿:“找他?我吃饱了撑的才找他?”想了想又压低了声音,指了指院中,“掌门他情况如何?好些了么?”

弟子面带犹豫,正迟疑着院门开了,三两个弟子端着盛满血水的木盆走了出来。

禀路一看便傻了眼:“掌门他怎么了?”

“掌门他……”弟子欲言又止,“掌门……”

“掌门他怎么了?”祝淇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两人身后。

禀路下意识一回身,刚好露出身后端着血水的几名弟子来。

祝淇的脸瞬间白了:“掌门他……掌门!!!”祝淇疯了般冲进了院子。

弟子本欲将人拦住,无奈祝淇走得又快又猛,他没拦住。

心说坏了,掌门嘱咐过这事儿万不能让小主子知道。现下此事被小主子当场撞破,自己是无力回天了。

匆匆奔至门口,刻意压制的咳嗽声断断续续从房中传了出来。

祝淇的脚步微顿,他稍稍缓了缓呼吸轻手轻脚推开了门。

房中的人依旧在咳嗽,似乎并没有感知到祝淇的靠近。

咳嗽声穿过隔帘的缝隙一下下钻进祝淇耳中 ,每钻一下就扯得他的心火辣辣地疼。

他慢慢撩起隔帘看向里间,地上污血尚未完全清理干净,还能清晰看到一圈暗红色的血渍。

成羥正拱着背捂着帕子咳得面无血色。

祝淇撩着帘子的手抖了下,他都病成这样了,居然还瞒着自己。

眼眶一热,眼泪就要往下流。

祝淇高高扬起下巴,用力将几欲夺眶而出的眼泪强行压了回去。

他松开了隔帘重新退回到了房门的位置,直到咳嗽声彻底止息他才推开房门又重新将房门阖上,做出一副刚进门的模样。

“是祝淇么?”里间的人警惕问道。

“是我。”祝淇声音平静,听起来毫无异常。

里间的人明显松了口气:“我身子乏得厉害,正想再睡一会儿。想来近些日子你劳心劳力照顾我也累了,快回去休息吧。”

祝淇止住步子没再往前走,透过隔帘的缝隙能看到那人正在手忙脚乱遮掩地上的血迹。

他顿觉鼻腔酸胀,这股子酸胀蹭得拱到头顶,拱出满眼的泪来。

泪水边擦边淌,汹涌如潮。祝淇勉强稳住声线:“好,那我先回去,等晚些时候再来看掌门。”

“好。”成羥往地上扔被子的动作顿在了原地。

祝淇转身出了屋子,他怕成羥听到直到跑出了院子才失声痛哭起来。

大颗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落,似是无穷无尽似的。

还站在院门口没走的禀路和正在当值的弟子:“……”

祝淇哭得不能自己,全然顾不上周遭还有什么人在。

良久,禀路一只手搭在了他肩上:“祝淇,别哭了。”

祝淇看了他一眼,哭得更凶了。

禀路想了想,凑到他耳边小声道:“算了算了,只要你以后不再和录无舟眉来眼去的,我保证不将你们的事说给掌门听。”

祝淇抖动的肩膀一滞,顶着红肿的眼睛看他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禀路看着祝淇远去的背影,满脸的疑惑:“哎!我都说了不去掌门跟前告你的状了,怎么还不理人呐?”

一旁当值的弟子神色古怪看着禀路:“师兄,掌门吐血你看小主子都哭成什么样子了?还揪着小主子的小辫子不放,有意思么?”说完,扭过头不再看他。

禀路:“……”他什么错事都没做怎么反倒成了个万人嫌?

当晚,祝淇带着录无舟来给成羥看病。

当着成羥的面儿,录无舟依旧是一副对祝淇视而不见的模样,只有祝淇问话的时候才不冷不热答上一句。

成羥对此相当满意。

看完病,祝淇喊住录无舟:“录大夫,掌门这病也治了有段时间了,一直也不见好转,想问一下这病如今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录无舟压着眼皮瞧着自己的脚尖:“依在下看,掌门体内的蛊虫有衰竭之象。”

“衰竭之象?”祝淇大骇,“这蛊虫的命和掌门的命是连在一起的,蛊虫若衰竭,那人就……录大夫!这该如何是好啊?”

“其实,这也不全算是件坏事。”录无舟看了眼成羥干白的面皮,“有句话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不知小公子听过没有?”

“听过,不过这和掌门的病有何关系啊?”祝淇不解。

“蛊虫死则人亡,但蛊虫和掌门咽气总有个先后,到时候只要我们握住这生死一线将人救回,那这血刹蛊就算是彻底解了。届时我再操刀将蛊虫的尸体割除体外即可。”

祝淇急声问:“那若是人先于蛊虫咽气了呢?”

“这个可能非常小。”录无舟瞧着自己的脚尖儿,“掌门常年习武身体健壮,即使为病所拖累也不见得拖不过一只小小蛊虫。 ”

“也就是说我们在打赌,赌赢了掌门就能活,赌输了人就没了。”祝淇忐忑望向成羥。

“不错,正是如此。”

“那还是劳烦录大夫继续给掌门医病吧。” 祝淇坐在床边握住成羥的手,“掌门于我来说是顶重要的人,他的命我赌不起。”

“可若继续医治,说不定蛊虫会起死回生日渐强大起来,到时候掌门又要重新被蛊虫操控,神智会完全被蛊虫吞噬也说不定。要我说,还是暂缓医治这个法子更快一些,风险也小。”录无舟说着看了成羥一眼。

这一回,成羥也刚好抬头往这边看。两人的目光在暗黄的烛光中对上,竟然出奇地没产生剧烈的反应。

“我还是不能拿他的命来冒险,这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法子就算了吧。”祝淇麻利起身,“录大夫,我送你。”

对于祝淇的决定录无舟并不意外,他不再多说拎起药箱出了院子。

不多时,祝淇回了房中。

祝淇扶着成羥躺好,替他掖好被角,才握住了对方的手:“掌门不必担心,殷叔不是下山去寻药了么?说不定就快回来了。等殷叔回来,定有法子给你治病的。”

话虽是这么说,语气中却没几分底气。

成羥看破不说破,回握住祝淇的手,虚弱一笑:“好。”

祝淇起身上了床,宽袖一拂熄灭了蜡烛。

睡到半夜,恍惚中祝淇似乎闻到了一股陌生的香味。

只是一瞬,人就迷糊了过去。

翌日,祝淇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醒来后却没见到成羥。

祝淇在院子里找了圈没找到人,又问过当值的弟子,弟子们回说昨夜不知为何忽然都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天都亮了,也没见到掌门从院子里出去过。

昨夜古怪的香气和今早成羥的失踪突然连到了一起,祝淇恍然收神急匆匆跑回房间,四处翻找一番,最后在桌子上发现了一封信。

信没有缠麻绳,也没有蜡封。

祝淇展开信纸,心凉了大半截儿。

吾爱祝淇,

此生所愿不过是和你相伴一生,无奈造化弄人让我蛊虫缠身命不久矣。自知大限将至又不想让你目睹死之惨状,故远走他乡寻一处净土安息。

唯愿你莫要怪我,安度余生。

勿寻。

成羥绝笔。

祝淇疯一般推开房门,痛呼一声:“成羥!!!!”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全江湖都知道掌门他护犊子
连载中几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