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一站:乌塔尔

鸥利斯来到的第一个世界,东面是一片草原,西面是一座轮廓似月弧的森林。没记错的话,这里的人因为地面总是刮着大风,把房屋都建到了高空中,农牧场、工厂也都在空中,很少到地面去。

她降落在一处屋顶上,再次确认了一遍信中的信息,鸥利斯抬起头看到了站在对面房屋门口的人惊恐的表情,于是张开双臂抬起双手示意对方不用怕,自己只是想了解一下情况。

“我还以为那只是个传说。”在被请进屋后,房屋的主人惊魂未定地说。

“传说?”鸥利斯的嘴角慢慢抿起一个弧度,期待着对方继续说下去。她坐在屋中的沙发上看着对方忙碌,依着这个世界的习俗,乖乖扮演好客人的角色。

那人没注意鸥利斯的表情,低着头自顾自忙活着什么:“传说在几百年前,有两个拥有神奇力量的人来过这儿,一个男人,一个女孩。据说他们是从很远很远的别的世界来的,之后还会去更远的地方……您是在笑吗?”

鸥利斯收起笑容,眨眨眼:“是,我很好奇他们的神奇力量。”

那人也没在意,端了一杯水到鸥利斯面前。鸥利斯道谢后尝了一口,甜丝丝的,还有柠檬似的微酸和清香。“这是我们这儿最常喝的饮品,您还喝的惯吗?”与落落大方的举止不同,在询问鸥利斯是否喜欢这杯饮品时用的是“您”。

“很好喝。还有,把我当普通客人对待就好了。”鸥利斯温柔的说,随后察觉到对方放松了一点。依照这个世界的习俗和待客之道,那人本不该用尊称去疏远与来客的距离。“他们的神奇力量……”见对方没有要说下去的意思,鸥利斯用有些好奇的语气问。

“他们站在地面上时不会被风吹走,还能飘浮在风里。”那人飞快地说,似乎只要提及那个传说,他就有了对抗面对鸥利斯时产生的敬畏感的力量。“在那片森林里住着一个能让植物听话的女孩,但是她也会被风吹飞。还有,从很远的地方来的那个小女孩,不会说话。”

鸥利斯微微眯眼,思索了一会后开口:“多说一点,关于那个能操纵植物的女孩。”

听到这话,那人面露难色,略微犹豫后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这里的人偶尔会下地采摘一些空中无法存活的植物,就在几年前,有人在西边的森林中发现她并将她带回住所,但很快她又回丛林去了。“她身边跟着一只鹦鹉,有人向她索取什么草药都会给……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

这些信息已经足够了。

鸥利斯一边在一排排漂浮的房屋间穿行,一边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人看着自己之后轻飘飘的下落,刚好落在丛林的边缘。

草地上呼呼作响的骤风刮进林间,被一颗颗树分散消解,直至完全静止。细碎的光辉从树冠间的缝隙洒落,照在被轻微气旋摇动的草叶上,照在厚厚苔藓铺设的湿软土地上。许是秋日将近,许多枝叶染上鹅黄或艳红,抬头望去,宛如一片斑驳的彩幕。

不知名的鸟紧抓树的枝条去啄熟透的果实,却不慎让果实掉下,砸进草丛掀起一圈碧绿的波纹,被惊动的野兔飞一般逃进翠色遮蔽。

在这片深秋的景致中,有一片茂盛异常的藤叶绿得有些扎眼。而这些藤叶遮盖着的,是一堆长的有些奇怪的蘑菇。

鸥利斯在这堆蘑菇周围转了两圈才找到进去的地方,从一排大蘑菇中间的空洞里穿过后,她见到了意料之外的光亮,以及被照亮的蘑菇小屋内部。

作为墙壁的大型蘑菇上附着了一层厚厚的菌丝和细小的藤蔓——屋中的光亮正是那种藤蔓结出的果实发出的光——屋中的摆设是另一些小型蘑菇组成的,在组成“床”的蘑菇上铺了几片大叶子。

鸥利斯又确认了一遍信中的内容,深呼吸几次后站在蘑菇屋的门口等待屋主回来。

这个世界的地面终日狂风不曾停歇,不知多久之前的人类将房屋搬到无风的高空,在摇晃着的日常中度过了一代又一代,传说的故事也一代代传承下来。

传说很久很久以前的乌塔尔地面上没有不停歇的风,人们居住在地面,过着与空中城完全不同的生活。

传说很久以前,曾有长生者诞生在乌塔尔,以超凡的力量改变了整个世界。

传说曾有异世的神明路过乌塔尔,虚心学习了乌塔尔的智慧。

传说在那片月弧形的森林中,风会被吞没平息。而在那片森林中隐居着一位精灵,遇到需要某种植物的人,都会慷慨的给予那人。

只是这样的传说都是短命的人类一代代传下去,中途不免会有失真的地方。因此,作为“长生者”的鸥利斯并没有完全相信这些乌塔尔的故事,她打算亲眼见证这些传说中的东西。

这也是为了……她的最终目的。

绿叶的抖动顺着藤蔓远去,行走在林间的少女已经注意到了来客。她不慌不忙地将手里的橘子掰出一瓣喂给挂在自己身上的大鹦鹉,迈开腿往回走。

她叫布兰希,按照这个世界的说法,是一位有操控植物能力的长生者——起码住在天上的那些人都是这么称呼她的。与这个世界的普通人不同,她那一头浅紫色的长发和樱色的双眼简直是异类中的异类,不管在哪个乌塔尔人面前都扎眼得很。

为了逃避与众不同带来的隔阂,她抗拒在空中的小屋里居住,毅然决然在森林里搭建起藤蔓与菌类的屋子,在里面居住下来。而紧紧抓着布兰希的胳膊的大鹦鹉希尔奇,是布兰希唯一的朋友,已经同她一起生活了几十年了。

有人从天空来到地面时,布兰希会将其需要的植物放在藤蔓中递出去。偶尔来人会携带一些当做谢礼的物品,布兰希会全数收下。

但隐隐的,布兰希预感到今天进入森林的不是普通人,目的也不是为了某种空中无法存活的植物。那是……异常陌生的、又带着些许熟悉感的……同样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人。

她没有因此而慌张,仅仅是感到好奇,几十年来头一个发现她的蘑菇小屋的会是什么样的人呢?脚步在门前最后一个藤叶走廊拐角处停歇,布兰希又掰了瓣橘子塞进嘴里,往前走了几步打量着来人。

橙色长发随意散落在肩头,淡黄的长裙披着层层叠叠的纱,脚边立着一个样式古朴的大号旅行箱,头上戴着一顶宽边帽。似是察觉到背后的视线,她转过身来面对着布兰希,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她的眼睛仿佛水洼映出的天蓝之彩,嘴角扬起的弧度刚刚好的在圆圆的脸上表现出亲近感。

“初次见面,布兰希。”她微微眯起眼,声音如解冻期的新泉般悦耳。

她知道我的名字?布兰希心里冒出疑惑。

“好久,不见,鸥,利斯。”挂在布兰希身上的希尔奇歪起脑袋,结结巴巴说完,拍拍翅膀飞到了那人的帽子上。

“好久不见,希尔奇。”被希尔奇称作鸥利斯的人说。

那一霎,极寒自脊椎扩散,布兰希愣愣地盯着趴在鸥利斯头上的希尔奇,半天没反应过来。听着一人一鸟寒暄了几回合后,她终于用发颤的声音问:“你们……以前认识?”

自布兰希有记忆起就一直陪伴着她的大鹦鹉,从未提起过的故人。

她下意识掰了瓣橘子塞进嘴里,只嚼出丝丝酸涩。

希尔奇又歪了歪脑袋:“很久,之前,见过。那个,时……”

“我这次来这里,是想邀请你们加入我的旅行。”鸥利斯轻声打断了希尔奇的解释,略显生硬的将话题转移开。“我打算在几个世界里走一趟,不知二位有没有兴趣?”

“在几个世界里走一趟,是什么意思?”布兰希反问道。

“字面意思,不需要任何顾虑的旅行。”

“这么说,你是从别的世界来的?”

“是这样没错。”

“为什么要邀请我和希尔奇?”

“因为你们是长生者,一般的普通人是无法穿越世界的。”

“可希尔奇是只鹦鹉。”

“它并不是普通的鹦鹉。”

问话进行到这里,鸥利斯向布兰希伸出了手,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和我一起去旅行吧,去亲眼看看世界间的景色。”

那是极具亲和力的笑容,那是柔和又有力的声音。这样的鸥利斯,让人情不自禁的放下戒心。

看起来这么温柔,还是希尔奇的故人……应该没事吧?

鬼使神差的,布兰希抓住了那只手。

于是,布兰希在森林里的隐居生活被鸥利斯画上了句号。

周围的景色快速变换,反应过来时布兰希已经站在一个奇怪的城镇中。

这是一个地面上的城市,路上嵌着彩色的圆滑石粒,两旁是红砖瓦的楼房。布兰希看到许多窗户的小平台上摆放着植物,许多藤蔓从窗台垂下,形成碧绿的帘子,楼房的墙上也附着着层层藤蔓。

“好多……”布兰希情不自禁的赞叹道。“好多,好多不认识的植物!”

“这里有趣的东西还有很多哦,你可以慢慢看。”鸥利斯说着,目光锁定在一家挂着“时光印象”的招牌的店上。“不过在这之前……我先告诉你一些‘我们这些人’的常识吧。”

想了想,鸥利斯又补充说:“在我找到我想找的唱片之后。”

“唱片是什么?”布兰希问。

“……看来你需要从头学起?”鸥利斯脸上依然挂着微笑,但布兰希感觉现在有点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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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梦音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