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雕花木窗的缝隙,洒在房间的木地板上,形成斑驳的光影,细碎地洒落在梨花木质的床上。床上鼓起的包翻了个身,转向了与窗户相反的方向。
江黎迷迷糊糊间听到鸟叫声,下一秒意识到没有听到闹钟声的他猛地坐起身,在呆滞坐起来几秒后,又缓缓滑进被窝,抓着被角盖住半截脸,心满意足地继续睡。
明天不上班,大惊小怪的。
“醒醒!醒醒!”一声尖锐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重复地念叨,江黎烦得干脆拿被子蒙住头。
声音不仅没有变小,反而愈演愈烈,简直能穿透这厚重的被子,回荡在江黎的耳中。
打扰社畜人周末睡觉的人简直罪大恶极!江黎生气地掀开被子,怒气冲冲地喊了句“别叫了”。
这幅样子实在没有什么说服力,睡乱的蓬松头发微微翘起,脸在被子里闷太久染上了红晕,以及没睁开半睁的桃花眼,愤怒的神情反成了娇嗔的责怪。
游安一进来看到的便是这幅场景,惹人生气的罪魁祸首从江黎的枕边飞过来,落在游安的肩头,但还是眼巴巴看着江黎,像是不明白为什么会让他生气。
“前辈,对不起,是我没有管教好小武。”游安低头认错,小武是他养的一只鹦鹉,平常安静得不像只鹦鹉,不知为什么见到江黎就赶上去闹腾。
住人家的地方就像是拿人家的手短,昨晚在一声轰开洞的巨大声响中醒来,就这样自然而然被游安带到他家来休息了。
江黎还以为是自己的小屋呢,这才发了脾气,“我才要说对不起,我忘记是在你家了。”
“我在这留宿了一晚,我应该还要向你道谢。”恩怨分明向来是江黎的行为准则,虽然游安砸他的车毁他的房,但在赔偿过后就已经两清了,留宿确实是该感谢的。
而现在,端详着游安手里端着的粥,现在又多了一项——吃人家的嘴短。
凑近接过游安的粥,江黎朝他粲然一笑:“谢谢啦。”
让江黎拿走粥后,游安还呆站在原地,心里又浮现出对方的笑颜,越发想不起初见那个清瘦甚至有些疲惫感的“普通人”了。
明明才过了一天而已。
江黎没有急着喝粥,习惯性拿起手机播个视频下饭。一打开手机,铺天盖地的消息就跳了出来。
十几条陌生短信,还有两三个陌生电话。
都出自同一个号码。
现在骚扰电话那么有毅力吗?
江黎点开短信,消息从八点多开始发——
[在吗]
隔了五六分钟,又发了条。
[你在哪]
[已经九点了]
[你今天上班吗?]
真是莫名其妙的消息。
[来公司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什么人啊,休息日还要去公司,江黎脑子里反复搜索身边有没有这样的神经病。
[过了两个小时了]
[为什么不来?]
……他都没有回复好吧,江黎有些无语,虽然他确实没打算去。
[我去找你]
[等着]
又过了十几分钟——
[……]
[你家怎么没了]
[找不到你]
[你不在家?]
他家确实没了,都成火海了,现在应该烧得一干二净了。
江黎感觉这语气好像真的认识自己一般,难道真的是某个公司认识的人有急事找他吗?
但他对每个同事都挺疏离的,死活想不出来到底有谁。
突然,手机震动起来,与上次未接电话相隔十几分钟,那个号码又播了过来。
江黎接了,但谨慎地没出声,不是说最近有骗局会让你说话然后合成声音骗钱吗。
沉默了十几秒,电话那头忍不住了:
「江组长。」
熟悉的声音,昨晚还搭了话,江黎讶异:“凌跃?有事吗?”
「你在哪?」
这位公子哥平时在公司里对他爱答不理的,怎么突然这么执着地找他?
“我在外面,有什么事吗?”江黎谨慎地回答,同时瞥了一眼游安,对方正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电话那头的凌跃沉默了几秒,语气突然变得古怪:「……你旁边有人?」
江黎一愣,心想这家伙耳朵怎么这么灵?他含糊道:“嗯,朋友。”
「朋友?确定不是昨晚那个‘刚认识的’?」
没等江黎回答,凌跃又硬邦邦地甩出一句:「凌晟要见你,现在。」
“啊?”江黎懵了,“总裁找我?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凌跃不耐烦道「反正他……他让我通知你,半小时内到公司。」
江黎:“……可今天不上班。”
对面好像也知道理亏,憋出一句「算了……位置发我,我来找你。」
所以并不是总裁找他,而是这个公子哥心血来潮想见他?是因为昨天的事情吗?江黎不想扯进奇怪的事件里,思索着怎样合理拒绝。
「有重要的事,成了送你套滨海区的房,你不是刚好家被烧了吗?」
“……”可恶的资本家!江黎拒绝的心一下子摇摆不定了,但他还不至于丧失理智:“什么事需要我帮忙?”
「就去个商场清理一下。」
“上车。”
凌跃张扬的跑车停在江黎面前,他犹豫了一下随即进了后座。
最后还是去了。
听着对方信誓旦旦地说“只是小清理不麻烦”,又怀着“万一真的是打扫什么”的侥幸心理,江黎还是答应了。
他打死都不会说是眼馋滨海区的房。
跑车驶入市区,却拐进了一条他从未注意过的小路。二十分钟后,一栋灰白色的建筑出现在眼前——“万鑫百货”的招牌已经褪色,停车场空空荡荡。
“这商场...还营业吗?”江黎疑惑地观察着:“打扫这有必要吗?”
凌跃哼了一声:“谁知道呢?”他烦得要死,他哥又给他什么试炼任务,还联合了家里那群啰嗦的长辈,叫他不得不答应。
他来过很多次这里,但都没什么特别的发现。今天带江黎来这,也只是怀着试探的意思碰碰运气。
凌跃径直走向入口,自动门感应到人,发出“嘀”的一声,却只打开了一条缝。江黎不得不侧身挤进去。
里面比想象中还要冷清,整个商场安静得可怕。
昏暗的灯光下,几家店铺拉着卷帘门,中央空调早已停止运转,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发霉的味道。
“咳咳……”江黎被空气中的灰尘呛到,心想这里确实是有清理的必要。但是他想的“清理”似乎不是凌跃所说的“清理”。
只见凌跃掏出一张符纸在空中晃了一下,符纸一下子燃烧起来,落在地上却不见灰烬。
凌跃突然停下脚步,猛地转身抓住江黎的手腕:“别动。”
“这有人来过,下了符阵。”
听不懂的东西……江黎沉默片刻,实话说:“我不懂这个。”
凌跃深深看了他一眼,没吭声,也不知道信没信江黎的话。他松开手,走在前面。
江黎叹了口气,知道房子应该泡汤了,不过也是,哪有那么简单就能实现……
想法突然被地面上的一个移动的黑点打断。
江黎蹲下来,看见一只小小的黑色蜘蛛。蜘蛛长得好像有点特别……怎么形容呢……大概就是这只蜘蛛有点太饱满了,鼓鼓的像是两只蜘蛛叠在一起。
那只蜘蛛突然停了下来,转了个身,似乎是察觉到江黎的视线才进行的动作。
这么有灵性的吗?
江黎正奇怪着,就眼睁睁看着蜘蛛……变大了点?
以为是错觉的江黎眨巴眨巴眼睛,蜘蛛已经长得和他的手那么大了。
“啊!”江黎没忍住叫了一声,站起来往后退了几步。
蜘蛛越来越大,直到长到半人高。
“什么鬼……”江黎看着这个大型蜘蛛,有点反胃地想吐。
看向地面时,这才注意到地面隐约闪烁着银色的细线,像蜘蛛网一样向四周延伸。他顺着丝线抬头,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整个商场中庭的天花板上,密密麻麻布满了半透明的丝线,它们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光。
“这……这是什么?”
已经走了很远的凌跃此时才发现异变,眼睛突然闪烁了一下,语气兴奋地朝他跑来:“江组长!干得漂亮!”
他来过那么多次都没找到异常,结果江黎一来,妖物真身就自己直接现形了。
带江黎过来果然没错!
江黎整个人欲哭无泪,要知道有这么可怕的东西他万万是不会答应凌跃的。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蜘蛛的口器微微张开,断断续续吐出人类的语言:“你……好……美味……”
“想、想……吃……”
“我求你了!吃别人好不好?”江黎一边狂奔大喊一边躲开蜘蛛的追捕。
“我不好吃啊!啊啊啊啊!”
“你看那个红色头发的那位!”
“红色难道不是更有食欲吗?!”
还好蜘蛛移动的速度不是很快,它摇摇晃晃的步伐让江黎稍微心安了一下。前面就是凌跃的身影,马上就要得救了。
就在千发一钧之际,地面上的银色丝线像是活过来一样,缠上了江黎的腿,绊倒了他。
紧接着,更多丝线朝他的方向涌去,把他缠起来——手脚,大腿,甚至脖颈和嘴唇处,都游走着丝线。密密麻麻的丝线简直要把他包成一个茧。
难道……要英年早逝了吗?江黎痛心,眼睛被遮住的前一秒,他突然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朝他走来。
不是红发的凌跃,那个身影的头发明显更长。
“这个笨蛋!”凌跃看到被裹起来的江黎也有点急了,但他周围也出现了丝线干扰着他:“都这种时候还藏什么拙啊!”
要是江黎听到,一定会无语地看着他说“根本没拙可藏好吗”。
江黎被裹起来了后,想着“自己命好苦为什么要经历这种事情”,思维一路发散到了“好想吃点什么”——
怎么还没死?
江黎惊觉,对哦……那么久了好像也还没死?还是他已经死了,这个漆黑的世界其实就是天堂。
“你到底是谁?”一个清冷的男声在江黎耳边响起。
“唔、唔!”江黎发现嘴还是被丝线封死的,看来这还是现实。
“别装了,”那个声音没有要救江黎的打算:“那个红毛不在,你装普通人没有意义。”
“唔!唔、唔唔!”
可他真的没装啊!
“看来你真的不打算交代了。”
“……”江黎已无言以对,这个人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了。
嘴还被封着,偏要他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