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太一

“滴答——”

石门外隙吹来微腥的风,甬道上方挂着的水珠被吹落在地。

谈旌的脸拢在幽暗的烛火里,像一头伺机而动的兽。

他轻轻叹了一声:“连云中洲都让你猜到了啊。倒是我小瞧你了。”

我耸肩道:“既然被我说中了,还希望谈兄坦诚一点,你我的交易也能做得快些。”

“这本——”我从袖子里掏出那本小册子,“哗啦啦”又翻一遍,“这册子上所印功法颠三倒四,毫无章法,你想拿这个哄我,是不是过分了点?”

谈旌不以为意:“不过是交易前的一点小考验,你若是连这点都看不出来,也别当什么教主了。”

我眼神冷了下来:“若是我没看出来还照着练,轻则武功尽废,重则七窍流血不治身亡,谈旌,你真该来我魔教。”

此人城府极深,心思狠毒,比我这个魔教头子更甚。

他微微一笑,并不在意我的嘲讽。环视了一周,示意我跟他往那面有凹槽的墙走:“你不是好奇‘寒烟翠’到底是什么吗?喏,就是这个。”

在一众青白瓷瓶中,他挑出一只白玉瓶递给我,见我要拔塞子,忙阻止道:“别打开!”他声音轻柔了下来,“它会吓跑的。”

我一阵恶寒。

我拿着瓶子晃了晃,里面的东西约两寸长,随着瓶身晃动左右摇摆。

“小烟和小翠可是我养了十年的宝贝。”谈旌可惜道,“若不是有求于你,我才不舍得用它。”

我把瓶子还给他,道:“哦?小小虫子能有这么大能耐?我看你不过是在吹牛。”

他一把夺过瓶子宝贝地抱在怀里,不屑道:“别说你的手筋只断了半年,就算断了十年八年,它们也能给你续上,恢复如初。”

“只不过嘛——”他摇摇瓶子,露出满意的笑,“‘寒烟翠’是子母蛊,一损俱损。给你用的那只小烟是子蛊,小翠是母蛊——它最听我的话。十年前我用张玄阳的血炼制它们,张玄阳若死,你体内的子蛊便会知晓,到时候自然有人带你来找我解蛊。可如果张玄阳没死……”他眯眼道,“死的可就是你了。”

什么小烟小翠的,我心里翻了个白眼,嘴上赞道:“够狠,你真的不考虑加入婆罗教么?”

谈旌毫不留情地讽道:“你以为你的婆罗教还是以前那个婆罗教?等你自己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行了,该答的我也都答了,真正的《太一真经》在这。”他敲敲墙上一块看起来十分普通的砖,又在他上下左右各敲两下,片刻后,整面墙身渐渐向里退去,挪出左右两道一人宽的通道。

“请吧,白教主。”

我与他分别自左右进入,目之所及让我眼前一亮。

石室比刚刚那间还大了些,中央一寒玉床,约长十尺,宽八尺,晶莹剔透,遍生青烟。其正上方屋顶不知用什么方法凿去,覆以琉璃,尽管外面天空看的不真切,但竟然能将光亮全部收进地底。除此之外房间里再无其他,比起隔壁倒是简单得过分。

我道:“谈兄就寝的方够奢侈啊。”

他示意我走到床边,竟从靴子里拔了把匕首,对着自己的掌心就是一刀。我飞速看了一眼,他的掌心早已满是划痕——怪不得谈旌脸色白得不正常,原来经常给自己放血。

鲜血滴落,寒玉床立刻绽开一朵血花,那血渐渐消失,像被寒玉床吸进体内。

我一惊,而后寒玉床上自右上角始,忽隐忽现地迸出红光。那红光像用一只无形的笔在床上刻划,一行一行,直至全部的红字刻满玉床。

“这就是《太一真经》。”他撕了袖子把伤口扎好,淡淡道,“别发呆,半个时辰后消失。”

我看了看他的脸色,还是道:“何不抄录下来再练?”

他斜我一眼:“你坐上去练就知道了。”

我依言坐在床上,屏息凝神,运气周天。

“太一为元,混沌为朴。天地初立,故分阴阳......\"

初时内息平缓,如清流涓涓,兰芽浸溪,之后细流汇聚,江河涌流,突遇绝巘,惊湍直下、跳珠倒溅,又有叠嶂,跌宕冲折。

自冰川之尖跌落,撞入炽热沙土,沙土后是冲天烈焰,心神焦躁,四肢滚烫。渐渐由外到内一股股极霸道的力量刺来,来不及阻止,直直往心口处钻。一道道热焰在心口聚集,我想停下,可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贪婪地吸取着这些力量,变本加厉。我呼吸越来越急促,心口也热得我直挠。那些力量似乎无穷无尽,但我的身体根本装不下,胸中有什么要爆裂出来。

“啊——”我一掌往自己头顶拍去,想要立刻结束这痛苦,却听谈旌大喝一声:“闭眼!”将我拍开。

那一掌正中我心口,我猛喷一股血,似乎也将多余的热力排出体外。

后背砸地的疼痛让我如梦初醒,抚着心口倚在地上喘息。

谈旌盯着我质问道:“你在哪练过?”

我气得发抖,如今这些状况都因他而起,他反而倒打一耙。我气笑了:“谈旌,你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和什么狗屁真经,本座不稀罕。”

他却少有地没说话,兀自思索起来,看上去并不知道原因。

我起身坐好调息,心里却猜到几分。

忽地他想起什么似的,道:“小子,你自己练的那套功夫,叫什么?”

我也没想瞒他,道:“离元掌。”《太一真经》确实有古怪之处,它不仅有些走势和离元掌极为相似,而且同样大开大合、霸道不已。

“白放歌教你的?”

“你认识他?”原先我只是觉得离元掌和谈旌练的《太一真经》有共通之处,没想到他竟真的与白放歌有渊源。我蓦地记起白放歌死讯传回那日,花落曾说,他原本是要和白放歌一同前往芙蓉山庄,半路却改了道儿,去找一位故人切磋,之后也没有如约在保宁府出现,而是被困在昭明楼。

见他不答,我睁开眼睛逼问道:“八年前,与白放歌相约切磋的那位‘故人’,是不是你?”

“八年前......我是写过一封信给他,信里说在邵州城外梅山顶相见,”他爽快承认,见惊怒他忙道,“可约他的另有其人,是谁我不能告诉你,但确实不是我。”

“然后呢?”

“你们婆罗教家大业大,查了这么多年都一无所获,我又如何知道?我又没见着他,只是代为传信而已。我也奇怪他怎么就去了昭明楼了,”他冷笑道,“张玄阳可是他最恨的人,一定是有什么非同寻常之事让他前去。”

还是不对。

“他去没去梅山?”若是去了,说明白放歌后来被困昭明楼一事,与约他去梅山之人脱不了干系。

他嗤道:“这我更不知道了,那时我刚得到小烟小翠,哪有心思管他们。”

线索又断了。

我试探着问道:“那个人,他现在在哪里?”

谈旌却道:“你调息得差不多了吧。你的离元掌应是与《太一真经》出自同源,这样看起来《太一真经》也许被分为了上下两册。加之小烟在你体内,所以你修炼的速度比常人快至少五倍,若不仔细控制,将会爆体而亡。”他又回头看了看寒玉床,”半个时辰就快到了。“

我不动,盯着他道:“我问,那个人他在哪?”

他沉默片刻道:“等你出了云中洲自会见到他。”

“我若见不到他呢?”

“他会来找你。”

我闭了闭眼。多年前的真相就在眼前,可此人打死不说着实可恨。

他道:“你也别怪我,你以为我以前结了那么多仇家,如何还能安然待在这、不被人知晓?”

我心中一动,能有这么大本事的,江湖上挑不出几个人。谈旌能躲在云中洲,这一派掌门定然不会不知情。心中决断后,我起身走向寒玉床。

上面红光正一点点淡去,有些字迹已经模糊不清了。

我向他要匕首,他却再一次划开自己的手道:“小烟在你体内,你的血现在是毒血,寒玉至纯,不可玷污。”

以远超常人的速度获得武林绝学,必然付出更大的代价,一身血脉只是第一步。

我深吸一口气,再次进入周天。寒玉床所刻文字我已铭记在心,催动内息闭目静心即可。

三个日夜过后,我已然能将那霸道的热力化为己用,但最后一招“神人无功”我怎么练都不对劲。

我缓缓吐出一口白雾,对谈旌道:“你说的不对。”

“怎么?”

“《太一真经》不止有上下两册,应当还有第三册。”

下一章结束云中洲副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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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太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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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见我
连载中书尽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