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围攻

我是被窗外震天的叫喊声吵醒的。

不知何时我开始养成午睡的习惯,至于睡多久,全凭我意。作为盘踞一方的婆罗教教主,平日里自然也没有不开眼的手下上前叫醒我。

可今日是个例外。

我刚打着呵欠坐起身来,就见房门被一只黑靴踹开。力道实在太大,雕花的木门板晃了晃,还是在我殷切的目光中“嘭”地摔在地上,掀起满地灰尘,连带着木屑在空中打着旋儿。

我叹了口气,“千重,你不要总是这么暴躁,这门你踢坏了我还得找人修。”

越千重是我的护卫,好多年前我爹还在的时候从山下带回来的。

我爹这个人老不正经,一生爱美人,不论男女。

越千重那个时候还是个小豆丁,比我小不了几岁,被我爹这个江湖上的大魔头拎回山上的时候害怕地瑟瑟发抖。本座虽不是什么好人,却打小见不得人哭,于是变着法地逗他笑。

开始倒也没什么,却不知为何,时间久了他变得越来越不可爱了,成日板着一张脸,活像别人欠他许多银两。

不知不觉间,窗外的喊杀声又高了几分。

千重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站在门口对我道,“教主,中原五大派这次倾巢而出,一个时辰前围住了前山,现在已经快攻上正门了。”

你看看,多么紧急的事情,千重还是这么地镇定。

我掀开被子下了床,走到卧榻边上拿起一件朱红色外袍披上,扣了墨色腰带,理了理睡乱的发丝,转身往屋外走去。

他沉默地立在门口,只在我将将要踏出房门时伸手拦在了我面前。

我疑惑地看向他,“千重,这是什么道理?现在不就等我出去主持大局么?”

这些武林正道们之所以还没动手,就是在等我,我不出去,这戏怎么唱?

中原五大派围攻魔教,如此声势浩大之事我自然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他们的旗号也没什么创意,无非是“诛邪魔,行天道”这类大义凛然的豪言壮语,这都多少年了也不改改。

千重低头不语,内心似是挣扎了一会,才抬头目光灼灼地对我道:“教主,你还是从后山逃吧,留得青山在。”

听到“青山”二字我脸上僵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恢复了。

我笑着拍了拍他肩膀,宽慰道:“黑白两道已经将近二十年没有再起冲突了,为了这次围攻他们精心谋划了许久,如今若是见不到我这个魔头的面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婆罗教上千教众,总不能白白任由他们宰割,若要动手,也得先杀了我。

虽然想杀了现在的我对于他们来说就如同碾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

千重见我如此本想再劝,又像是想到什么便未再多言了。也是,他一向不是个多言的人。

我整整衣领,走出了房门。

秋日的祁连山空气格外稀薄,光线都强了几分,我一时被刺的不由眯了眼。

往前走了一段,兵器相撞的美妙声响愈来愈清晰,夹杂着刀尖入肉的闷声传入耳中。

前面就是议事厅了。

婆罗教不比中原武林,没那么多讲究,议事厅也不过就是个稍微大些的屋子,自是没有什么富丽堂皇的东西来彰显气派,倒是有不少从各地移来的植物。

其实在我爹之前婆罗教还是很有些底子的。只因我爹是个出手阔绰之人,不少积攒的基业都被败光了,是以婆罗教众人为了艰难地活下去,不得不开始四处经商。

有了我爹这个前车之鉴,我自然是个节俭的主,时不时地给教众暗示一下我喜欢纯天然的东西,那些个破费的人工雕琢之物就免了。

不过如今看到周围的绿植有不少沾上了粘腻的鲜血,我下意识皱了皱眉。

待我再走近一些,刀剑声骤停。

不一会有人声从议事厅传出,“花落,你少在这里拖延时间,我们五大派踏平你们婆罗教是迟早的事,趁我们还有耐心,快把你们教主交出来,我们可饶你一命!”

这位义愤填膺的仁兄听起来年纪并不大,不过倒也不稀奇,那些个老东西总是端着架子,像是叫阵之类的言语,他们自己是不屑于说的,自有手下的小弟子替他们鞍前马后。

花落不紧不慢答道:“我教主仍在休息,不得惊扰。诸位远道而来皆是客人,不如先放下兵器休整一番,用些茶点,教主得了空自会出现。”

虽然我与花落认识多年,此刻还是不得不赞一句,不愧是我婆罗教的大总管。

我最是懒得应付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脾性上来直接动手。

花落不一样,他从小就惯会讲道理,能动口决不动手。论嘴上功夫,婆罗教上下无一是他对手。

说起来这么多年婆罗教对外一应事物皆由他打理,累死累活的,想到这我心底一时有些惭愧。

有个年长的声音冷笑道:“哼!简直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你如此不识好歹,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齐刷刷的拔剑声甚是有趣。

哟,这就沉不住气了?老头你可比我家花落逊色不少啊。要知道花落从来都是泰山崩于前而而色不变,见了棺材也不掉泪的,年纪轻轻也不知道跟谁学的这么深沉老练。

我无奈叹了口气,从怀中摸出一柄玉扇,敲了敲议事厅的大门。

“诸位,本座今日睡的有些久,还请原谅则个。”我绕过脚下躺着的两个刚被我敲晕的守门正道小弟子,向里面迈了一步。

一时间无数的目光汇聚到我身上,有惊讶有怨恨,作为魔教教主,这种程度的注目礼实在不能对我产生什么影响。

我朝花落挑眉一笑,又环视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出挑的人,心里送松了松,继而目不斜视地朝最上方的金丝楠木椅子那里走去。

“劳烦让让。”我对挡在道中间的老头友好地笑了笑。

老头不愧是正道领军人物,十分守礼,只怔怔看着我,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多谢了。”我自然礼尚往来,回了个拱手礼。

待我慢慢在椅子上落座,又斜斜靠向一边时,堂上诸人才好似大梦惊醒一般,恢复了对我口诛笔伐时的神情。

花落就站在我边上,悄悄说了一句,“你冠歪了。”

我咳了一声,默默抬手想将它扶正,谁知今日偏偏倒霉,发丝缠在了里面,越弄越乱,着实让我气愤。

当然堂下的正道大侠们更气愤,大约他们是觉得我全然没将他们放到眼里,一个个气的咬牙切齿,但又没有谁第一时间冲出来叱骂。

我都懂嘛。这五大门派虽然对外一条心,可若真是把我这个“外”给攘定了,他们内部的利益划分又成了问题。再说,我的武功即使大不如前,但他们到底也不知我深浅,没谁愿意第一个触本座的霉头。

是以在我理发冠的这小半会,他们个个紧握手中利刃,严阵以待。边上几个年纪小的孩子紧张得都开始哆嗦了。

唉,这都造的什么孽,十几岁的小孩子在家好好玩不好吗?非要带来什么魔教,真是为这些正道少年的未来担忧啊。

然而我的发冠今日怕是理不好了——因为终于有人忍不住了。

“白覆舟!你丧尽天良,坏事做尽,简直是人人得而诛之!你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个世上!还不快快束手就擒!我等或念在你放下屠刀饶你一命!”

我手上停了停,索性把发冠拔出来丢在一旁,用簪子勉强把头发束好,抬眼看了一眼堂下左边说话之人。

是个穿紫色绸衣的老女人,三四十岁的样子,身形瘦削,颧骨颇高,面上是掩不住的疲倦。

唉正道的人怎么回事,这些话明明当年对着我爹原封不动地说过一次,怎么快二十年过去了都不改的?哦,也不能这么说,她把白放歌换成了白覆舟。

我朝她温和地笑了笑,把掉下来的发丝拨到耳后,又换了只腿翘,“这位......大娘,你这话说的好没道理。本座做坏事丢的是本座的脸面,与你有什么干系?况且脸面这个东西并不算什么要紧物事,本座反正是不会因为它去寻死的。”

“你!你!”她气的有些发颤,被身后的小姑娘扶住了。小姑娘许是也特别恨我,看我的目光恨不得吃了我——天地良心我根本都不认识她,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大恨。

还好我心宽,从不与小孩子计较。

“放肆!白覆舟,就算你不识得芙蓉山庄的柳庄主,却也不该如此不敬长辈!”这回说话的是右边的中年人。四十左右,面白无须,身形圆润,看起来就是生活富足之人,唉这一个二个的,来淌什么浑水。

所以说正道之人忒麻烦。看看我们魔教,看你不高兴直接上去打,打得赢我生,打不过我死,多简单的事儿。这说话之人看起来同是正道,却就着我方才的话把柳婧的年纪又说了一次,真是气量狭小。

心里摇摇头,我这人惯爱助人为乐,见不得人受欺负。

于是我又换了条腿翘,右手玉扇柄搭在左手掌心敲了敲,对他道:“开个小玩笑,本座虽然是第一次与诸位见面,却自然不会不知晓五大派唯一只收女弟子的芙蓉山庄,可这位油桶,你是谁本座就真的不知道了。”

“噗嗤”,有人笑出声了。

哎这就不好了嘛,我小小地活跃一下气氛,这样笑出来,这油桶十有**要与我结梁子了。

那人面色一变,就要激愤开口,只见先前正中间给我让道儿的老人发声——

“晋安!”

哦,易水宫宫主赵晋安。

赵晋安被喝住,在一众小辈面前被我下了面子,还不得反击,想必又气愤又憋屈,在身侧握紧了拳头,看着我的眼睛能喷火。

老头正是这代昭明楼楼主张玄阳,看起来倒是比油桶顺眼很多——手持拂尘,须发皆白,一派仙风道骨,加之他之前给我让了道儿,我对他倒是印象不错。

我放下腿,正了正身子,耐心问道:“张楼主啊,你说你带这么多人来,是想取了本座的项上人头呢,还是想将我这登云峰夷为平地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一天一个脑洞的作者!!

一开始想写言情,但是发现还是**比较萌!

重新修改了下门派名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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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围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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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见我
连载中书尽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