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受伤了？”
前几日赫连歆因为被禁术反噬而一直浑浑噩噩，没顾上小参的事情。
现在复盘一下，赫连歆这才突然意识到，就是她让小参去西山查探的那晚，她再次吐血，现在想来应该就是小参受伤，没来得及割断与她的血契联系才导致她二次重伤昏迷。
小参羞愧地低下头去：“对不起，小姐。”随即又立刻抬起头来解释：“小姐，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小姐不要担心。”
赫连歆当然看得出这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但此刻的问题是，这世间还有何人何物能重伤一个游历数千年的黑血鬼。
小参不同于赫连老宅里的那几只黑血鬼，他终日带着许家晚辈去四国历练，修为不容小觑，就算说他是当今记录在册的黑血鬼中最强大的一位也不为过。
如今他所受的伤却能通过他而伤及到血契的主人，这绝对不是一般的小伤。
为了确保小参无恙，赫连歆让小参自己回赫连家找鬼医查看，小参不肯，坚持说自己伤好得差不多。
赫连歆也见他精神抖擞，伤势不似那般严重便随了他意，但她显然必须亲自去一趟西山了。
去之前，赫连歆给荣叔打了个电话：“荣叔，什么款式的车子开得快，还适合跑山路？”
最后在荣叔的建议下，赫连歆去车店全额提取了一辆浅淡香槟的越野。
最让人惊奇的不是小参做的爱心早餐，而是他开越野车吧。
赫连歆坐在后座看着手机里荣叔发来的关于西山的简介。
南北走向，呈圆弧状包围深市，被誉为深市的龙头。
此地山清水绕，不仅是地下暗河的发源地，更是可保家族兴旺的发家地墓所在地。
原为是土匪据点，几个明朝时期有名的土匪，各占据一两个山头；后来清兵入关，集体剿灭土匪，在之后荒废，成为深市清朝时期最大的乱葬岗；最后又成为了战场堆尸的地方，前前后后在深市发生过不下百次战乱，从民兵反抗到正规部队，最后是国国之战……
这么一看，想要占据这山头的恶鬼，本身就不是善茬，说不定还是被赫连家列入名单的黑血“老友”。
“阿歆，你在想什么？”
赫连歆看向妤欢，问道：“妤欢，你走了几日？”
妤欢摇了摇头，赫连歆自答道：“二十一天。”
“二十一天么？难怪这么久…”妤欢低声喃呢了一句，复又笑眯眯地看向赫连歆，她眼里的笑和她整个人一样，时时刻刻都温柔得能滴出水来，让赫连歆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知道了什么叫做巧笑嫣然。
每每望进眼前人的眼里，赫连歆都会忍不住的心生异样，她有些局促地撇开眼去，又问道：“你…这些天——”赫连歆欲言欲止，思虑了一瞬，她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罢了，眼前人去了哪里其实都无关紧要，也与她没有任何干系。
“什么？”妤欢坐得端端正正地看着赫连歆。
赫连歆微微扬起笑容，轻声道：“这些天，我一直盼着你快些回来。”
妤欢听后楞了一瞬，随即也是回之一笑。
一辆黑色的跑车从赫连歆他们车旁边呼啸着一闪而过，扬起一阵飞尘。没过五分钟，那车慢慢倒退，又与赫连歆的越野并行。
千沐晗摘下护目镜看向赫连歆，嘴里吐不出好话：“哟，赫连小姐许久不见，这是要去哪儿啊？怎么车里一股子阴气。”
妤欢从赫连歆身后探出头来，冲千沐晗打招呼：“千沐晗少爷。”
一袭红衣，三千青丝……
千沐晗惊诧地瞪大了眼睛，犹豫地开口：“这是…圣巫大人？”
赫连歆自然不会跟这种人多说什么，她冷冷地瞥了眼千沐晗，对小参说了句：“注意开车。”便把车窗关上，独留千沐晗在另一边忙着换道变速。
赫连歆一行人到达目的地，千沐晗紧随其后，他后面还跟着一个千序。
千沐晗和千序一下车就来找妤欢，妤欢性格好，一一回应了他们，一派客套。
赫连歆眼不见心不烦地向山里走去，妤欢见此也顾不得别人，连忙追上赫连歆去。
千沐晗也是来查探近日西山事情的，他说：“这里我已经来四天了，就前两天还有点动静，之后不仅没看到一只亡灵，连一丝阴气都没了。真的太奇怪了！”
赫连歆将眼镜放回背包，拿出黄符卷成细卷点燃，燃出来的白烟自己消散在空气里。
这里树上无叶，枯草无绿，河道干涸，哪里像荣叔给的资料上的山清水绕，倒更像是荒无人烟的杀人抛尸的最佳去处。
千沐晗继续道：“这完全就是一座空山，就算是群鬼争夺地盘，也不至于杀得这么干净吧。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在我们来处理之前，就已经有高人来过了。”
他狐疑地看向赫连歆，“我还以为是赫连小姐，但现在看来，好像也不是赫连家，那还会是谁？”
千沐晗眯了眯眼，看向千序：“陆家？”
千序思虑道：“陆家这些年低调行事，这样的事情，不像他们家做的。”说罢，他也看向赫连歆，求证道：“赫连小姐，确定不是赫连家做的吗？”
赫连歆深思道：“赫连家确有参与，但绝对不是赫连家独做的。”
一边的千沐晗将视线落在小参身上，小参大大方方地展示给他看，千沐晗便觉得有趣：“啧，长得帅还能打，把黑血大佬变成贴身保镖，赫连歆，真有你的。”
“还是万能型的保镖哦。”妤欢补充道。
千沐晗夸小参，小参面目表情，甚至吝啬给他一个眼神。妤欢这一夸，小参嘴角的笑，掩都掩不住。
“哇！”千沐晗兴趣更大了，凑近小参仔细打量，“小帅哥还能干什么？洗衣做饭擦地板，样样精通？”
妤欢掩唇轻笑：“自是，今早还做了爱心早餐。”
“爱心早餐？！是那种心形荷包蛋的爱心早餐？”千沐晗一脸震惊，见妤欢点头，更是对小参竖起大拇指：“看不出来啊，这么个直男样子的人，呃……鬼，竟然还会**心早餐！不愧是黑血鬼，不可貌相不可貌相！”
又转头问赫连歆：“赫连小姐，你上哪儿遇到的他，改天我也去遇一下，拐个又漂亮又能打的回家**心餐！”
赫连歆瞥了他一眼：“问问他还有没有兄弟姐妹吧。”
千沐晗一问，小参回道：“千少爷先打过我再说吧，毕竟家中姊妹脾气不太好。”
千沐晗一扬手，率性道：“嘚，就是不想我抢了你们家小姐的风头呗。”
妤欢轻笑着在赫连歆耳边说道：“我就说，其实千少爷挺可爱的。”
赫连歆看了眼笑得贱兮兮的千沐晗，回道：“浪荡行径，纨绔子弟。妤欢，你离他远点，不要被带坏了。”说罢，又将千沐晗身边的小参叫了过来。
见此，千沐晗嘀咕了句赫连歆真“幼稚”而后自己跑到千序身边去了。
走进山谷里面，千沐晗看向赫连歆，又看看小参和妤欢，问道：“你们有什么发现吗？”
赫连歆没有任何发现，这里太安静了，没有飞鸟虫鱼，也没有绿叶青草，树只有枯黄的树干，草只有枯黄的草茎。
这里像一个死亡山谷，见不到生命的痕迹，偏偏蓝天白云，阳光明媚，然而这里的每一次呼吸却不是清新自然，而是更似被黑暗或死亡凝视的凝重。
赫连歆看向小参，问道：“小参，你上次来这里的时候，是这样的吗？”
小参想了想说道：“小姐，上次来这里的时候是晚上，那晚在下雨，树上是有叶子的，这里阴气弥漫，只听见刀剑的声音，却看不到任何东西。”
众人大惊，赫连歆眉头皱得紧，又问：“什么东西伤了你，看清了吗？”
小参摇摇头，回道：“没有，只看见一团白光向我袭来，小参避不开，生生受了一击，然后我就跑了。”
千沐晗：！！！还有东西能这般伤了黑血鬼？
赫连歆不语。
小参又道：“小姐，小参怀疑是他们就在此处创建了一个空间，他们在另一个空间争夺，这样才能保证不被道人发现。”
千沐晗双手一拍，恍然大悟：“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啊！我第一次来的时候，确实听到了恶鬼的一声惨叫，那声音…咦惹，惨不忍听。”
千沐晗一脸的同情，继续道：“凭空建立一个可容万鬼的新战场，这可不是什么小打小闹的‘迷阵’，能建一个空间，那必定也能打破空间吧。”
如若真是如此，那可就糟了。
赫连歆望着这死寂一般的山谷，眉头深锁，妤欢走近赫连歆，为她抚平眉头，告诉赫连歆：“别怕，有我。”
赫连歆开口道：“难怪赫连家那边没有采取行动，原来是他们根本没有发现这样严重。如果真是异时空的东西，我怕人间…遭受不住。”
妤欢欲去拉赫连歆的手，又生生止住，她道：“一切都还只是猜测，说不定这里只是设了结界呢。”
“不会是结界。结界会阻碍人的前行，而明显并没有阻碍到千沐晗他们。而且，这里没有结界留下的任何痕迹。”
“还有一种可能。”妤欢看向赫连歆，认真地说道：“就是出现了…”
“小参就觉得是有人凭空创造了一个新的空间！”小参打断了妤欢的话，他看向赫连歆，一脸的坚定。
小参会突然打断他们家圣巫大人的话，事出必有因。
赫连歆一脸半信的模样在山谷里转了两圈，说道：“那回去吧，通知一下赫连家的人。千叔，这事就交给赫连家吧，赫连家与地府相通，想来要解决这事，并不难。”
千序拱手道：“好，那我和沐晗，静候赫连家佳音。”
千沐晗却在离去前还告诉赫连歆：“赫连小姐，记得去学校哦，你已经一周没去学校了，大家可真想念你。”
妤欢看着赫连歆，赫连歆无奈地耸耸肩。
上车后，赫连歆一路直视正前方，不言不语，面目肃冷。
妤欢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赫连歆看了一眼妤欢，问道：“西山应该没有伤及人命吧。”
妤欢轻声回道：“没有。”
“那就好。”赫连歆扯出一抹笑容看向妤欢：“这些天，很辛苦吧。”
妤欢不语，她突然摸不准赫连歆的想法。
赫连歆见妤欢手绞着衣裙，似乎有些局促紧张，她便轻声道了句：“我们去学校吧。”
其实，赫连歆是怀疑妤欢重塑了魂，西山就是她的战场。
可八十一天，机会渺茫，存亡一线，想来也应该不是。
可余光里的这个可人儿，她消失了二十一天……
罢了，未伤及人命，还解了西山隐患，而她也拥有了魂体，无论怎样都应该为她高兴。
行至深大时，妤欢突然问赫连歆：“阿歆，你会不会怕我？”
赫连歆下车的动作一滞，回头看向妤欢道：“圣巫大人会伤害无辜之人吗？”
“不会！”妤欢当即回道：“圣巫的职责是护佑天下苍生，为万民祈福，让他们远离痛苦，永享安乐。”
赫连歆笑道：“这样一个圣巫大人，我怎会害怕。”说罢，赫连歆撑开那把水墨伞，向妤欢伸出手去。
妤欢犹豫几秒后牵住了赫连歆的手，一下车，又立刻收了回去。
赫连歆见此说道：“其实，也没那么冻。”
深市气温高，走在妤欢身边就是凉快。
一身红衣的妤欢，成了魂体形态站在赫连歆身边，与赫连歆一同走进深大。
赫连歆本来还担心大学里人多，阳气重，可能会对妤欢造成影响，但侧头看到妤欢面容姣好，唇红齿白，就算是个魂体，也丝毫不影响她的美。
赫连歆忽地想起那句话，“世间仅此一位，人间绝色，不可方物”，这句话原本是形容妤欢的吧。
“你在看什么？”妤欢抬眸，与赫连歆四目相对。
赫连歆一种做贼被抓既视感，瞬间感到脸颊发热，不会脸红了吧。
“阿歆，你眼尾……”妤欢站定，怔怔地盯着赫连歆的眼尾。
赫连歆一笑，道：“可能天气太热，热到眼睛了。”
赫连歆出生自带阴阳眼，还有一道横跨双眼的红痕。红痕只会在赫连歆情绪激动时显现出来，从左眼眼尾横跨至右眼眼尾。
第一次眼尾通红，是赫连歆三岁走丢再次见到赫连奶奶时，哭得眼尾通红。
第一次全部展示出来，是赫连歆十四岁那年，用五天的时间灭了整座葛山的大小阴灵，赫连奶奶找到她的时候，一条红痕横跨双眼，活像地狱最妖气的索命鬼。
赫连奶奶也说不准这是什么，最后见这红痕在情绪激动时显现，也没有什么后遗症，便也作罢，只道是与阴阳眼共生。
妤欢掩嘴轻笑：“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天气热，热到眼睛了。阿歆热的话，我离阿歆再近点。”
“好。”
赫连歆撑着伞，享受一路的清凉。
妤欢总是偏着头去偷看赫连歆，赫连歆很是无奈：“要看，你就大大方方地看，我也不是不让你看。”
妤欢当即笑道：“阿歆真好看，越看越好看。”
赞美的话，也不是没听过，偏偏赫连歆就是止不住心跳加速，脸颊热，耳垂热。
“再离我近点吧。”赫连歆说道。
妤欢不解道：“阿歆还热吗？”
再靠近阿歆，就只能抱着她手臂了。
“嗯，挺热的。”赫连歆不再去看妤欢，大步向前走去。
妤欢小跑跟上，一抬头就看到一张黄符，看了半天突然兴奋起来：“我想起来了，我记得这个！这个是收魂纳阴的符，对不对阿歆？”
赫连歆狐疑地看向妤欢：“对。”
“收魂纳阴，就是把魂体藏在这里，还把魂体身上的阴气全部藏在这里，这样就不会被别的道士发现啦。”
赫连歆点点头，非常赞同：“全对。”
“我还知道它的来历。”妤欢神神秘秘地看向赫连歆，转过身与赫连歆面对面地走，边走边说：“阿歆小时候调皮，被罚跪祠堂，觉得无聊就自己创了这么一道独一无二的符。”
赫连歆很是惊讶，但又转念想到妤欢的来历和那古墓里的前世今生，便也嬉笑着说道：“没错，阿妤真棒！”
话音一落，赫连歆和妤欢两人俱是一愣，倒是妤欢率先笑出声来，美眸含秋地说道：“阿歆，再叫我一声呗。”
赫连歆薄唇抿了抿，转而疾步向前走去：“我们先去食堂，然后再去图书馆。”
“真好听。”妤欢跟她身后，亦步亦趋。
自古美人眸若秋水，最是多情。那一瞬间，赫连歆面对这样的眼前人，她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
可其实她什么也没做过，什么也没看见过，什么也没经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