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锐的剑刃带着致人于死地的力道，一道银芒刺破黑暗。剑锋离人不过拳掌距离，眼看就要刺中他。
昭昭呼吸骤停，脑海里一片空白，身体却早先一步用力推开面前的人。
“快走！”
景怀瑜被她推得身体一偏。那剑原先是往他后背刺去，这会儿却突然转了个方向，朝昭昭胸前刺过来，势如破竹。
风起，剑来，淋漓的杀气裹挟着阵阵阴冷的寒风。
一切不过眨眼间。
昭昭紧紧闭上双眼，身体僵住如木，半点不敢动弹。
在剑锋逼近的前一瞬，一股巨大的力量自手臂传来。景怀瑜身形一转，拉住她的衣袖往后一拽。
终究晚了一步。
剑锋划破袖袍，发出沉闷的裂帛之声。
昭昭被他拉至身后，身体不受控制地栽倒在地。
尘土飞扬。
再抬眼时，只见景怀瑜一手捱住他的手臂，脚尖轻点墙壁，一脚踹在那人胸前，直逼得他后退三步才堪堪稳下身形。
“景家人？”他敛下脸上的轻慢，面容肃然几分。
景怀瑜并未回应，随手从墙上拔出一支箭矢，趁他说话分神之际，右手一转，用力往他胸前刺去。
锋利的箭头刺破皮肤，登时血流如注。景怀瑜眉头轻皱，撑着墙退后几步，却还是未能幸免于此。
血花迸开，白衣上绽开点点红梅。
昭昭唇色尽褪，直到景怀瑜走过来把她拽起来，身上的血还是凉的。
景怀瑜语气有些急，“谁让你挡剑了？”
就她那个三脚猫的功夫，还想着给他挡剑，谁给她的胆量？
昭昭瘪着嘴，揪了揪裙边的穗子，扭头道：“我，我就是下意识。”
景怀瑜敛下眼，视线在她身上一扫，并未理会她的口是心非。
察觉到他洞察一切的目光，昭昭刚才还煞白的脸色立即就升腾起绯红，急急给自己辩解。
“就算是随便一个人我都会帮的！”不过今天碰巧是他而已！
“嗯。”景怀瑜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从袖子里拿出瓷瓶，“把手伸出来。”
昭昭还在语无伦次地跟他掰扯，冷不丁听到这句话，脑袋懵了一下。
“啊？”
她的目光随着景怀瑜的眼神下移。
昭昭低下头，才发现方才被剑刃划破的伤口正在慢慢流着血，长长的一道，应当不太深。
刚才她吓得魂都要飞了，哪顾得上手臂上这点儿伤口。
小姑娘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脸上的茫然还未散去。
啧，磨蹭。
景怀瑜攥着衣袖把她扯过来，沿着袖子上的裂口把药粉唰唰撒了下去。
秋风扫落叶般迅疾，昭昭都还来不及反应，伤口上传来的骤疼就让她脑袋一麻。
“嗷！”
昭昭捂着手臂，疼出了眼泪。
“景嘤嘤......你这是在报复我吗......”昭昭眼里含着两包泪，咬牙控诉。
她好歹是个姑娘！这丫的就不能下手轻点？
景怀瑜拿着瓷瓶，将药粉抖下来，不紧不慢道：“要是我真要报复，你以为你还有命在。”
昭昭一噎，低头不再说话了。
很快，外头传来嘭的一声响。
墙被打通了。
“昭昭。”
弥漫的灰尘之间，一道清癯的身影走了进来。
“阿爹！”昭昭从地上爬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奔过去。
尽管灰黑的一张小脸活像只小花猫，也遮不住脸上的欢悦。
沈厌抱她起来，扬袖擦去她脸上的灰，注意到了她手上的伤，眸光倏地一沉。
“受伤了？”
昭昭忙把手往后一背，眸光飘忽地打着马虎眼，“我自己不小心伤到了，阿爹，你别担心。景嘤......景世孙已经给我上过药了。”
沈厌意味不明地一笑。
衣料划口边缘齐整，除却为人所伤，其余几乎不可能。
又在骗他。
“沈太傅。”景怀瑜走过去，行了礼。
少年岩岩若孤松，尽管身处暗不见日的地底，也丝毫不掩其风姿。
看到他，沈厌露出由衷的微笑：“今日多谢世孙。”
景怀瑜淡然一笑，“举手之劳。”
昭昭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隐约觉得不大对劲。
他爹何时对人这么和颜悦色过，景嘤嘤也是，对她和对她阿爹简直是天壤之别。
怪哉怪哉，难道这里头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猫腻？
不会景嘤嘤是阿爹的孩子吧！
昭昭思绪如脱缰万马肆意狂奔，表情千变万化。
“王授已死，剩下的，沈太傅可以审问他手下的人。”
阴暗角落里两道黑影战战兢兢靠在一起，触及景怀瑜冷凌的眼神，浑身像是被雷劈了一道，忽然一抖。
瑟瑟的目光中布满了惊恐。
沈厌将昭昭放下来，盛怒之下，神情反而更显平淡。
“烦请世孙将昭昭带回去。”
感受到脚底的实地，昭昭抬起头，不解眨了眨眼。
“阿爹？”
“昭昭，随世孙回去。”
昭昭点点头，乖乖跟着景怀瑜出去了。
洞口被重新关上，隔壁了一切黑暗与污秽。昭昭走了几步，背后突然传来了几声凄厉的惨叫，顿然打破静谧。
她回过头。
“走吧。”景怀瑜提脚跨过尘土，淡声道。
昭昭转回脑袋，默默跟了上去。
今夜十五，月光大亮。
流萤于竹林间飞舞，如耀耀繁星布满天际。月光冷冷铺在还尚且温热的地面，投下一道颀长的影子。
水岸边，昭昭踩着面前人的影子，慢慢往前走。
一步一步，身子摇摇晃晃的，稚拙得可爱。
风穿过两道身影，温柔地撩动衣摆。
不知何时，景怀瑜停了下来。
昭昭却一直闷头踩着影子，没注意到任何不对。直到反应过来，脑袋已经重重撞了上去。
“疼！”昭昭脸皱成了个包子，揉着脑袋。
天有不测风云，脑袋才刚刚被撞，她脚踩在了一块圆石上，身体一个不稳，失重往后摔去。
景怀瑜正欲伸手拉她起来，不想她胡乱挥动的手却先她一步抓住他的衣襟。
连人带衣把人攥了下去。
扑通一声，水面仿佛投入了一块巨石猛然炸开，水花四溅。
“救命！”
昭昭手胡乱扑腾，不停地拍打着水面，一张嘴，水就不停地灌进嘴里，咕嘟咕嘟呛了一嘴。
景怀瑜被溅了满脸的水，脸色黑如锅底。
“沈昭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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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初夏，夜晚的水仍然泛着寒凉之气。
昭昭蹲在岸边，抖抖索索抱着肩。水流顺着成缕的发丝，一滴一滴落在地上，汇成细小的水流。
“阿嚏！”冷风一吹，昭昭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景嘤嘤，对，对不起啊......阿嚏！”
景怀瑜：“......”
“我下次，下次一定好好看路......阿嚏！”
昭昭吸了吸鼻子：“今天谢谢你啊......阿嚏！”
清风之中，传来少年幽幽一声叹气，从侍卫手中接过大氅。
“穿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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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 26 章